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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考虑清楚了吗?”怀王眸色依旧深沉,等待龙仲宇的答复。
只是闭眼之间,龙仲宇的脑海中又翻起那一幕。
北漠新主,野心勃勃,大肆挥军扩土。而京南国早已是外强中干,当北漠大举进攻,立刻攻下了京南两座城池。
郑飞举国范围内招兵,鼓励参军,尤其是江湖人士。
这次龙仲宇才看清自己所处在怎样一个危急存亡的时代。
郑飞给百姓下毒,尔后再为他们解毒,只为了赢得所谓的“民心”,而另外一些体质好的人则被他改造成神志不清的死侍。
可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古君王又有几人真正领会其中精髓?
当淑秀的小脑袋向后一仰,淹没在纷飞的战火中时,他终是明白为何阿瑾离开了。
“哥...”
淑秀的魂灵轻唤她他,很快,她便要回归故土——魔界。原来淑秀正是魔界的三殿下,慕雪。
而她是父尊与一介凡人所生,也因此她天生灵力不高。除此,她亦是认为父尊对她不重视,只因她是凡人所生。
与其说她瞧不起凡人,不如说她是看不起自己。但常年的愤懑有朝一日终是要爆发的。
对于她的虚度光阴,哥哥慕君终是看不下去了。
“你与其在这浪费生命,不如去把那天界的灵珠收来,不仅能提高修为,父尊也定会对你另眼相看。”
慕君所言不假,殊不知对她来说甚是艰难困苦,最终她还是让天界惩戒了。
然,此番做一回凡人,她才发觉凡人的可贵之处,凡人的那些情感亦是她的奢望。
“上一世,我是魔界大殿的妹妹,此一世,我是天界大殿的妹妹,谢谢你们。”
魂灵向两位哥哥道了谢便回了魔界。
徒留龙仲宇在狼烟弥漫的战场上悲痛欲绝。
“你不想知道阿瑾去哪了吗?”龙仲宇应了以后,怀王赶忙问道。
其实,他不想,他只想知道她不忘初心,只想知道她一切安好,便足矣。
“接下来你的计划是?”
听于此,怀王明白他是笃定了这颗心了。
怀王微叹:“万事俱备,你爹当朝自刎,为你铺了路,而你,还差最后一个筹码。”
另一边,慕容瑾回了西立,立刻被拥戴如斯,然,她却更愿意上战场。
“早在郑飞屠戮我天寰皇城之时,我就失去了公主的身份。尔后我去了北漠,却帮仇敌卖命,实感愧疚。现如今,我更不是公主,惟愿能为故土贡献一份力量。”
奈何现实往往不尽人意,西立势弱,腹背受敌,只得在夹缝中生存。西立和京南经常开战,而如今北漠也是咄咄逼人。
原来,西立派去谍者去京南,只是为了与他们江湖的教宗联手。
教宗有办法让人变得失去神志,如此,西立才能在与京南那群死侍的搏斗中赢得一线生机。
而慕容瑾并不想他们这么做。
“西立!西立的将士们!生而为人,每个人都有选择自由的权利!如果我们让那些死侍、让那些士兵,变成麻木不仁的工具,如此,我们和郑飞有什么区别?!如此,我们才是输得一败涂地!”
最开始,慕容瑾在军中并不受待见,本来世人就多了几分对女子的偏见。
除此,慕容瑾是前朝公主,将士们更免不了认为她是娇滴滴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只是当慕容瑾带领他们与北漠一战时,几近丧命也要厮杀出去的狠劲着实让他们诧异,末了还是敬佩不已。
“公主竟有如此胆识!从今往后,我愿追随公主,踏平京南!”
提及“踏平”倒是有些大言不惭,京南和西立实力悬殊,慕容瑾心里一清二楚。
但有这份鼓舞人心的士气,定是好的。
“你且起身,不必唤我公主,我是...”慕容瑾眼眸微转又立刻收了回来“我是阿瑾...”
