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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拐过一个街角,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赶车的兵卒告诉庞大婶到了。
拖儿带女的下车,抬头一看气派的府邸就在眼前,只是那门匾上分明写着“胡府”两个字,庞大婶是识字的,不免稍稍疑惑。
再看同行来的马腾,庞大婶敏锐的发现大将军脚步间的些微迟疑,便怀揣诸多的忐忑和疑虑跟在马腾后面进了这座府邸。
早有得了门上消息的人前来相迎,却是一位年届五旬气度不凡的人,他笑呵呵与马腾打招呼,庞大婶这才知道,这位原来是大将军的岳父,骊靬县令胡大人。
胡川往马腾身后看来,马腾忙禀明岳父,是他从府城请来伺候阿诺和孩子的。
胡川微微一愣,继而笑着向庞大婶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便命身后的小厮把庞大婶母子带去后院,自己与马腾往前厅去。
庞大婶约束着两个调皮的儿子,怀抱庞小妹跟胡府的下人来到后院一处院子里。
那下人嘱咐她在院里等候,自己往正堂门前去回禀。
少顷就见一个年纪不大的丫头掀帘走出来,对着她招招手道:“那位大嫂,你进来回话吧。”
庞大婶正一把拍掉庞柔去揪院里一株花树的手,闻言肃了肃就急忙走上前,见那丫鬟打起了堂屋的帘子,脸上虽有笑意但眼神中露出了不屑和鄙夷,便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进了屋。
堂屋正中坐着一位半老的夫人,此刻正挑着一双严厉的眼上下打量她,丫鬟略抬高了声音道:“这位是我们夫人。”
庞大婶赶忙行礼,身边的庞柔和庞德已经被庞大婶一路上教了很多遍,也弯腰作揖向胡夫人施礼。
胡夫人淡淡道:“免礼吧!”
还没直起腰来,就听她又问:“听说你是马将军请来伺候我女儿的?”
庞大婶应是,向上看了眼胡夫人,看来这位夫人就是大将军的岳母了。
真真是好厉害的人,眉梢眼角无一不透着凌厉和精明,盯着你看过来就让人有些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胡夫人“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庞大婶却鬓间微微有了汗迹,从进屋到现在,这位夫人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母子的到来很不喜欢呢?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那还未见过面的将军夫人若也是这样的性子,往后相处起来可怎么得了?
就在庞大婶更加忐忑中,门帘又掀起走进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位如花年纪的女子,看打扮却已经是成婚后的样貌,身后跟着随侍的丫头,还有一位年纪略长些的妇人孩子抱着个襁褓。
“应该是胡府里的某位少夫人吧?”庞大婶心里暗暗揣测。
“阿娘,我带着超儿来给您请安啦!”少夫人语气轻快笑道。
胡夫人瞬间就换了脸色,满面春风道:“快,把我的宝贝大孙子抱过来瞧瞧。”
说着伸手就接过乳母怀里的襁褓。
庞大婶此时倒微微松了口气,静静地站在一边看胡夫人逗弄孙子。
襁褓掀开,庞大婶也看到了,那是一个粉嘟嘟白嫩嫩的漂亮孩子,闭着眼睛睡得正熟,嘴里还吐着泡泡,看着跟自己怀里的小妹差不多大的样子。
“阿娘,听说夫君从府城请了位有经验的人来,是这位大嫂吗?”少夫人一边打量庞大婶,一边问胡夫人。
胡夫人且顾着逗弄孙子,头都不抬道:“是啊!人家是嫌弃我这个当亲娘的不会照顾你,也不放心我这个岳母不肯尽心伺候他的宝贝儿子,就自己找了人来了。”
少夫人原来就是胡夫人的女儿,也就是大将军的夫人了,庞大婶总算听明白了,就着意去看了看自己往后要伺候的主子。
庞大婶偷眼看去,见少夫人长得不算多千娇百媚,但眉眼间自有一股清朗在,白皙的脸盘子上一对大眼睛清澈纯净,看人的时候温温润润的,完全不像胡夫人那样凌冽,看起来并不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
庞大婶安心多了,只静静等着少夫人母女说话。
“阿娘!”少夫人略有撒娇道:“您看您,老是自己多心。我想着肯定是这位大嫂善于抚育孩子,夫君这才请了她来帮我的。哪里就是嫌弃您呢?再这样说,就是逼我回府城去了。”
胡夫人抬头瞪了眼女儿,没好气的妥协道:“好好好,娘不说了还不行,哪也不许去就在这府里带着。超儿这样子,你自己带着娘不放心。”
“唉!”少夫人听闻这话,没来由地叹了口气,闷闷道:“超儿什么时候能好呢?”
