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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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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弦寂一愣,一时也没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便只抬头微皱着眉看她,苏陵陵猛然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了头,白皙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心道苏陵陵啊苏陵陵,你这些年都拜的是神佛还是牛魔王,竟这么轻易地就动怒了?

    她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得只想就地化作一团灰,孙弦寂随即也反应过来,轻轻一笑,招手叫来一个丫鬟,让人重新拿了杯子过来,小丫鬟手脚麻利,很快换了新的杯子,孙弦寂给苏陵陵重新满上一杯茶,道:“还记得曾经我同你承诺,会教你医术,然而世事无常,我们竟然生疏至如此地步。”

    苏陵陵没料到他忽然说起以前的事,眨了眨眼,重新坐了下来,却没有说话。

    “抱歉,我食言了。”

    苏陵陵缓缓摇了摇头,清冷的面容上泛起一丝笑意,“世事无常,你曾经对我做过了承诺,如今却食言,那么你对她所做的承诺,日后会不会也因世事无常而食言呢?弦寂,这么些年,你可有些长进?”

    孙弦寂垂眸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隐隐约约倒映出他的脸,苏陵陵问的问题,让他怎么回答呢?他也不敢说自己有了长进,他承诺过辞镜会永远陪着她,只要她愿意他便会娶她,可是也确实是世事无常,他如今身中蛊毒,谁知道他能不能成功拔蛊,和辞镜一起携手白头呢?

    苏陵陵看着孙弦寂沉默了,心里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赢了一小局而得意片刻,很快便被铺天盖地的失落和怅惘压过去了。

    是了,孙弦寂对辞镜也承诺过的,苏陵陵知道辞镜就是当年的阿瓷,也知道她是鹿鸣宫的宫主,她以前总劝自己不要争,是自己的总会到自己手里,不是自己的,争来也没有意义。可是阿瓷却让她第一次有了争取一番的心思,然而最终还是输给了她。

    有时候她也想,她到底哪里不如那个丫头呢?她的相貌家世与才情,哪样比阿瓷差呢?

    但又转念一想,自己这种想法,便已经是落入俗套了,她和这世间所有陷入爱河的普通女子一样,去胡乱猜测,去患得患失。

    她曾经也和孙弦寂亲密如斯,可是那居然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她至今也没又弄清楚,她和孙弦寂,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了呢?

    思来想去也便是一个阿瓷横插一脚,苏陵陵知道自己没理由怪阿瓷,阿瓷当初也没有在他们还好着的时候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在自己使用那种卑劣手段之后,她至今都没有告诉孙弦寂,当初是苏陵陵逼她离开的。

    苏陵陵倏地叹了口气,举起杯中一口茶饮尽了,正要开口告辞算了,孙弦寂却已经开了口:“你说得对,我可能这几年来确实没什么长进。”

    她垂头看他,他嘴边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却不再那么疏远了,好似天上的仙人终于染上了一丝人气,落在她面前,眼里有些许茫然和无奈,随后他又摇了摇头,继续道:“我没有长进,山盟海誓如此沉重,我却总以为我背负得起,三年前于你是如此,如今于辞镜也是如此,但是三年前我已经对不起你了,如今我不想再对不起她。当初我辜负过一个你,很抱歉。”

    所以你不会再辜负她了。

    苏陵陵在心中想,她想笑一笑的,然而怎么也牵动不起自己的嘴角,只是移开了目光,两人又沉默了半晌,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只见一个梳着丫鬟双髻的女子跑了进来,在藤园门口站定,看到苏陵陵,她盈盈一笑,并福了福身。

    这丫鬟长相再普通不过,但苏陵陵总觉得她分外眼熟,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丫鬟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若苏陵陵没有记错,这食盒是方才延沼提走的那一个。

    苏陵陵很快就猜出了眼前这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是谁,但是她却懒得戳破了,只淡淡点了点头,向孙弦寂道了别,随后转身走了。

    孙弦寂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很快又看向扮作丫鬟的辞镜,笑道:“今天想要体会一下丫鬟的生活么?”

    辞镜将食盒提过去,放在了石桌上,笑嘻嘻地道:“可不是,你看我扮得像不像?”