过往皆已成缥缈云烟,而未来,她可以选择自己做怎样的人。
由于京南连连败给北漠,郑飞又举国大兴方士,结果自己变得疑神疑鬼。
龙仲宇入京之后,在怀王的举荐下他先是成了五品的镇边将军。
终于,在与北漠一战中,他带领的军队凯旋而归,最后他晋升为三品将军。
然而他和怀王的宏图,远不于此。
郑飞最需要的,也是能够时刻在身边守着的御林将军。
这御林将军,将会是他最信任的人,虽说他年轻时也是一介武夫,到了如今这个岁数了,却对牛鬼蛇神的传说忌惮如斯,兴许是年轻时太过残忍暴戾。
京南病矣,而怀王和龙仲宇都知道,国号一日不改,百姓便无一日安宁。
“还差最后一个筹码。”
怀王反复提醒着龙仲宇。
远在西立的慕容瑾,有时也会接到怀王的来信,尽管她不问,陆光头却对她很了解,他将龙仲宇的近况一五一十地写进了信中。
当慕容瑾听闻秀丫头离世的消息,心中一时忧愤难平,不在场,她仍能感受到宇的心痛。
当她听说宇和怀王共谋大计,心中一时伴忧半喜,若可以,她宁愿不将他扯进这是非。
只是那日的桃花总是入她的梦,伴随而来的,是宇温柔至斯的眸光。
可是她的心绞痛越来越频繁,频繁到在战场上时都能随时感受到心口的不适。
“宇,这辈子,我们还能相见吗?”
然而当慕容瑾的眼扫过信上书的“筹码”二字,登时,她将信握紧了,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彼时,京南国。
龙仲宇即将出征京西边境,若这一仗打赢了,他便更加能得到郑飞的赏识,从而离他的目标更近一步。
只是他听说这次带领西立战士的,是一位女将军,唤作“追月。”
而她虽为女儿身,却骁勇善战,势力着实不容小觑。
据说她的排兵布阵不拘一格,在北漠一战中取得了十足的胜利。
闻言,他更想与之一番较量,不过战场上他可不会怜香惜玉。
此时,已是日落熔金,一抹血色划过孤寂的苍穹。
这“追月”将军果真与众不同,他们开战的地点竟然是京南与西立交界处的村庄。
只是这村庄空无一人,房屋与房屋之间竟然还挂着无数白色的帘布,如此,他们便无法一眼望向对面。
“呵,障眼法!”
龙仲宇轻蔑一笑,他自知,若是一方迟迟不出兵,双方便会这般僵持下去。
霎时,在飘飞的帘布中,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
只见一女子骑着骏马,在离他们甚是遥远的地方掉头转了身。
这是请君入瓮吗?龙仲宇肯定那女子便是“追月”。
上战场竟然不着战服,难道是胜券在握吗?未免太目空一切。
不管是不是请君入瓮,龙仲宇也勇敢走出一步出乎意料。
他只身入村庄,悄悄令士兵们将可以找到的村光入口全部包围起来,若是听到打斗声,便立刻包抄上去。
龙仲宇下马,慢步走进那重重叠叠的帘布中。这方,已是晓风残月。晚风吹得那帘布孤寂地飘飞。
在帘布的缝隙中,龙仲宇能看到那女将军。天陨一出,搅得那帘布纷纷扬扬。
然而那女将军果真算得上身姿敏捷,在帘布仲的影子左右摇晃,却始终伤不到她。
“呵,你还不知道吧,林瑾,已经死了。”
龙仲宇一愣,这是玩诛心术吗?可是她怎会知道阿瑾的事?
旋即,龙仲宇又挥剑而去,那女将军于帘仗中只是一躲。
“你就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龙仲宇不管不顾,剑锋凌厉。
“难道她都没告诉你,她母族是原先在西立吗?!”
