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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一,未时三刻,汴京外城白马庙前。
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吆喝之声不绝于耳,新年的庙会正办的热热闹闹。
一道蓝衣靓影在人群里穿梭疾行,头上罩着纱笠,看不清面容。
她不时回头看看,脚步不停,到了庙墙下面,身子一扭,越过庙墙消失了。
稍顷,又有几个黑衣人纵身越墙进了庙里。
庙内天王殿里,六个黑衣青年男子,双手各持三尺五寸长的窄身腰刀,成扇形将一名蓝衣纱笠女子围在神像之前。
六人中的一个面色白净的高个男子,沉声对那女子说道:“‘蓝狐’,你跑不了啦,乖乖跟我们走,去见我师父,别不知死活。”
蓝衣女子没有说话,纤手一扬,一团红色烟雾在她手中爆开,弥漫在大殿里。
随即,她一跺脚,向神像后面掠去。两道凌厉刀光封住了她的去路,另有一道刀光疾速斩向她的膝下。
她在空中扭身,躲开封住她去路的刀光,用手里的剑格开砍向她小腿的长刀,落下地来,微微喘息着。
三把长刀不容她喘息,相互呼应,各自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砍劈而下,刀势狠厉凶猛。
蓝衣女子展开手里的剑,在刀光里游走,堪堪护住要害,勉力支撑着。
三个黑衣人的刀法奇诡,与女子手里的剑一沾即退,复又功进。
女子身上中了几刀,衣衫有几处已然破损,但内里似乎穿着软甲之类的宝衣,并没有血流出。
那个白净男子与另外两个黑衣人没有动手,站在一旁观战。
看那蓝衣女子已经支持不住,白净男子开口对她说:“你的毒烟对我们没用。”
又对几个黑衣人说道:“几位师弟小心,别中了她别的手段,另外不要让她伤了自己。”
那三个围攻蓝衣女子的黑衣人手中一紧,刀法越加凌厉。
其中一人用刀一引,将蓝衣女子的剑格开,脚步一动,刀身贴着剑身向前一滑,用刀鍔磕在剑刃上,内力一吐。
蓝衣女子只觉一股大力从剑身上传来,手里的剑再也把持不住,脱手而飞。
另外两个黑衣人挥刀砍向蓝衣女子的香肩,蓝衣女子双眼一闭,把左手伸向了怀里。
白净男子见状大声喝到:“拦住她。”
闪身上前,挥刀砍向了蓝衣女子的左臂。这一刀快若闪电,女子的左臂眼见就要断落。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男声在天王殿里响起:“红璐姐,住手。”
随即,一道白色身影闪电一般射进殿内,银光乍现,四把长刀掉在地上,四个黑衣人惨叫着欺身后退。
蓝衣女子听到这声“红璐姐”,脚下一软,就要跌倒。
一道婀娜的绿影闪到她身前,一把扶住了她,关切地问道:“崔姐姐,你没事吧?”声音如百灵歌唱,黄莺鸣翠,清越动人。
几个黑衣人捂着滴血的手腕站在远处,往面前看去。
只见一个高大匀称的白衣青年挺立在蓝衣女子身前,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当胸横握一把二尺长的宝剑,剑身如一泓秋水光彩流转,寒气逼人。
他面容俊朗,剑眉星目,眼眸里青芒闪烁,直视着几个黑衣人,脸上不喜不悲,看不出此刻的心情。
黑衣人里为首的白净男子沉声问道:“朋友,你是何人,敢管我们的事?”
白衣青年淡漠地看向他,声音冷峻,开口说道:“我是‘神丐’纪飞、‘白面毒侠’崔友仁的大弟子、青城派故掌门越千山的义子越青城。”
指了指身后的蓝衣女子:“这是我的师姐,你们要对她做什么?”
白净男子心中一凛,但仍然口气强硬:“她是我们必须要抓的人,我劝你还是识相点,把她交给我们,我们身后的人你惹不起。”
越青城很开心地笑了:“你们几个破烂货不行,让你身后的人来找我吧。”
脸一沉透出杀气,嘴里迸出一个字:“滚!”
