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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瓷姑娘!”
辞镜逼问得穆胧说不上话来的时候,穆瑾已经走了过来,他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此时一片冰冷,辞镜这才意识到自己做过头了,但是既然都已经问出来了,她也没有将话收回去的可能,索性直接向穆瑾发问。
“你是青南山庄现在的庄主吧?”
穆瑾这个人,长着一张好脾气的脸,哪怕他看起来横眉冷对,对于辞镜这种不怕死的二皮脸来说,也起不了什么实质的威慑作用,辞镜昂着头直视着他,又问了一次:“是吗?”
穆瑾一滞,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你之前为什么撒谎?”
“也不是全部撒谎。”穆瑾道,“嫣然的孩子确实回来了,那天晚上他伤了我之后就跑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你找穆胧给世子送信,说是要收回那古剑,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我代替世子把古剑送了过来,你又这样那样不肯收,是什么意思?”
穆瑾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这是青南山庄的家务事,还请姑娘不要过问太多。”
“是你们的家务事没错,我没想管,但是你总得给我一个交待,我家世子现在被打入了天牢,我还等着你们能帮忙救人呢。”辞镜将信直接拿出来塞到了穆瑾怀里,“这是世子让我交给你的。”
穆瑾手里拿着信,愣了片刻,最终还是将信打开了,他匆匆扫过几眼,又将信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姑娘跟我来吧。”
辞镜跟了过去。
穆瑾带着辞镜来到一间房,但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里面挂着许许多多的彩色铜铃,窗户上门上,床上,梳妆台上,书架上,窗户被支开了一些,风透进来,带得房里一片叮铃作响。
倘若这只是一间普通女子闺房,听到这么些铃铛响会让人觉得这房间的主人应该是个活泼机灵的姑娘,但是这间闺房的主人已经死了,这铃铛响便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了。
辞镜忍不住裹紧了自己的外衫,问道:“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那柄古剑,原本是大哥留给嫣然的。”
辞镜不明白他讲这个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问。
穆瑾继续道:“嫣然很喜欢那柄古剑,可是后来他却将剑赠给了郡王。”
“既然已经送出去了,这么多年也过去了,你为什么又忽然要收回来?”
“我那夜,梦到了嫣然,她同我说,想要那柄古剑,我在梦里便答应了,很快便写了信让胧儿送过去。”
“就因为这个梦?”
穆瑾点了点头:“但是仔细一想,我觉得既然是大哥送出去的东西,又收回来也不太好,而嫣然的孩子恰好来过刺杀我,我便干脆借此机会骗了你,说庄主受重伤。”
辞镜皱了皱眉,你这是何必呢?
眼前这个人纠结起来可真是比大姑娘还纠结。
穆瑾并不在意辞镜那嫌弃的眼神,桃花眼中重新又有了笑意,道:“既然你将古剑送了回来,那便放到那架子上吧,那原本便是放在那儿的。”
辞镜抱着古剑过去,将其放在了架子上,确实十分适合,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古剑似乎发出了一丝轻微的轰鸣,好像真的是为回到家里而高兴一样。
“那你愿意帮我去救出世子么?”辞镜并不关心古剑,她只担心孙弦寂。
穆瑾摸着下巴沉吟道:“我再想想。”
辞镜觉得这位庄主过分的多愁善感了,他说再想想,可不知能想到猴年马月去,便催道:“一天够么?”
穆瑾说:“好。”
辞镜得到他的答案还是不肯放心,似乎非要他签字画押承诺一天后会给她答案,但是又担心他给的答案是不,一时间她也陷入纠结中去了。
苏陵陵已经认识几十种常见药材,并能将这些药材的功效和副作用都说出些个条条道道来,因为她总是待在医馆的后院,没人见到她,所以侯府的人也没找到她这儿来。
康垚被乔叔叫去跑腿了,苏陵陵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捣药,捣药捣了一阵,她觉得手腕有些发酸,正准备换只手,看到那小妾又出门来了,还是拿着个水壶要给花草浇水,苏陵陵不知怎么的,就走了过去,对着她道:“我来吧?”
那女子抬起头来,苏陵陵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她的脸,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这女子无疑是非常漂亮的,五官都十分精致,就是脸色过分苍白了,苍白得几乎透明,衬得眉眼愈发的黑,她这样盯着人看的时候,便让人觉得十分渗人了。
苏陵陵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居然顺从地将水壶递给了苏陵陵,苏陵陵便问道:“怎么称呼您?”
