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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早在6点,天就逐渐黑了下来,可即便这样,实验中学仍然要求要上晚自习。
晚上回到家,叶沛琪跟客厅里看电视的李娟说了声“妈,我回来了”就回房间了。
李娟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叶沛琪人都不见了。
这孩子,最近越发奇怪了。
房间内,叶沛琪把最后一个三角形按照之前的方法,把预留的边沿虚线向内折叠,涂上胶水,跟其它4个三角形粘在一起,又形成了一个五面体的小金字塔的形状,然后用活页夹把标签固定住。
数了数,桌面上一共有12个五面金字塔,19个三面金字塔,她在三面金字塔中的3个标签上分别粘上上3个五面金字塔。
然后根据需要来使用活页夹,在粘合时将标签固定在一起。之后,在每个五面金字塔之间粘贴三面金字塔的标签。不断重复,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三角形孔。
她把事先买好的LED灯放了进去。
大功告成!
关上灯,拉上窗帘,叶沛琪有些紧张。
这是她努力了一个星期的成果,这期间每天她睡得都快比月亮还晚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LED灯的开关。
那一瞬间,叶沛琪连呼吸都变得轻了许多。
该怎么形容那种美呢,19个她精心挑选并镂空刻出来的星系和星云经过灯光的投射,映在了天花板上,最后一个面她刻的是一个男孩骑着自行车载着女孩,在桥上行驶的画面。
是那天他送她回去的场景。
这一面她刻费了两张卡纸,因为难度实在是太大了,她在网上搜了无数的教程,最后才勉强刻出来。
星系和星云随着旋转底座不断地旋转着,而男孩搭着女孩,骑着车,像是在星空下行驶,又像是在追逐着遥远的星星。
就好像置身无尽的宇宙,那种神秘而震撼的美。
这一刻,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宁培轩这么的喜欢星空和宇宙了。
曾经有一次,她在宁培轩书桌上看到过一本书——《无中生有的宇宙》,是物理学家劳伦斯·克劳斯写的,她偷偷地翻了翻,发现其中一页被宁培轩折了起来,那一页有一段话被他圈了出来,上面写道:
“超新星爆发机会甚少,大约每个星系100 年发生一次,这对我们人类堪称幸事。不过,超新星已经爆发过,对我们人类同样堪称幸事。若非如此,人类就不会存在。你身体的每一个原子都来自爆炸的超新星,据我所知,这是宇宙最有诗意的事实之一。而且,很可能你左手的原子跟右手的原子来自不同的星星。我们都是字面意义上的星童,我们的身体由星尘组成。”
原来,我们的一切皆是星辰。
......
12月20日,一大早,叶沛琪精神抖擞地来到学校。
昨晚是她近一个星期以来睡得最香的一个晚上了,她的皮肤好,新陈代谢也快,所以短短一个晚上,她的黑眼圈就消了一大半。
“琪琪,你干嘛背两个书包啊?”林静如颇为不解地问道。
叶沛琪看了看四周,然后在林静如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啊?真的吗?你自己做的?”
叶沛琪一脸自豪:“那是!”
本来她还想说两句,但是看到宁培轩来教室了,她赶紧给林静如打眼色,两人若无其事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宁培轩坐下时,多看了一眼叶沛琪的另一个破旧的书包。
叶沛琪感受到他的眼神,笑着解释道:“知识太多了,装不下。”
然后他接收到了宁培轩的眼神:哦。
叶沛琪:......
整整一天,叶沛琪都觉得时间过得无比的慢,她恨不得给时间上个加速buff。
而且她发现,寿星本星好像并没有今天是他生日的自觉,过得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并且他在学校也没有朋友,根本没人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自然也没有人给他送礼物。
不过他有她呀,她一个人就要送他三份礼物。
至于这第三份礼物,是她昨天去蛋糕店里帮他预定了一个生日蛋糕,今天就可以配送,但是地址她还没有想好,老板说只要在6点前告诉他就行了。
宁培轩本来在认真地推导着公式,可是今天旁边的人却像是得了多动症一样,抓耳挠腮,抖腿,转笔......花样层出不穷。
“你,不舒服?”