胡夫人也微微有了愁意,但又极力安慰女儿道:“总归孩子还小,现在担心为时尚早,不一定哪天突然就好了。不要忧心,让你爹跟马腾再去寻访名医,超儿很快会好的。”
少夫人脸上有了笑意,伸手抚了抚孩子的小耳朵道:“阿娘说的是,我的超儿会好的。”
“好了。”胡夫人把孩子还给乳母,转头看了眼庞大婶道:“你带着人走吧!娘知道你是赶来救驾的。”
少夫人“噗嗤”笑出声,向胡夫人施礼道:“阿娘真是未卜先知呢!那我就带人走了,明日再过来和阿娘说话。”
“去吧。”胡夫人看来很宠爱女儿,摆摆手让她们赶快走,故意装出一副烦不胜烦的样子,自己却忍不住扯起满脸的笑来。
庞大婶跟随少夫人来到另一座院子,看见院门口端端正正“将军府”三个字,觉得新奇但也不敢多问。
怀里抱着的女儿尚且还乖,两个儿子却被拘束了一天早按捺不住,已经往前里跑去看院里一只花猫。
那只花猫全身金黄间夹着数条灰黑色的斑纹,比普通的猫大了不少,见有人逗它也欢快嬉戏起来。
庞大婶初次到官宦人家帮佣,本就小心翼翼着生怕冲撞,但无奈两个淘气的儿子管束不住,便急忙向少夫人躬身道:“夫人您别见怪,我这就去教训那两个不听话的孩子。”
少夫人却抬手制止了庞大婶,一点也不介意庞德兄弟俩的笑闹,反而饶有兴趣地走过去,对两个孩子道:“你们喜欢这只小老虎吗?”
什么,这竟然是一只老虎吗?庞大婶大惊失色,疾步上前扯过正抚摸小老虎肚腹的庞德,骇然盯着地上打滚的老虎崽。
少夫人粲然一笑,安抚地拍了拍另一边稍大些的庞柔的脸蛋,转头对庞大婶道:“大嫂你放心,这只虎崽只有两个月大,伤不了人的,尽可让孩子们跟它玩耍。”
庞大婶这才放下心来,面色恢复了平静。
又听少夫人含笑道:“将军请大嫂来帮我,看来眼光不错,一看你就是特别爱惜孩子的一个人,孩子们也个个健壮伶俐。”
庞大婶越来越觉得大将军夫妻二人真是难得的佳偶,都这样的好脾性,又没有官架子,不觉随意了一些道:“夫人高看了,其实不过穷苦人家的孩子耐摔打罢了,不比富贵之家金玉般的公子小姐尊贵。夫人和将军不嫌弃,已经是我们母子的造化了。”
少夫人却摇头表示不赞同:“哪家的孩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又有什么不同呢!”
说着指了指院子一侧的厢房道:“那边是我家哥儿的住所,正好还有间空房,大嫂往后就带着孩子们住在那里,一边帮丫头乳母们照顾哥儿的饮食起居,也要时常带着几个孩子去跟哥儿作个伴。”
庞大婶自然喏喏应承下来,少夫人身边的春儿姑娘便领了她去房里,任由庞德兄弟俩在院里玩闹。
庞大婶看得出来,少夫人和将军一样,都十分喜欢孩子,对她的孩子们也表示了欢迎,这样她就彻底放心了,既然大将军夫妻如此礼遇,她打定主意从此会一心一意的伺候小公子。
但是,在这院里待了几天,庞大婶才发现,小公子并不是她认为的和庞小妹差不多大,而是已经两岁多了。只不过公子到现在不会走路,不会说话,连最基本的起卧也做不到。
这不是传说中的“软骨娃”吗?庞大婶惊疑地捂住自己的嘴。
想一想大将军和少夫人那样好的好人,孩子却得了罕见的疾病,庞大婶深深觉得老天不公,更加用心照顾起可怜的小公子来。
这一进胡家的“将军府”就是几个月,庞大婶做事勤勉又肯用心,少夫人越来越倚重与她。
一日,大将军来骊靬带来了一个口信,说她的婆家天水郡庞家来人了,在府城找寻她们母子许久,后来打听到都护府得知了她们的消息,求马腾给庞大婶送了信来,要接她们母子回老家去,因为庞老爷子与老夫人双双卧病已经不久于人世,千叮万嘱了要见一见四房的孙子。
庞大婶听闻不忍拒绝,但担着照顾小公子的差事,颇有些为难的踟蹰不决。
少夫人向来体念身边的人,见是这样要紧的事,便催着庞大婶赶紧收拾了回去,还担心路途遥远特意多给了她盘缠,让她安心去侍奉两个老人,等那边事了了再来西凉府。
“将军府的大门随时欢迎你回来。”少夫人拍着庞大婶的手笑道。
庞大婶一直都非常感激大将军夫妻,虽然来骊靬才几个月时间,但她们母子生活的安逸温馨,再也不必为一日三餐的来源发愁,将军还安排了她的两个孩子到胡家的家学里去读书。
所有这些都让庞大婶留恋不已,只是家里既然来寻,她不得不暂时离开。
坐着马车离开骊靬的时候,庞大婶想好了,等那边的事情结束,她必定快点回来,好继续到夫人身边伺候。
都说老天无眼,庞大婶深以为然。没想到那次的离别,成了自己与夫人和公子的最后诀别。
等她到天水郡老家,老爷子与老夫人已经作古,她只赶得上老人家的尾七。
为人子者自然披麻戴孝又是一番凄凉,想到死去的夫君庞大婶内心的悲伤化作泉涌的泪水,趴在庞家的祖坟里哭得几乎昏死过去。
逝者已逝,纵有千般不舍和思念也已成了过往,七七之礼一过,庞家彻底四分五裂,把仅有的一点家底子拿出来分了分,便都各自关起门来过日子,生怕别人沾染似的。
庞大婶早已领略过这世间的冷暖,并不计较分家的公平,也不计较得到的多寡,反而一气变卖了庞家分给她的东西,带着那为数不多的银钱踏上回西凉府的路程,最起码在那里她和孩子们还有一个残破的家,还有需要她的人。
这一来一去,就是将近一年。
庞大婶信心满满的回到凉州城,却得知大将军出征打仗去了,而夫人与公子竟已死去月余。
这怎么可能?庞大婶不敢相信,跑出去找人打听,满城里风言风语说的都是都护夫人私通,生下的孩子更是妖孽,被绑到骊靬城中心活活烧死了。
胡说,都是胡说!庞大婶跌跌撞撞的跑回自家破旧的小院子,失魂落魄。
夫人高洁,又与将军伉俪情深,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丑事?一定是有人故意害死她的。还有公子,他才多大?听说他的病都好了,成了能说能跑的健康孩子。
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夫人曾经说过等公子好了,就让他和自己的孩子结拜兄弟,孩子多了她看着开心......然而,公子怎么就变成了妖孽?