她的声音又细又柔:“嫣。”
“嫣?”
“叫我嫣婶吧。”
苏陵陵有些叫不出来,一来这女子看起来这么年轻,叫她婶实在叫不出口,二来,嫣这个字,听起来便是个大家闺秀的名字,后面加个婶字,就很不协调了。
“不行么?”她抬头看了苏陵陵一眼,苏陵陵问道:“你原本叫嫣么?有姓吗?”
“无姓,你若叫不出口,直呼我名字也是可以的,我叫嫣然。”
她话少,但语速却快,这么一句话说下来已经有些气喘,苏陵陵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你是身上有伤么?”
嫣然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下:“嗓子和心肺都被毒了。”
苏陵陵眉头皱了起来,嫣然指了指苏陵陵手里的水壶,轻轻笑道:“浇水。”
苏陵陵反应过来,便举起水壶开始浇起水来。
她又忍不住多看了嫣然几眼,竟莫名觉得几分眼熟起来,似乎不久前还见过她。
但是怎么可能?苏陵陵自嘲地笑了笑,想来是自己过得浑浑噩噩,记忆都混乱了。
苏陵陵浇完水,将水壶还给嫣然,嫣然没有立刻进屋去,在院子里坐了下来,看着苏陵陵摆在一边的医书,苏陵陵走过去,问道:“你在医馆待了这么久,平时便只是给花草浇浇水么?”
她们吃饭的时候,都是乔婶给她送到她房间去的,几乎不和他们同桌吃饭。
嫣然点了点头,轻声细语道:“乔大哥是好人,我本该早就死了的。”
她的声音细细柔柔很好听,跟羽毛似的拂得人心尖痒痒的,苏陵陵低头去看她的手,却看到她手背上有一道长长的旧疤,横贯整个手背,就算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还是触目惊心。
嫣然将衣袖往下拉了拉,苏陵陵急忙道:“不好意思。”
“你年轻时候,吃了很多苦吧?”沉默了片刻,苏陵陵忽然问道。
但问出来她就后悔了,她本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但是不知为何嫣然却激起了她强烈的兴趣。
嫣然轻轻叹了口气,道:“都过去了,现在挺好的。”
她不愿意说,苏陵陵便也不再问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苏陵陵将嫣然也叫到了饭桌上,嫣然有些诚惶诚恐的,坐在苏陵陵旁边,乔婶盯着二人看了好几眼,嫣然扒了几口饭便要离席而去,苏陵陵拉住了她,道:“嫣然你先别走。”
饭桌上的几人听到苏陵陵叫她的名字,都纷纷抬起了头。
嫣然做了乔叔这么多年小妾,乔叔却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乔叔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哭丧着一张脸看向乔婶:“婆娘,是不是我长得太寒碜,所以她才不肯告诉我她的名字?”
乔婶翻了个白眼,道:“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乔叔端着碗去角落里哭去了。
乔婶放柔了声音道:“原来你叫嫣然呀,真好听的名字,怎么只吃这么点呀?再吃点。”
于是嫣然只好又坐了回来,多吃了几口,她胃口不大,平时乔婶也不会给她送多少饭菜,毕竟她挂着一个小妾的名声,乔婶自然不会多喜欢她,但是她也知道她可怜,也不便赶她走。
吃完这一顿饭,嫣然身上便也好似多了些人气似的,下午的时候,康垚也凑过去同她说话,嫣然被他逗得直笑,苏陵陵从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出些星星点点的光来,倏地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嫣然待在外面的时间比平常任何一天都要多,傍晚的时候,乔婶做了药膳给嫣然送去,嫣然还笑着同她说了谢谢。
乔叔感叹道:“陵陵啊,没想到你居然能让我家的哑巴小妾开口说话,你才是真神医呐!”
苏陵陵脸红了红,道:“先生不要取笑我了。”
因为已经拜了一个师父,所以苏陵陵不能再叫乔叔师父,便直接叫他先生,乔叔也不在意。
嫣然很喜欢苏陵陵,苏陵陵在院子里捣药的时候,她便在一边浇花,苏陵陵看医书的时候,她便也过来一起看,苏陵陵替她把脉,摸到她那几乎不存在的脉搏,心里不禁疑惑,究竟是她学艺不精,还是嫣然的身体真的糟糕到那种程度了?
苏陵陵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