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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龙颜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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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语一出,恰如平地惊雷,炸的慕容风华、慕容风迟都讷讷无言。

    慕容风迟气红了眼,脱口而出:“父皇!”

    顺惠帝终究是疼了慕容风迟好几年的。换做旁人,谁敢质疑皇帝的话,早就是死罪一条了。

    顺惠帝蹙眉,沉声道:“放肆!”

    慕容风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掀袍跪下:“请父皇恕罪,儿臣失礼了。”

    顺惠帝原本就不欲治他的罪。他将目光投向慕容风华:“华儿,你可愿意?”

    慕容风华眸色暗沉。

    谁看不出来,顺惠帝有心偏私。

    他嗤笑,到底是薛贵妃吹了七年的耳旁风。

    面上却毫不显山露水,慕容风华恭声道:“儿臣遵命,定不辱皇命。”

    顺惠帝大笑:“好!来人。”

    随侍的大太监李泰小碎步跑上前,“陛下,奴才在。”

    顺惠帝声音中气十足:“赏赐大皇子黄金千两,东珠十斛。待治水归来,便传召下去,让大皇子上朝堂吧。”

    李泰微微一惊,旋即敛下神色,诺诺退下。

    看来,这朝堂,要变天了呢。

    慕容风迟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殿门,自己斗了七年,才让顺惠帝松了口,让他入了朝堂,而这慕容风华初来乍到,几句话便让顺惠帝龙心大悦,立马将他的任务全交给了慕容风华,凭什么!

    不过是一个乡野来的毛小子罢了!

    慕容风迟神色怅惘,忿忿不平的踢着小石头,便这般晃晃悠悠的走回了二皇子府。

    远远地,便看到皇子府门前站着一个身形模糊的女子。慕容风迟倏然转身,眸子中尽是厌恶。

    这个女子便是那日不明不白就在一起的秀女。

    看到引起自己丢了治水之功的女子,慕容风迟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何况他又不喜欢她。

    可那女子显然很喜欢慕容风迟。

    她见慕容风迟要走,急的忙走了过来,顿时一阵脂粉之气迎面而来。

    女子声音算不上好听,娇滴滴的:“二皇子,你便如此讨厌茗玉么?”

    慕容风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张茗玉,本皇子再说一遍,本皇子从未喜欢过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莫要再纠缠本皇子了。”

    张茗玉神色一怔,突然狠声道:“慕容风迟,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夺了我清白!”

    慕容风迟怒道:“我说了,那是有人陷害!”

    他说完,转过身就走,后面哭哭啼啼,他浑然不管。

    从来,就算张茗玉是御史的嫡女,他亦不惧,毕竟,他背后是薛家。

    南山之巅。

    姚灼娘站在这山头,已经好几日了。无人劝得动她,便也任由她了。

    南山峰巅之处,是整个南山最寒的地方,姚灼娘早已冻得双手冰凉,脸色发白。

    但她浑然不觉。

    姚灼娘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南山悬崖边深不见底的黑色,突然,说话了。

    “华哥哥,你知道吗,阿灼喜欢你。”

    “从前我一直将你当哥哥,但你走后,我才发现,想你的滋味是那样刻骨铭心,这并非兄妹会有的。”

    “我从星星数到太阳,这是头一回,我看见了南山的日出。”

    “这日出很美,淡淡的光辉一点点升起,真的好美。但是,这日出远不及华哥哥好看。”

    “华哥哥,阿灼的心好疼,疼的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着,阿灼真的好疼。”

    “华哥哥,我们已经有三百六十个时辰未曾见面了,阿灼好想你。”

    姚灼娘说着说着,眼眸中轻轻的溢出几分晶亮。她肩膀抖动着,声音几不可见的哽咽。

    “华哥哥,你以前都会给阿灼念童谣,来哄阿灼睡觉,现在,换阿灼念给你听了。”

    “哥哥考个秀才郎,

    推车哥,磨车郎,

    打发哥哥上学堂。

    哥哥学了三年书,

    一考考着个秀才郎。

    先拜爹,后拜娘,

    再拜拜进老婆房。

    金打锁匙开银箱,

    老婆房里一片光。

    梦里和伊过家家,结庐幽谷远车马。

    男耕女织裁锦缎,阿郎担水妹浣纱。

    梦里和伊过家家,一只蝴蝶正恋花。

    切切私语无嗔怨,相偎黄昏话桑麻。

    梦里和伊过家家,烛影绰绰月如华。

    红袖伴读添香气,柔情丝丝绣枕帕。

    梦里和伊过家家,卿卿侬侬笔走沙。

    瑶琴有弦得共鸣,高山流水传佳话。”

    姚灼娘念着念着,眼泪簌簌的滚落。

    她真的受不住这般思念的味道了,很苦很苦。姚灼娘一向吃不得苦味,如今的苦,远远胜过黑药汤的味道,疼得钻心。

    她又说,“华哥哥,你是去考秀才了,想给阿灼一个惊喜,对吗?还是说华哥哥没有走,华哥哥只是恼了阿灼,想吓吓阿灼,是吗?那阿灼给你道歉,你出来吧,阿灼怕了。华哥哥,阿灼求求你了,阿灼想你了……”

    突然,姚灼娘哭的撕心裂肺。

    南山峰巅满目荒芜,隐隐的,树丛动了一下。

    树丛中,走出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只一袭白衣,却穿出一种温文尔雅的风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的脸上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无时不流露出平雅谦和的气质,配合他颀长纤细的身材。

    若说慕容风华是温润如玉,那他更多地则是谦和素雅。两个男子,前者若冰山雪莲,寒潭圣水,后者如邻家公子,青竹松柏。

    这个男子显然认识姚灼娘。

    他抿了抿唇,终道:“灼灼。”

    姚灼娘听到这个声音,身子猛然一颤,她轻轻回过头去,一霎,仿佛时日骤停。

    只有他会唤她灼灼。

    “渊哥哥。”无数个日子,她这么唤他。

    “渊哥哥。”她亦如先前幼时那般唤他。

    男子眸中破碎出一丝喜悦,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姚灼娘身边。“灼灼,渊哥哥回来了。”

    姚灼娘笑着笑着,却又哭了。她道,“渊哥哥,华哥哥走了,他不理阿灼了……”

    男子神色复杂。

    他叫商渊,从小便随母亲二人居住在南山最偏僻的地方,孤儿寡母。但商渊从小便是个有志向的,他想当秀才。

    他也的确做到了。

    在他十二岁那年,他下了山,整整四年,他回来了。现在他是南山唯一一个秀才。

    商渊轻轻搂过姚灼娘:“灼灼,随我下山罢。”

    姚灼娘猛地挣脱开来:“不要!我不走!”

    商渊眸色一点一点附上一层伤痛。他轻声诱哄着,“灼灼,听渊哥哥话,封华他,不会回来了。”

    姚灼娘怔愣着,突然漠然的看向脚尖。

    仿佛被什么执念桎梏住,姚灼娘眼中愈来愈凉薄:“你先下山吧。”

    商渊眸子一点点放大,随即是无边的痛楚。原来,原来他一直没有看清,姚灼娘的软肋,一直是封华。

    商渊脚步微微有一丝踉跄:“灼灼……”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姚灼娘已将头转回了悬崖那边。

    山崖边,几只蝴蝶翩翩起舞,仿佛倾了时光,温了岁月。

    可惜,蝴蝶再美,终飞不过沧海。

    商渊定定的注视着姚灼娘的背影,良久,他踉跄着下了山。

    或许,阿灼只是有些伤心。商渊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这也仅仅是安慰。当不得真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