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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夫人已经着人打点好了行李,要接阿诺回骊靬县的胡府去住,顺便散散心。
这座将军府,因为发生过这么多的事,再待下去也是悲伤,而且马腾回祖地去葬母,府里更加冷清清的没有什么人气,胡夫人早前已经和马腾商议让阿诺这段时间先到骊靬去住,等他回来再接她。
阿诺木木地看母亲指挥丫头们收拾,感觉自己的心上破了一个大洞,又冷又痛。
老夫人死了,乔珊也死了,想起那日雪地里的鲜血遍洒,她的鼻端似乎还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最要好的姐妹杀了堪比亲生母亲的婆婆,而自己的夫君又杀了情同手足的姐妹,这样的结局却都是因为自己引起的。
“如此残酷又残忍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阿诺在心里痛苦地问自己。
乔珊的身世远比自己了解的还要凄惨,这是阿诺原来都没有想到的,马腾查出了乔珊那些阴暗的事情才告诉她,现在她一点都不恨乔珊,对她只有更深的怜悯。
阿诺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修补好心上的疮疤,也或者终身都没有办法修复吧!
难怪都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阿诺默默叹气,真是世事弄人。
东西都收拾好了,春儿给阿诺披上斗篷,扶着呆呆的阿诺走出将军府。
临上车前阿诺顿了脚步回头看着将军府,金光耀眼的匾额熠熠生辉,府门口有一众躬身相送的仆婢,可是阿诺的心头还是不由得感觉到一种人去楼空的凄凉。
她咬着唇转身,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府城,生怕再多看一眼泪水就会奔涌而出。
……
西凉府离扶风路途遥远,又赶上天寒地冻道路并不好走。
马腾点了一队亲兵运送灵柩,一路积雪车队走的很慢。
往日一天就能到的乌岭,硬是用了两天的功夫才到,而且乌岭地界的路况更不好了,厚厚的积雪足有尺把来厚,为防着马蹄打滑只能亦步亦趋缓慢的探着路往前摸索。
时间近午,晕黄的太阳惨淡挂在天上,没有半点温度。
马腾一手搭在眉骨处向远处张望,然后催促队伍加快行程,根据他的经验午后会变天,一场风雪即将来临。而乌岭多山,就怕到时候遭遇大雪封山,更增添了行进的困难。
正在这时,山路的转弯处拐出一骑快马来,丝毫不顾雪厚路滑很快来到梓车队伍前方,勒住马高声道:“敢问来者可是马腾将军一行吗?”
马腾疑惑来人竟然知晓自己的行踪,走上前微微抱拳道:“正是在下的队伍,不知有何赐教?”
那人利落的翻下马背,掀掉自己头上的风帽露出面貌。
马腾一看赫然却是老熟人,野狼寨的头领曲江。
“将军,别来无恙啊?”曲江呵呵一笑,抱拳向马腾一礼道。
马腾微笑回道:“曲江头领还是意气风发,久违了。”
曲江性格直爽,也不过多客套,拉住马腾就往前方路上引进道:“大头领命属下来迎一迎将军,她在前面路边设了祭棚,亲自来送老夫人一程,将军请。”
马腾些微动容,想来是卓云听说了母亲罹难的消息,专门等在他回乡的必经之路上祭奠相送了。想到此也便不再犹豫,命亲兵们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因为有熟悉路况的曲江指点着,车队避开了坑洼处走起来顺畅不少,在乌岭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上转过两个山口,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一行人正在翘首以待。
“那便是大头领了。”曲江如是说。
渐行渐近,马腾看到了卓云,她穿了一身素淡的衣服,鬓边简简单单斜插着一朵白绒花,算是对仙逝的老夫人表示哀悼。
半年未见,卓云脸上稚气尽褪,姿容清丽更胜从前,难得眉宇间还有些上位者的果决气质。
马腾很欣慰,看来她这个乌岭十八寨的大头领做的已经像模像样很有些成色了。
见马腾到了,卓云紧走几步迎上来,向马腾行礼道:“将军,阿云在此恭候多时了。”
如今的卓云已不单纯是当日与他相熟的小姑娘,她是乌岭十八寨的大头领,有品级有头衔。
马腾以官礼相见,回礼道:“有劳大头领等候,多谢。”
卓云皱了皱眉,颇为不习惯马腾的循规蹈矩,但转念一想他本就是这样的性子。
何况老夫人刚刚仙去,也不便说那些儿女情长,遂拿出下属拜见官长的礼仪,顺其话头道:“惊闻老夫人仙去的噩耗,阿云来不及亲自到府城吊唁,便在此相侯,置了香案金箔来祭送,将军且请稍待片刻,容阿云拈香凭吊。”
卓云这一番话都在情理之中,这份心意也并不突兀,马腾没有拒绝的理由,命人将载有老夫人梓器的马车停在祭棚边。
卓云上前以晚辈礼焚香祭拜,大礼叩拜时想起去世不久的父亲,顿觉身世孤苦而潸然泪下。
马腾明白卓云的心境,微红着眼眶去扶她起身,两个人的境遇颇有相同之处,便相对着默然哀戚了半晌。
沉默过后,卓云换了个话题道:“将军,阿云僻居乌岭,与府城的消息来往难免滞后,但却有一事不明,倒要请教你了。”
马腾微侧首道:“是什么事你尽管问吧。”
卓云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据我得知的消息,乔珊乃是阿诺姐姐最要好的朋友,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一心想要谋害阿诺姐姐,里面必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缘故吧?”