倏地,龙仲宇停住了,阿瑾的确未提过这事,可是怀王曾说,阿瑾已经离开了京南。
见龙仲宇怔住了,那女子又继续道:“她没有服下解药,最后中毒至深,痛苦不堪,苦苦哀求我了结她的生命!”
龙仲宇收紧眉头:“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难道忘了,她在信尾写道,此生无缘便再难相见。”
龙仲宇低眸,紧紧绷着面庞。信在他那里,只有阿瑾知,他知,除非阿瑾告诉了别人。
“我看她太可怜了,临死却还在唤你的名字,我只得帮她一把。”
听于此,龙仲宇眼眸上抬,转眼间,怒上心头。
抡起天陨猛地向那飘飞的帘布挥去,而倏尔,那女子竟然消失了。
片刻后,女子的影子再次出现在了帘布的后面。
这次,龙仲宇左右挥出一剑,待那影子飘到了中间,他便立即朝她心口附近刺去,快、准、狠,末了再将天陨旋即收了回来。
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宣泄他心中的愤慨。
飘飞的帘布染上惨淡的血色,夜幕下,仍然显得刺眼醒目。
龙仲宇用天陨再次将帘布一挑,潇洒干脆。
只是下一刻,天陨便直直落地,毫不犹豫。
眼前,阿瑾含泪微笑,她的心口附近绽放着一朵血色侵染的墨梅,在这惨白的帘布之中,一如初见。
她后方的兵和他的兵同时追了上来。
龙仲宇这方的士兵大喜欢呼:“主帅已死!京南必胜!”
而阿瑾背后的士兵见于此景皆变得六神无主,丧失斗志。
只有龙仲宇,非悲,非喜,与周边格格不入。
当阿瑾侧边倒下时,他才反应过来,这一次,山崩地裂。
慕容瑾尽力笑了笑,嘴角滑落的血色鲜艳明目。
“宇,我便是最后的筹码。”
一时间,宇泣不成声,他只感觉自己全身要炸裂了般。
“宇,答应我,好吗?”
她就是最后的筹码,她是西立的主将,追月将军。
而她,却与身下一名女将扮演了一出戏,为得只是让宇亲手了结她的生命。
从此,前朝余孽不复存在,而西立溃败无能,再不可是京南的对手;从此,郑飞大可放心。
龙仲宇却声颤不已,一时间痛心疾首:“你...你上辈子...是不是欠我的...我爹灭了你家族...而...你...却要死于我的剑下...”
泪水崩落便是如此场景,阿瑾一只手尽力抚上他的脸,而他也是立刻握住这最后的温存。
“宇,不要难过,”阿瑾仍旧笑颜“宇,其实我跟你,萧笠,秀还有无霜待在一起的时候,好温暖~”
“宇,谢谢你让我残缺的人生变得完整,”说于此,阿瑾撑着最后一口气,拼尽全力挤出一句“宇...你...你...你能答应我吗?”
龙仲宇泣声点头,阿瑾终是心安了。
双眸一阖,徒留眼角最后的清泪,而龙仲宇死死抓住这无力的手,却无法挽回它的温度。
将士们欢呼雀跃,只有他与众不同。这战场,活像一出荒诞的闹剧。
宇,愿下一世,我们能远离是非。
五年后,一男子身披黑色风袍并提着一把剑走进茶馆。
他坐在角落,嘴边的胡须显得杂乱不堪,显然是少有打理。
说书人声卖力地唱着,引来众人围观。
“话说,自古以来,红颜祸水。其实,蓝颜也不过如此~”那说书人摇头晃脑“犹记得当年那前朝天寰公主、北漠暗司处杀手、西立女将军追月,一代英杰,巾帼不让须眉,却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可叹她香消玉损于所爱之人的手时,不过十八的光景...”
听于此,男子紧紧握住手边的剑,离开了。
六界边境,混沌吸着这人间的浊气,逐渐幻化成了人形。
“是是非非,因果轮回,生死有道,你们逃不脱这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