白净男子咬了咬牙,暗想道,这越青城一剑斩伤我们四人手腕,明显还留了手,那个扶着崔红璐的绿衣女子是怎么进来的都没看清,如果打起来,这二人联手,我们几个人断不是人家的对手。
想到这儿,他面有不甘地说道:“算你狠,咱们后会有期,”转身出了殿门,另几个黑衣人紧跟着他转身离去。
越青城不屑地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转身到了崔红璐身前,关切地问她:“红璐姐,你怎么样?”
扶着崔红璐的小玉说道:“崔姐姐没有大碍,就是被对方的刀气震动了腑脏,有杨爷爷送的天蚕衣护身,没受外伤。”
崔红璐这时已经缓过来了,她一把抓住小玉的手,看着她和越青城,激动的问到:“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越青城对她笑了笑:“恰巧路过,不然又让你跑了。”
崔红璐掀起纱笠,露出那张清冷的俏脸,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带着些羞涩之意。
小玉怪嗔越青城道:“你就不能正经点?越来越像七哥了。”
拉着崔红璐的手臂对她说:“崔姐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离开吧。”
崔红璐耳朵里听见他俩提起小七,眼里看着面前的二人,心中涌起见到家人亲人的温暖感觉,眼里浮上泪花,用力的点了点头。
三个人从庙里出来,越青城带路一路进了内城,来到了朱家别院门外。
崔红璐没有来过这里,边走边问小玉:“这是什么地方,莫非是你和青弟的府宅吗?”
小玉被问了个大红脸,把头埋在崔红璐肩上:“崔姐姐,几年没见,你也会开人家玩笑了。”
崔红璐清冷的脸上也露出笑意:“小丫头,我看你是巴不得呢。”
越青城让她俩等着,自去和门房搭话。
今天门房里当值的,恰好是那年去“春香楼”找秦玉玉的小厮,一下认出了越青城和后面站着的小玉。
他忙不迭地给越青城和小玉行礼,把他们三人让进院里,引着他们往厅堂走去。
路上,那小厮和越青城说,朱永康正在里面,另外还有一位郡主也在,你们也应该认识。
崔红璐、小玉二女感到疑惑,正要问那小厮,只见对面画廊里飞出来一团红云,扑在了崔红璐和小玉身上,声音里带着喜悦之意和抽泣声:“红璐姐,小玉,这几年你们去哪儿了?青哥哥,真是你们回来了吗?”
崔红璐、小玉、越青城几人定眼一看,这个人是越芊芊。
她一手搂住崔红璐,一手搂住小玉,三个女孩儿抱在一处,喜极而泣。
过了一会儿,越芊芊稳稳心神,抬起头看向越青城,说道:“青哥哥,你们几个怎么会在一块儿呀?”
越青城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进去再说吧。”
越芊芊应了一声,让那个小厮退下,她一手拉着崔红璐一手拉着小玉,边说着话边向里面走,越青城跟在后面。
转过画廊,绕过一排厢房,进了一个大院,院里有一排数间正房,两排厢房。
院中有花池,还种着海棠树、梅树、桃树等等。
院子中间长着一棵不知名的大树,朱永康穿着一件暗黄色锦袍,手持一卷书,在树下慢慢踱着步,聚精会神地在看着书。
越芊芊正要开口,越青城止住了她,他轻手轻脚的走到朱永康背后,咳嗽了一声,弯腰低头,拱手行礼,说道:“兄台,小弟这厢有礼了。”
朱永康乍闻有人和他说话,抬起来头,看见面前一人在给他行礼,头低着看不清是谁。
他摆了摆手说:“不用多礼,你起来讲话…”
听见有人在笑,往那边一看,越芊芊已经笑的快出不上气,她旁边站着一蓝一绿两个美女,也用玉手掩着嘴在笑。
仔细看了看,那不是小玉和崔红璐吗?
连忙又看面前之人,只见一袭白袍的越青城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朱永康甩手把书扔掉,一把抱住了越青城,激动的说:“青弟,你们这是从哪儿来,这几年为兄可是找苦你们了。”
越青城眼里泛起了泪花,他控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用拳头轻锤朱永康的胸口:“你别光顾着问我,没看到红璐姐也来了吗?”
