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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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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年今天穿的衬衣是暗色系条纹的,大臂的文理平平整整,往下看去,本该正常的小臂处条纹有些扭曲的搭着。

    孤零零地,有风灌进来,他的袖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赵岐厚厚的羽绒棉服上。

    赵歧突然有些心酸的把头扭向自己车窗的那一侧。

    陆怀年,究竟当年是什么祸就这么砸在他的身上了?他到底还藏了什么?那场爆炸里他是怎么逃出来的?他有没有在那场爆炸里见到过她爸爸?除了邓川他还有没有在那里见到过其他人?

    陆怀年虽然不能全然猜到赵岐在想些什么,但是见得多了,多少能猜的到十之一二。

    谈不上讨厌,但也绝对算不上喜欢,要说也顶多算是无感。

    同情?谁也没那个资格。“赵同学不必多想,祸福旦夕人之常情,不巧遇上了,没有什么值得同情不同情的。落到谁身上,谁也都是一样的过。”

    赵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同情他,但是她的感觉还是给了她最真实答案。

    应该是处理好了事情,夏远哆嗦着上了车,搓了搓手心启动了车子。“怀年,人家说是自己摔倒的,和咱们没关系,还道了谢。”

    “人伤了吗?”

    夏远继续搓了搓冻僵的手,重新握上方向盘看向后视镜的陆怀年“自己骑车走的,应该没问题”

    “陆教授麻烦您停一下车子行吗?我在这里下。”

    再待下去,赵歧真担心自己会被眼前事物影响自己对某件事的判断,她这个人从小看不得一些心酸的画面,和陆怀年的相处确实让她很不舒服。

    同情陆怀年的难处是其一,但是每个人也都有自己难处,她也一样。

    陆怀年丢了一双小臂,而有些人的处境比他更难以让人接受。

    同情和怀疑,两种心思扰得她有些心神不宁。

    可是越听陆怀年这种不当回事的语气,赵歧心里就越难受。他这样只言片语就轻易带过的事情,对于赵岐来说,什么都不如那件事重要。

    他父亲因为那件事失踪,至今都是她心里解不开的迷,这也是赵岐最想从陆怀年那里得知的。

    陆怀年和那场烟花厂爆炸有着密切的关系,他当时也在现场,而且是唯一一个有可能可以告诉她真实情况的人。

    这是赵岐这么多年唯一查到算是有用的信息。

    他一日不肯说,赵岐就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陆怀年生活里面的小碎片,尤其是落在她眼里的那些小细节,赵岐心里五味陈杂。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陆怀年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衬衫上一排扣的整整齐齐的纽扣,扣的人一定不是陆教授自己;深棕色的鞋带系的一丝不苟,他也没法亲自上手;义肢上复杂的接口固定,纵使赵歧身为一个外行也能看的出来这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他看起来这么骄傲的存在,在生活面前被打压的无能为力,他低过多少次头,又妥协过多少次?可是再难,他都可以挣扎一下,像一个正常人生活。

    相比于邓川的死亡和他爸爸的杳无音信好过太多。

    陆怀年,你还活着不是吗?

    赵岐裹着棉服下了车,有些不敢看车里的陆怀年,丝毫不记得自己的怀里还揣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异物。“谢谢陆教授,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陆怀年薄唇轻启“赵同学,我的义肢你确定要带回去?”

    赵岐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抱着他的假肢,尴尬的把他的假臂从衣服里拿出来,递给他。

    陆怀年没接,准确的说,是没能接。

    赵岐觉得自己有些蠢,小步的凑近车门他坐的位置,将那只小臂放在了他交叠的腿上“陆教授,再见。”

    夏远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她这智商,是怎么考上研究生的?

    感受到被嘲笑的赵岐,瞪了主驾驶位的某人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笑什么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孔子他老人家的至理名言,他到底懂不懂?怪不得只能当司机!情商低!

    赵岐走后,陆怀年看着腿上的东西,走了神。因为,这个平日带着冷冰冰的东西,现在竟然多了些温度。

    目送陆怀年的车消失的雪色中,赵岐转身,叹了口气,苦笑。

    赵岐不得不承认她刚才是心软了。

    “怀年,要回公寓吗?”

    陆怀年没有答,只是面色严谨地问了句“冯叔,让他走了吗?”

    “你母亲知道你今天出来有活动,所以让他晚些回去照顾好你,现在应该还在公寓没走。”夏远再清楚不过他口中里那个他是谁。

    陆怀年没再搭话,良久,夏远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回”

    夏远回了句“好”。

    谭升是路怀远的母亲,因为出于对儿子的爱,她尽可能的包揽儿子的生活,只希望陆怀年能够生活更如意些。

    如果不是因为这双手臂,他会有属于他的生活,他可以结婚生子,即使普通也可以做个简单快乐的人。每次看着儿子连一个小动作都举步维艰的时候,谭升恨不得剁掉自己的双手给儿子换上。

    自己的儿子自己不心疼谁还能心疼呢?

    以至于陆怀年每次回家,就算不喜欢也会戴上假肢后才会出现她的面前。

    她愧疚,陆怀年也一样,因此至今他都没松口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因为有些时候结果比过程更容易被人接受,尤其是对于至亲。

    谭升派人打听过,他们全都闭口不提。

    这也是为什么,陆怀年每次只要冯叔去他公寓,他都尽可能的拖着回家的点儿,不能拒绝,但也不想接受。在外面的陆怀年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心理教授,可除却这层身份,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残疾人。

    别人用手能做的事情,陆怀年用剩下的胳膊和脚一样做得到。

    他可以用脚做饭,可以用脚穿衣甚至系上皮带,领带。他可以用别人接受不了的动作解决生活中百分之八十的问题。这样的陆怀年,是隐藏起来的存在。

    他不怕别人知道,但也不想和别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