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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月说完便将簪子收了起来,转身要走,辞镜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周陨寒还站在河边没动,一身黑袍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宽广的袖子吹得飞了起来,更衬得他身形瘦削单薄,那黑色的兜帽也被风吹得鼓起,露出丝丝缕缕的银发,茫然地看着他们。
辞镜看着这样的他,一股悲伤从内心深处涌了出来,琉璃忽然蹭过来,在她怀里呜咽里两声,辞镜抹了抹脸,竟是湿润的。
她想,他们这样艰难地活在世上不过二十余年,可周陨寒已经活了好几百年了,他会不会恨玲珑呢?他那么爱她,她却自己赴死,将无尽的,且不再有她的生命留给他。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回到郡王府,孙弦寂刚好收到孔雀的信件,说是般离他们一行人已经顺利到达西域有泉国,孙弦寂也松了口气,这时苏瑾年却召他进宫了。
孙弦寂还没来得及和辞镜说上两句话便去换上朝服,匆匆往宫里去了。
不知为何,辞镜在他走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拽住了他,孙弦寂回过头,“怎么了?”
辞镜摇了摇头,又松开了手,孙弦寂轻轻一笑,将辞镜的头揽了过来,亲亲在她额头上吻了一吻,辞镜抿了抿嘴,孙弦寂在她耳边低柔道:“别担心,等我回来。”
可是这一天等到深夜,辞镜还没有等到孙弦寂,辞镜打算直接去皇宫,瑰月却拦住了她,辞镜心里觉得十分不安,根本坐不住,和瑰月过了两招,瑰月不肯放她走,辞镜喝道:“我去找他!”
“你去了能做什么?”瑰月冷冷反问道。
辞镜一愣,确实,她去了能做什么呢?
瑰月摁了摁她的肩膀,道:“再等会儿吧。”
这一等,一夜便过去了,清晨的时候辞镜终于熬不住,打了一会儿盹,然而马上就被噩梦惊醒了,她猛然睁开眼,身子一晃撞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手肘碰到了两只杯子,辞镜仓皇地站了起来,叫道:“阿七!”
没人应,辞镜跑到门口,见延沼匆匆跑过来,因为跑得太快,到了辞镜面前腿一软,扑通跪了下来,辞镜睁圆了一双眼睛皱眉看着他:“怎么了?阿七呢?他回来了吗?”
延沼未开口眼泪已经先出来了:“少爷他被皇上打入天牢,说是,说是他欺君罔上,放走了有泉国王子,又包庇之前绑架般若公主的你和瑰月公子,宫里有熟悉的人过来通风报信,姑娘你快些离开吧,他们派人过来了。”
辞镜眼睛一眨也不眨,只低头看着延沼,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阿七,他现在在天牢?”
“我还听说,少爷当时不肯就范,被御林军包围,受了重伤——”
辞镜忽然冲过来,将延沼一把挥开,不管不顾便往外跑去,到了郡王府门口时,瑰月正站在那儿,不肯放行。
辞镜嘴巴动了动,瑰月皱眉看她,辞镜低声道:“瑰月,阿七他——”
“我知道了。”瑰月打断了她,这次他没有阻拦辞镜:“我们一起去吧。”
辞镜嗯了一声,两人回到之前的别院,分别易了容,辞镜忽然想起什么,从床边拿出一个小盒子,带在了身上。
瑰月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噬心蛊。”辞镜又拿了两把匕首绑在了腿上,瑰月拽住了她的手臂,道:“你别用这个!”
“这个时候了,我还管什么?”
“你别忘了还有郡王爷!”
