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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芳亮听到了那一声炮响之后，也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打断了他自尽。
他看着手中的刀，有些犹豫不决，到底是继续自尽呢，还是先忍一忍？
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
既然连自杀都能被打断，那说不定是老天给他的暗示呢？暗示他刘芳亮命不该绝呢？
那就再看一看，如果实在是没有生机，再死也不迟。
陷阵营依旧在绞杀大顺军的士卒，他的那两千精锐，如今已经折损了一半多了。
然后，他突然发现，身后原本拥挤的人群，似乎有松动的痕迹？
他一开始还不确定，后来看到他目之所及处，有人往后退，他这个时候才确定，人的确是在开始松动了。
人开始松动，那就说明说有了生机。
刘芳亮再也不犹豫，大声说道：“撤！兄弟们！撤！”
其实不用他下令，这些大顺军士卒看到人群松动之后，都第一时间的往那处豁口挤。
刘芳亮顿时大怒，这些人，哪里还有一丝当兵的样子？
我都没让你们撤，你们凭什么撤？
而且，你们又挤，会不会将本侯的生路也给挤没了？
“马世耀！你带着亲兵们开路！凡是挡路的，直接就地格杀！”
刘芳亮真正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准备坦然面对死亡的时候，可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在这个时候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抓住这个机会，不要跟他提什么道德，什么这样做不好。
活下去最好，只要能活下去，其他的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什么道德，还是等到活下去之后，再讲这些事情。
马世耀知道现在只能这么做了。
于是乎，一众刘芳亮的亲兵，一路斩杀大顺的士卒，然后艰难的朝着豁口处而去，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这一幕落在左良玉等人的眼里，就有些滑稽了。
刘芳亮一个闯贼的领袖，此刻正在杀着自己的士卒，以求能够活下去，这一幕，就像刘芳亮不是闯贼，而是大明的战将一样。
此刻，他仿佛才是冲在最前面的大明先锋。
那些原本武昌城的士卒见到这一幕，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陷阵营给这些闯贼的压力，竟然大到了这种地步吗？
简直是无法想象啊。
他们宁愿杀自己的人夺路而逃，也不愿意回头作战。
左良玉自然不会放弃这样一个戏耍刘芳亮的机会，大笑着说道：“刘先锋！多谢开路！将这些闯贼全杀了，本将重重有赏！”
刘芳亮远远的听到这个声音，他突然觉得心里面堵得慌，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
他实在是越想越气，竟然感觉胸腔之中一阵翻涌，一股气血朝着自己的嘴涌来。
下一瞬，他直接一口老血喷出。
然后身形不断摇晃，只觉得头都有些昏沉沉的，然后就是头重脚轻，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身形，颓然的朝着地上倒去。
马世耀急忙抓住刘芳亮，不停地呼喊着侯爷，最后还是掐人中，刘芳亮才算是悠悠醒来。
他回头，怨毒的看了一眼左良玉，心中暗暗发誓，这次只要能够活下去，他就一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这左良玉给杀了。
童牛看到豁口内的人似乎能够退却了，心里面也有些着急，刘芳亮是一只绝对的肥羊，要是放跑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兄弟们！戴白色高翎头盔的是刘芳亮，随我杀刘芳亮！”
这些士卒很快就锁定了戴白色高翎头盔的人，手上的速度更快了，一边杀人，一边朝着刘芳亮而去。
刘芳亮顿时大惊，急忙将自己的头盔给取了下来，扔到一旁。
童牛继续说道：“头发花白的是刘芳亮，杀刘芳亮！”
刘芳亮听到这一声雄浑的怒吼，心里面有说不出的憋屈。
怎么能不憋屈呢？
他堂堂南路军的统帅，竟然被人这么盯着杀，而他却连一点反制的方法都没有。
头盔可以丢掉，但是头发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算了，受个锤子，要是连命都没有了，还说个屁！
虽说头发没了回去必定会被所有人笑话，但是如果不把头发剪了，别人连笑话他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这，他忍住心中的悲愤，拿着刀，将自己的一头白发，顺着发髻直接斩断！
童牛又大声说道：“穿白色盔甲的是刘芳亮，杀刘芳亮！”
刘芳亮实在是受不了了，不该这么欺负人的吧？
马世耀在一旁说道：“侯爷，我来替你卸甲。”
刘芳亮点了点头，但是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两行清泪忍不住就往下掉。
马世耀一边走，一边给刘芳亮卸甲，一边还安慰道：“侯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咱们回去重整旗鼓，再来将这些人全杀了！”
刘芳亮摇了摇头，说实话，他完全没有看到战胜这支重甲步卒的机会，三十年是河东，三十年后，或许也是河东。
而且，莫欺少年穷，可我，已经是年老了。
“可惜，本侯不是少年，如果本侯今年十八岁，有用不完的力气，本侯或许不会被今日之事击倒，但是此刻，我已经是天命之年，三十年后都八十了。”
马世耀回答道：“侯爷，那就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
刘芳亮突然生出一种把这马世耀锤死的冲动，你要是不会安慰人，那就不要安慰，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生了一张嘴？
人家左良玉生的一张嘴，是用来怼人的，你也不赖，也是生了一张嘴来膈应我的。
要不是想要逃离此地还需要你，你也是忠心耿耿，你看我收不收拾你就完了！
“莫欺老年穷之后，是不是就该死者为大了？”刘芳亮脸色冷冽的问道。
马世耀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许久，他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侯爷，听说在山西的时候，明太子朱慈烺带着一千背嵬军袭营，那明太子都杀到了陛下不远处，陛下也是如你一般，靠着脱衣、去甲，才算是活了下去。”
“连殿下都如此，天下什么人敢笑话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