叶沛琪半边脸趴在化学书上,听到宁培轩问,她转过头看着他:“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
叶沛琪突然想起来,昨天她已经放弃了广播唱歌作战计划,那么今天送礼物的地方就得变一变了,大脑飞速运转中。
“那个,宁培轩啊,今晚不是要补习物理吗?我可以去你家吗?在外面太冷了。”
宁培轩听了后抬了抬眼皮,似乎在考虑。
没过多久,他“嗯”了一声。
叶沛琪转过头去,偷偷地用手机给蛋糕店老板发信息,告诉他送蛋糕的地址,并预约了送蛋糕合适的时间。
终于熬战到了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老师还在上面说着千年不变的老套话:
“再耽搁一分钟,我们剩下的内容讲完。”
同学们一听,都发出了不情愿的声音。外面的走廊上,其他班已经放学了,欢声笑语和高二一班教室内的小声抱怨形成鲜明的对比。
十分钟快过去了,他才讲完,大赦天下一般的叫了一声下课。
同学们一个个都是人精,早在老师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好了书包,老师还没走出教室,有的人已经不见了。
叶沛琪收好了书包,乖巧地坐在一旁看着慢条斯理整理课桌的宁培轩。
他几乎从来不背课本回去,作业他也是在学校就完成了,他的书包里只有他的天文学资料、草稿纸和笔。
看到他拉好了书包拉链,叶沛琪说:“我们走吧?”
宁培轩看了一眼她的课桌,又看了一眼她,表情冷漠,眼神平静。
叶沛琪接收到他的视线,看到桌面上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她的物理书和物理练习册。
她尴尬地笑了一下,并自动翻译了一下他的眼神的含义:补习物理你不带物理书和练习册,你当我三岁小孩儿?
于是,她默默地打开书包,把那两本书装了进去。
到了宁培轩家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换好了拖鞋,他说他去做饭,问她想吃什么,他可以做。
“番茄炒蛋?”
“没有番茄。”
“青椒肉丝?”
“不会。”
“那糖醋莲白?”
“没有醋。”
“那有什么......”
“面。”
叶沛琪:.....
那你问我想吃什么干嘛?!
“我吃不下太多,你看着下吧。”叶沛琪无语地说道。
宁培轩听了后,面无表情地去了厨房。
叶沛琪趁着这个时候抱着自己的另一个书包蹭蹭蹭地跑上了楼,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星空灯拿了出来,看了看周围,决定就把它放在床上,正好是中间的位置。
下楼后,她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做饭。
宁培轩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没有单独的房间,所以即使叶沛琪坐在客厅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宁培轩忙碌的身影。
以前听说会做饭的男人最帅,叶沛琪静静地看着宁培轩穿着围裙,右手拿着菜刀切葱的样子,心里想着:确实帅,虽然煮面的男人打了点折扣。
他微微低着头,细碎的刘海下是光洁白皙的脸庞,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异常漂亮的眼睛。
平时他的眼神幽暗而深邃,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此时在暖色调的灯光下,只剩下专注。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梁,还有随着他低垂的眼眸,微卷的眼睫毛在脸上留下的一片阴影。
空气里,只余下菜刀和菜板接触而发出的“嗒、嗒、嗒”的律动声。
他切完了葱,抬起头若有似无地扫了她一眼,眼睛还是微微眯着,嘴巴也习惯性地抿着,只是这一眼后他就转身把葱倒进了碗里。
“好了。”
不一会儿,面就煮好了,宁培轩还贴心的给她煎了一个蛋,正当两人准备动筷子时,叶沛琪的电话响了。
她看了一眼,是蛋糕店老板的电话。她对着正埋头吃面的宁培轩说:“我出去接个电话。不要关门哦!”
宁培轩顿了一下说:“嗯。”
叶沛琪跑出去把蛋糕拿回来,放在地上,关好门后,她把房间里所有的灯全部关掉了。
正在吃面的宁培轩愣了一下:“你干嘛?”
叶沛琪一边说:“你等我一下!”一边去拉好了窗帘,然后跑到了宁培轩身边,拿下他手中的筷子,扯了张纸擦了擦他的嘴巴。
“宁培轩,你把眼睛闭上。”
完全在状况外的宁培轩不知道作何反应,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黑暗中的叶沛琪。
“快快快,闭眼!”
他机械地闭上了眼睛,然后他被叶沛琪拉着站了起来。
叶沛琪一双手略显笨拙地覆上了他的双眼,然后她又懊恼地说:“你太高了,我手举着累死了,你不许睁眼哦!”
“嗯。”
这时,他听到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的声音。
一段音乐的前奏响了起来,悠长而唯美。
他知道这首歌,叫《夏天的风》,他的母亲曾经很喜欢。
叶沛琪去门口把蛋糕提着,另一只手拉着他的手臂往楼上走,她的声音也随着原声响起。
七月的风懒懒的
连云都变热热的
不久后天闷闷的
一阵云后雨下过
......