马腾看了看卓云的眼睛,点头道:“果然当了大头领就是不一样,懂得透过问题表象看实质了。你说的没错,乔珊并不简单,她是安息国培养的奸细,她要杀的或许不止是阿诺,更应该是我。而且,可能与你爹的被害也有干系。”
“什么?”卓云惊疑道:“竟然是安息国吗?那可是离着咱们很遥远的一个国家,太离谱了。这都是将军查明的吧,有没有实据?”
卓云一听与自己的父亲被害有关,显得激动起来。
马腾轻轻叹气,摇头道:“只是初步判断,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惜乔珊死了,不然就能从她嘴里挖出她背后的人来。我用了几个月时间去查,只确定了乔珊的杀手身份,其他的都是推断。
不过,根据和匈奴的硕克王子共同印证,包括匈奴的征战和府城里发生的很多事,都可以肯定就是安息国在从中做梗。我羁押了府城胡商会的一些头脑进行查证,种种苗头都指向他们,只是苦于抓不到有力的证据来证明那些人就是奸细,随着乔珊的死无对证,只好将胡商会的人都放了。”
卓云着急道:“怎么能轻易放了呢?万一那些人继续图谋怎么办,将军想好应对之法了吗?”
马腾喟然道:“能有什么法子,左不过派人留意加强防范罢了。没有确凿证据下只能是见招拆招了。”
卓云咬牙恨声道:“倘若真是杀害我爹的幕后凶手,那阿云也不能坐视不理,将军但凡有点消息都请告诉我一声,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是要报的。”
“好!”马腾嘱咐她道:“你也留意着些,当日他们跑来乌岭杀害你爹,估计也是有内情的,你看看能不能从乌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咱们两下里联手,总有为亲人报仇,为百姓们安宁抓到他们的时候。”
卓云应下,郑重道:“将军放心,阿云知道怎么做。
马腾抿唇点点头,欣慰于卓云的成长。
一阵西北风吹过,金箔冥纸随风扬起飘得满山满谷。
马腾看看天色,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对卓云道:“感谢大头领前来祭奠,家母梓器在途,还要赶回祖籍安葬,就不多待了。告辞!“
说着吩咐车队出发,自己向卓云抱拳一礼便跨马走到前面去了。
卓云望着马腾远去的背影遥遥回了一礼,良久才轻叹道:“你我终究是来去匆匆。“
说罢转身回寨子,在心底默默算起马腾的回程,或许等他回来还能在此一见,却不知他是不是还会像刚才那样,一副公事公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呢?
每一次与马腾的辞别都惹得自己伤感,卓云便觉得自己前路茫茫。
朔风乍起,惟留一声叹息罢了。
至于马腾刚刚所说安息国奸细的事,卓云也开始琢磨起来。
原来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现在渐渐明朗了,那些神秘的黑衣人显然就是安息国养的杀手,就跟乔珊一样,是为安息卖命的。
只是,他们跑到这深山里的寨子来杀害父亲却又为的是什么呢?难道乌岭有他们值得惦记的东西?倘若是,那让安息人不惜派大批杀手来找的又会是什么东西呢?而父亲的死,会不会与他们找的东西有关?
这一系列的问题都是谜,需要她去查明,这个过程可能很费时费力,但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而坏人也终有伏法的一天。卓云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