辞镜一愣,却忽然又摇了摇头,嘴边漫开一抹苦笑:“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能这么顺利地带着般离他们出去了。”
瑰月一愣,随后也想起了什么似的,眉头缓缓地拧成了一道疙瘩。
是了,为什么这么顺利?是司徒恪先找上他的,他也是亲眼看到司徒恪和宋临照有了矛盾,司徒恪说不想帮宋临照了,所以才答应帮忙送般离他们回去。毕竟他们三人都没缺胳膊少腿的,战争劳民伤财,只要有泉王不傻,就不会再继续让他们打下去。而到了这时,苏瑾年便也不再需要孙龙祢了。
先皇当初千方百计逼着孙龙祢上交兵权,但是苏瑾年从宋临照那儿得知孙龙祢手上还有一枚红鲤印的时候,便再坐不住了,就算他没有兵权,但只要他想,他还是有办法再集结一支军队,当年抗击倭寇的时候,也是他自发召集的军队。
所以苏瑾年想要彻底除掉孙家。
而瑰月在这次,也被当做了一颗棋子,被人利用了一把。
瑰月僵在了原地,脸色立时变得苍白,辞镜神色淡淡地推了他一下:“不怪你。”
“抱歉。”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们去劫狱。阿七体内有一种蛊叫思无邪,特别折磨人,倘若我们这次都死了,也好,就是解脱。”
瑰月嗯了一声,却在辞镜转身走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一记手刀敲在了她后背上,辞镜还没来得及吱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瑰月抱着辞镜去了乔叔的医馆,来开门的是许久未曾见过了的花溪,因为辞镜和瑰月脸上都还带着面具,花溪一时没认出来,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病人,急忙将门打开了些,道:“快些进来。”
瑰月抱着辞镜进去后,将辞镜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花溪看到她的脸,轻轻啊了一声,“这……”
“麻烦你将她送走,送到宣邺城去,找到一个叫董明兰的人,那是辞镜的娘,你把她交给她便是,路上,唔,你想点法子让她别醒过来,她救过你的。”
花溪沉了眉目嗯了一声,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呢?”
“孙先生被打入天牢了。”
花溪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管朝廷的事了,并不晓得如今朝廷是个什么局势,但是看瑰月似乎急着要走的样子,他也不好多问,只得点了点头,道:“公子放心吧,小可一定将辞镜姑娘安全送到宣邺城。”
他顿了顿,又深深看了瑰月一眼,问道:“如果公子要去救世子,还请公子小心,不管怎么说世子都是皇亲国戚,皇上应该也不会轻易拿他如何,你若是想救人,不如仔细思量了再动手。”
瑰月和花溪不一样,花溪从小就比一般人能忍,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他的隐忍事情才得以成功,而瑰月是实打实的行动派,这一点和辞镜也是臭味相投。
瑰月嗯了一声便转身走了,花溪急忙去联系了马车直接让马车出了城,医馆有一条地道直通京城城外,花溪便带着辞镜走的地道,又从乔叔那儿拿了**,估摸着辞镜大概要醒了,便将放了**的茶水喂她,辞镜便这么安心地在马车上睡了五天,终于颠簸到了宣邺城。
到了宣邺城之后花溪便没有再给辞镜喂**了,辞镜终于醒了过来。花溪本以为辞镜会发火,然而辞镜却十分平静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随后又放了下来,淡淡道:“这是到哪儿了呀?”
花溪觑着她的脸色,道:“宣邺城。”
辞镜轻轻哦了一声,又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瑰月居然找到你了?亏他想得出,我还以为他在京城就认识我和阿七。”
花溪没有回答,只看着她,她因为睡了多天,脸色和嘴唇都十分苍白,甚至带着青灰了,花溪从一旁的包裹里拿出一包干粮,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吃些么?”
“有酒么?”辞镜问道。
花溪摇摇头:“姑娘这么多天不曾进食,还是先吃些东西的好。”
辞镜便乖乖地接过了,无滋无味地吃完,又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喉咙,随后又开口寒暄起来:“和素心最近如何了?”
花溪以为辞镜恨死他和素心了,没想到她还会这么好声好气地打听他们的消息,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云,道:“嗯,有劳姑娘挂心了,小可和素心很好。”
辞镜狡黠一笑:“什么时候生娃娃?可以让我做个干娘么?”
花溪眨眨眼,看了辞镜一眼,点点头:“求之不得呢,辞镜姑娘是小可和素心的恩人。”
辞镜嘴角笑意加深,花溪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姑娘不担心世子么?”
“担心啊。”辞镜点了点头,“要是素心下狱了,你能不担心么?”
花溪道:“那当然担心的要命。”
“那你会怎么做呢?是不管不顾地就去劫狱救她,还是仔仔细细地琢磨一番,到把握无限大的时候,再去救她,前提是知道她安全的情况下。”辞镜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摸着那粗瓷的杯子,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花溪愣了片刻,好像不认识她了似的,但是心想他其实和辞镜从来都交情不深,自己也不了解她,他抿了抿唇,道:“小可会选择后者。”
“那我也是。”辞镜道。
花溪一顺不顺地看着她。
辞镜笑了笑,微微偏着头,“苏瑾年想要红鲤印,我也不知道阿七将红鲤印放在了哪儿,如果苏瑾年没有在他那儿找到,他肯定会以为在我这儿,于是便会大力派人来找我,我何必要这个时候去送死?而相反,他还没拿到红鲤印,肯定不会对阿七如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