女孩慵懒的声线好像那他带回了那个炎热的夏天。
那时候他的妈妈还没有嫁给他的继父,家里还很穷。她总爱在闲暇之余,叫上他和她一起坐在钢琴前,弹这首歌。
他一直记得她母亲唱这首歌时,脸上温柔的神情,像是在回忆着谁。后来他才知道,她回忆里的那个人,就是他已经去世的父亲。
她说她和他的父亲相识于夏天,那时两人在乡下,穿着短袖短裤和布鞋,走在草地上,微风吹拂在脸上,还带着暑气。
那时没有空调,连风扇都是奢侈,所以他们只能用蒲扇驱赶炎热,两人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只从微笑中就能知道对方的爱意。
他对他父亲的记忆真的不多,冷漠是他能想起来对他父亲唯一的评价。自从他被查出自闭症,他就总爱一边抽着烟,一边皱着眉盯着他,
他那时觉得,他的内心应该也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包袱。
但从他母亲的话语中,他知道了,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沉默寡言却对她极尽温柔,他们很相爱,那时他觉得,或许多余的,从来都是他。
后来,他因肺癌去世后,他的母亲在几年后嫁给了一个男人,也就是他的继父。
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叶沛琪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她只是想要把上一世他唱给她听的歌,唱给他。
女孩已经把他带到了二楼,坐在了床边,她唱歌的声音也停了,只有手机里的这首歌还在循环播放着。
他听到了拆包装的声音,然后是打火机的声音。
她说:“我数1、2、3,你再睁开眼。”
“嗯。”
“1—”
“2—”
“3—”
宁培轩慢慢睁开了眼,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星辰大海。
“生日快乐,宁培轩!”叶沛琪端着插上蜡烛的蛋糕送到他面前。
生日?这是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的事情了。
已经多久没有人给他过生日了?
昏暗的房间内,他看着头顶慢慢旋转着的星空,和星空下的骑着自行车的男孩和坐在后座的女孩,失了神。
“喜欢吗?我自己做的哦,有银河系、戒指星系、玫瑰星系......”叶沛琪把蛋糕放在一边,掰着指头数着。
她没有看见,坐在她旁边的少年在黑暗中,眼睛里翻滚着的浓烈情愫。
他喜欢,喜欢得要命。
“我觉得银河系刻得不太像,因为,唔......”
还在说话的叶沛琪毫无征兆地被宁培轩按在了床上,堵住了嘴。
被遗忘在一旁的生日蛋糕上的蜡烛,随着这一阵被带起来的风摇曳了一下,但是没有熄灭。
他的吻来得那么突然,却又那么猛烈,像是一颗从几亿光年外造访地球的陨石,一旦穿越了地球的大气层,到达海面,就势必会掀起惊天巨浪。
她想起了马尔克斯曾在《百年孤独》里写的一句话:“我不知道是谁,但不管是谁,人已经在路上了。”
她和他,一定是命中注定。
似乎不满意她的走神,少年咬了她的下嘴唇一下,她睁开眼,看到了黑夜中少年清亮却明显染上了情愫的双眼。
叶沛琪感觉自己快被他吻到窒息时,他突然脱力一般地倒在了她的身上,脑袋埋在她的脖子里,轻轻喘息着。
良久,她听到他叹息着地问道:“琪琪,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叶沛琪听到少年喑哑的声音,抱住少年劲瘦的腰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说道:“我以前就知道,银河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无数颗发光的星星而已。后来我又知道,我们所谓的星星其实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来自遥远过去的光芒,所以我以前并不喜欢大多数人都向往的星星。”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我遇见了你,我会因为看到一颗发光的星星而开心很久,因为我觉得,你也会看见。我们的地球只是宇宙中的很渺小很渺小的一颗行星,但是我却和你在同一片天空下看日升月落,云卷云舒。”
“你问我喜欢你什么,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喜欢你,很喜欢你,超级喜欢你,越来越喜欢你。”
“所以啊,宁培轩,你不可以错过我!”
宁培轩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他一直觉得,他就像是一颗冰冷的彗星,一个孤独的时空旅行者一般,在宇宙中流浪着。
他喜欢物理,喜欢天文,但是他知道,这些都不是他的归宿,他不过是在无尽的黑暗里漫无目的地穿梭罢了。
几十亿年后,彗星或许就会结束它的旅程,在浩瀚的宇宙中消亡。
而他,也会在无尽的星空下,走完他这毫无意义的一生。
可现在,他却像是在黑暗无垠的宇宙中找到了那颗属于他的恒星,在发光、发热。
他找到了他的归宿。
她太美好。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叶沛琪。”
——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不要。
——那既然如此,哪怕到最后,前方是地狱,你也得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