    苏陵陵走到门口,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这和乐融融的一幕在她看来分外刺眼,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一时没注意,在踏出王府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扶着门槛站定了,苏陵陵苦笑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快要黑了天空,只觉得心中寸草不生,一片荒凉。

    辞镜的笑脸在她脑中萦绕不去,她虽然换了张面皮,但是那双眼睛却是不变的,她心想自己真是魔怔了,明明嫉妒她嫉妒得要死,为什么还要端着这张清冷的脸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她忽然好想像那屠户家的婆娘一样,站在王府的门口将那两人好生骂一顿,骂个痛快。

    可是那不是苏陵陵,东乡侯府的大小姐苏陵陵是不能做这样的事情的。

    但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苏陵陵了。

    苏陵陵混混沌沌在街上走了一阵,不知不觉踏入了一家酒楼,酒楼到了晚上还更热闹些,掌柜的请了戏班子,此时已经搭好了戏台,几个伶人在台上咿咿呀呀唱着,苏陵陵上了二楼,叫小二拿了几坛酒来,不管不顾便开始喝,楼下的热闹被她隔绝了开去,那满腹的愁闷在酒液的作用下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如山般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借酒浇愁是骗人的,后面还有三个字,愁更愁。

    苏陵陵鲜少喝酒,倘若此时辞镜喝了一坛酒,断然是不会有事的,可苏陵陵喝完一坛酒后,看人便已经出现了重影。

    眼前这个人一身黑衣,面容看不太清楚,只是看起来有些瘦削,目光也是落在她身上的,十分专注。

    苏陵陵心想,这个人肯定不是孙弦寂,他似乎从未用过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他看她的时候,大多数都是愧疚,她应该早发现的。

    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掉,苏陵陵也顾不上擦,那人已经递了一只手过来,替她擦掉了眼角的泪,动作十分轻柔,好像她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苏陵陵迷迷糊糊地想,她被人捧到很高的地方,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却又离经叛道,不着红妆反而跟着一群秃头和尚念经吃素,舞刀弄剑,她活在大家的传说里,可是到底她也是个普通人,七情六欲她一样没逃掉,可是却没有人真正将她捧在手心里好好珍惜。

    除了眼前这人。

    苏陵陵鼻子一酸,觉得委屈得不行,她伸出手去,抓住了那人的手腕,脱口而出:“弦寂……”

    那人一僵,似乎要将手收回去,苏陵陵玩玩不肯放过,喝醉了酒力气也不知如何的大,那人竟然拽不走。

    “你可以,再抱一抱我吗?”苏陵陵说话已经带了鼻音,语气也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她蹭了蹭来人的衣袖,眨着一双已经不清明的眼睛看着他。

    宋临照只叫这一眼便沦陷了,他没有再收回手,便坐在那儿,他心想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那么又何必在苏陵陵面前装正直?不如今晚趁着苏陵陵喝醉了,要了她再说,来日等她清醒了,要杀他,那也不行,她打不过他的。

    宋临照伸出手去抱苏陵陵,苏陵陵软软地跌在他怀里,全然失了防备,宋临照低头看着她,她从不曾在他面前露出过这般乖巧的模样,平素她总是板着一张脸,连一丝笑容都吝于给别人,但宋临照最清楚不过,苏陵陵笑起来最是好看,端的是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宋临照只觉得心都要化成一汪春水,忍不住低头在她嘴边亲了一口,然而这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却在亲了一下心爱的姑娘后瞬间红了脸,将脸别到一边去,轻轻咳了一声。

    苏陵陵已经彻底醉了,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宋临照嗅着那一股子从酒味中透出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似乎是花香,但又带着一抹檀香,苏陵陵在寺院中呆的久了,身上的檀香味怎么也散不去。

    宋临照素来讨厌檀香,但苏陵陵身上的檀香却好像***一般,让他有些压抑不住。

    小二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宋临照朝着他招了招手,小二立刻跑了进来,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客官有何吩咐,就已经被宋临照一柄小刀抹了脖子,一丝气息都没了。

    宋临照抱着苏陵陵消失在了二楼的雅间。

    然而在他离开后没多久,一道人影便落了下来,司徒恪轻轻合上小二的眼睛,叹道:“真是造孽啊,可怜见的。”

    可怜见的小二哥被人遗忘在了二楼,司徒恪也只是替他合上了未阖的眼睛,很快便消失了。

    宋临照抱着苏陵陵来到了侯府,他在苏陵陵的床边辗转了片刻,正要走,苏陵陵忽然伸手拽住了他。

    宋临照回过头,心道,这可是你自己抓着我不放的,那我今日可无论如何也不要放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