朱永康急忙走过去,郑重的对崔红璐拱手行礼:“姐姐,小生这厢有礼了,经年一别,不知姐姐玉体安康否?”
崔红璐一边笑,一边蹲身给朱永康行礼,回答着朱永康的话:“安康,安康,朱弟弟安康否?”
她左蹲一下,右蹲一下,连着给朱永康行了几个礼。
朱永康没想到一贯清冷的崔红璐还有如此顽皮的一面,顿时被弄了个手忙脚乱。
崔红璐蹲一下,他就拱手躬身还个礼,嘴里连声说道:“姐姐无须多礼,姐姐无须多礼,”几番下来,竟是有些气喘了。
众人被他俩逗得笑的快直不起腰来,越芊芊边笑边上前拉住了崔红璐:“红璐姐,你就别逗康哥哥了。”
崔红璐今天是骤见大伙儿,心情大好,露出小女儿态来,越芊芊一拉她,她就止住了势,朱永康才停了下来。
朱永康把大家让到厅堂里,吩咐人上茶备饭,然后迫不及待地问起越青城、小玉、崔红璐几人这几年的情况。
越青城告诉他,自那年离开桃庄后,他和小玉辗转几处,发现到处都张贴着缉捕他的文书画像,无处容身。
后来就和小玉去了她以前与爷爷生活的山谷,一直都在那里藏身。
前些天得知江州府抓到了杀害小红的真凶,撤除了对他的抓捕,才带小玉出谷,进京来了。
越青城说完,崔红璐也给大家讲了她的情况。
原来,她那年出走,是被外婆接走了。
因为她母亲的去世,她的外婆和爷爷不睦,多年不相来往。
但外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背着爷爷来看看她,几次要带她走,她舍不得爷爷,没有跟去。
爷爷被害后,外婆又来找她,说要带她去查找杀害爷爷的凶手,让她先把爷爷留下的“毒经”研习熟记后,就来接她。
外婆不让她向别人说出她们之间的事,她就和谁也没有说过。
算着外婆来接自己的时间快到了,她就给大家每人做了一件服饰留下,等外婆来了,就和外婆走了。
这次,她是和外婆来京城办事,恰巧碰到了越青城和小玉,就跟他们来了。
越青城和小玉听崔红璐有些事没有对朱永康、越芊芊明说,想必她是有原因,也就没有点破。
越芊芊也给越青城几人讲述了那年他们走后,发生在桃庄的事。
那年大年三十风雪之夜,越青城和小玉走后不久,就有几十个骑马而来的官差到桃庄来抓越青城,潘大娘子告诉他们越青城已经被逐出师门,把他们打发走了。
官差走后,杨林来了。当他得知纪飞把越青城逐出了师门,越青城和小玉不知所踪,不待纪飞分说,一掌打伤了纪飞,怒然离去。
朱永康接着越芊芊的话,说了他这里的情况。
那年放走越青城后,他必须回京向皇上领罪,只能先回了京城。
回京后,皇上责令他闭门思过,不得离府。他命人送信去桃庄,告知越青城已经救出,正在回往桃庄。
正月初十,周啸天来府,把越芊芊带来了,告诉他桃庄出了事。
原来,纪飞把越青城逐出师门,是和周啸天商量之后定下来的。
年前,纪飞来京城找过周啸天,他二人分析,越青城脱逃后,朝廷肯定会发下海捕文书缉拿他,回了桃庄也不是办法。
因此,由纪飞公开把越青城逐出,造成假象,然后再悄悄找到越青城,把他安顿起来。
本来计划进行的挺顺利,不想半路杀出来杨林,不由分说打伤了纪飞,又到京城来找周啸天的麻烦。
从周啸天这里知道了事情缘由,杨林羞愧不已,无脸去见纪飞,黯然离去。
周啸天赶到桃庄,得知已经找不到越青城和小玉的踪迹。
纪飞悔愧难当,决定带着小七云游天下,去寻找越青城和小玉。
越芊芊一个女儿家,带在身边不方便,让周啸天把她带回京城,交给朱永康照顾。
几个人各自讲述一番,算是把这几年的一些事情搞明白了。
看看天色已晚,朱永康命人把准备好的饭菜摆上,吃喝完毕,大家早早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