庞大婶跌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哭一会儿夫人,又哭一会儿公子,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征战未归的马腾身上,等将军回来一定会查出残害夫人和公子的凶手,她就等着看坏人的下场。
哭过之后,日子还是要照常过下去。
庞大婶重新拾起自己的营生,每晚到街角去卖宵夜,维持着母子四人的开销,而庞德兄弟俩又像个野孩子似的满街晃荡,庞大婶没有能力供应他们去继续念书。
等啊等,盼啊盼,马腾终于回来了,带着西凉军的残兵败将。
庞大婶听闻马腾归来,第一时间找到都护府去求见,见到马腾的第一句话就是:“将军,您可要为夫人和公子报仇啊!”
马腾面色憔悴,完全不是庞大婶初见时的英武俊逸,他胡子拉渣红着一双眼睛久久不语,好半天才说:“大嫂,你先回去吧!”“
庞大婶不解,盯着马腾看了会儿,愤然道:将军,您莫不是听信了那些流言蜚语?夫人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公子更可怜才刚刚病好就被奸人害死了,您一定得为他们母子报仇啊!”
马腾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沉沉道:“我知道。”
“您知道?那就快点找到凶手,不能让夫人和公子走了都含冤受辱。”庞大婶的眼泪哗哗流下来。
马腾摆摆手,过来一名亲卫,他吩咐道:“好好送大嫂回去。”
说罢便再也不理会庞大婶的哭喊,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后堂走去。
庞大婶分明看见拐过帘幔时,大将军面颊上的一片水光。
她擦着眼泪离开都护府,想到夫人和公子即将沉冤得雪,心里又疼又悲。
可是,等了好多天,没有任何关于都护府的消息传来,庞大婶又去求见马腾。
这次,门口的侍卫没有让她进去,说将军吩咐了她再来不必放进去。
庞大婶气得在门口叫骂,难怪不见关于夫人和公子昭雪,原来竟是他马腾相信了小人的挑拨,不肯去查办奸人。
“什么夫妻情深,什么父子连心,在大将军眼里都是狗屁不值的东西!”庞大婶跳脚大骂,最后被门上的侍卫拖到了远处。
见马腾如此无情无义,庞大婶望着骊靬的方向又是一番悲从心头来,哭了良久才无奈回了家里,并下了决心,以后与马腾老死不相往来。
话虽如此,又不免在心中暗暗耻笑自己,人家是什么身份,难道还愿意你这个破落户拖儿带女的去烦扰?想了想恼恨了半天,最终也只能无奈长叹一声。
不成想过了几日,那位让庞大婶气恼不已的都护大将军竟然亲自登门了。
庞大婶看着明显瘦削了的马腾,气咻咻就去关门,嘴里道:“这位爷您这是走错门了吧?”
马腾一手撑住破旧的门板,用微微沙哑的嗓音道:“大嫂,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已经替你的两个孩子安排好了学堂,明日就送他们去读书吧!”
庞大婶愣了愣,但耿直的她还是冷笑了一声道:“倘若读书却不明理,连该保护的人都护不了,那读来有什么用?还不如当个粗鄙之人,只知道吃饭睡觉的莽汉活得未必不称心。”
马腾颇为无奈,但面色冷了下来,坚持道:“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了孩子。”
见庞大婶又要拒绝,马腾沉声一字一顿道:“我的孩儿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庞大婶瞬间便心软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渐渐红了的眼眶里似乎有盛不下的忧郁,欲言又止的神情里也有那么多的颓败。
或者他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庞大婶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往屋里走,已不忍心再去拒绝。
第二日开始,庞德和哥哥庞柔兄弟俩就开始正式入了学堂,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