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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镜也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整条镂空的衣袖,眼中划过一抹苦涩,脸上的表情都染了几分低靡之色。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外面零散的星子,不明亮,很灰暗,挂在一片墨色的天际,显得天幕更加黑暗阴沉。
干涩的寒风呼啸流转,没有雨也没有雪,就这样干巴巴地吹着,仿佛这一脉群山都在嘶嚎呐喊。
这样的天气,和几天前的天气差不多。
述月边境只有五十万大军,却在五天前,本来应该由慕容轩率领前往西海关的百万大军在中途忽然调转了方向,直接来了沧州。
一百五十万大军,没有任何前兆地兵临城下,分别由慕容轩,紫羽以及苗疆圣女锦月兵分三路,对沧州形成包抄之势,切断了所有的退路,并且以极其强硬的姿态强攻沧州城。
沧州城兵力虽然只有百万,不过述月兵力的三分之二,但是,沧州天险,地势上占了极大的优势,述月倒也一时奈何不得他们。
只是……
他们远远没有想到,在那个紧要关头的时候,柳墨云竟然领着三万大军披靡而来,不是前来援助他们,而是……直接烧了粮草,趁乱开了城门。
迎述月百万大军进城。
三天时间,对他们来说却像是过了三年那么久,那场战争,何其惨烈,烽烟弥漫,战鼓擂擂,血流成海,骸骨如山,战场之上,一片血腥的妖红,一派断肢的残骸,所到所看所站之地,触目惊心。
三面包围,内有敌手,粮草殚竭,孤立无援,他们没有任何退路。
死守沧州城战了三天,打了一场最惨烈的仗,结局却以失败告终。
素来被成为天下最难攻破的沧州城,竟然以这样的姿势,在短短的三天时间内,就被述月的人攻占。
就连从无败绩的舒王爷,他最尊敬的人,也折在了这场战役中。
这一次的战役,比起十三年前的那一次,只会更加惨烈!
收回目光,风镜眼中一片沉痛之色,这一次的惨败,对所有士兵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尤其是……柳逸云。
毕竟,叛变的人,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柳墨云。
闭了闭眸,俊朗苍白还带着几道疤痕的容颜刚毅了几分,有些磕伤的痕迹,眸子睁开的时候,一道光芒极快地一闪而逝。
看向面前一片漆黑的营帐,风镜眸子深邃了几分,伸出右手将帘子掀开,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问到了营帐中弥散着浓郁的血腥味,狠狠地皱了皱眉头,目光在营帐中扫视了一圈,接着昏暗的光,看见了坐在地上的那道沉寂的身影。
“……逸云!”沉默了一下,风镜嗓音低低地唤了一声。
坐在地上的一团黑影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隐匿在黑雾中的一尊雕塑一般。
风镜脚步轻缓地走到他的身边,站在柳逸云的面前,嗅着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眉头皱地更深了。
“逸云,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处理。”沧州城破的那一日,逸云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只是他们撤回流风峡之后,他便一直将自己关在营帐中,不许人靠近,也不让军医医治。
柳逸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气,与以往那种神采飞扬的他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状态。
风镜在他的面前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营帐中的案几上,取出火折子,单手点亮了灯。
营帐之中,瞬间明亮了几分。
在黑暗中待了太久,柳逸云似乎是一下子没有办法适应这种光亮,皱着眉用手挡了一下。
“逸云,你……”
风镜的话语还没有说完,沉寂了许久的柳逸云忽然开口,“灭灯,出去!”
声音很冷,很哑,就像是生生从嗓子眼中厮磨出来的,低到连在营帐里面的风镜都听得不是很真切。
“逸云,两天时间,也足够你冷静下来了!”风镜道。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对逸云来说打击不小,他最崇拜敬重的人就是舒王爷和他的大哥,如今,竟然因为他大哥的投敌叛变而导致了舒王爷的身亡,这件事情,放谁身上都受不了,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改变。
他们能做的事情只有接受事实,同时考虑眼下的事情。
接下来,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所以,他们不管是谁都必须振作起来。
柳逸云没有说话,依旧是低头沉默,一身气息颓然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静然无波,亦无澜。
恍如死水。
看着素日恣意潇洒神采奕奕的好友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风镜心中又心酸又愤怒,盯着柳逸云许久,直接用右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大声吼道:“柳逸云,那些事情,是柳墨云所为,与你无关!”
柳逸云似乎是被吼醒了,一双赤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抓着自己衣服的风镜。
灯光之下,柳逸云的身形清瘦,面色苍白,一双眸子泛起了红血丝,甚至带了几分阴鸷的冷光,青黑色的胡渣,凌乱的头发,与以往风轻云淡的贵公子看上去完全是判若两人。
一切的一切,都彰显了他这几日的颓然与狼狈。
“没关系?”柳逸云显然是也怒了,一双眸子阴狠冷厉,同样将心中的话吼了出来,“风镜,他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你现在跟我说这件事情和我没关系?哪儿没关系了,我是他的亲弟弟,他是我亲哥哥,是我最敬重的亲哥哥!”
尔后,神色狼狈地一笑,自嘲,讽刺,“没关系!?你能让其他人不怀疑我么?你能让我离开这个营帐去找他问清楚事情始末么?如果可以,我就相信你的没关系,如果不可以,你少他妈的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完之后,直接一脚将身边的椅子踹倒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风小统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营帐外面传来了士兵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没事,你们不要进来。”风镜冷声命令。
“是吧!”柳逸云一声冷笑,脸上的表情悲伤而又嘲弄,“他们现在生怕我做出什么事情来!”
“逸云,你明知道他们不是这个意思。”风镜看着对方身上因为刚才暴怒之下所做出的动作而扯裂的伤口,眉梢已经皱成一团。
“逸云,你的伤口都已经发炎化脓了,必须马上处理。”望着柳逸云的左腿,风镜的声音有些严肃凝重。
柳逸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却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地用手指戳了两下,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应该是说面无表情,哑着嗓子低低地开口,“这点伤,比起舒王爷身上的伤又算得了什么!”
猩红的眼中,出了氤氲的墨色便是连绵不绝的悲怆。
舒王爷是……身中七刀之后,万箭穿心,最后,他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容轩斩下他的头颅……
他受的这点儿伤,与舒王爷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手下的力气稍微重了一分,脸色微微一白,眼中却多了几分痛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代替当时的紫舒减轻一些痛苦一般。
“你疯了!”风镜紧握着他自虐的手,冷声道。
温和的眼眸此刻带了一分厉色与几分沉痛,冷冽地开口,“你这样做是为什么?有什么作用?能让时间回到以前么?能减轻舒王爷当时的痛苦么?能让他活过来么?能让我们那些兄弟活过来了么?”
“不能,都不能,舒王爷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用尽了全身力气地吼了出来,风镜的眼眶却也红了,抬了抬眼,让溢满眼睛的泪水憋了回去。
然后低低地,无奈地,悲哀地,沉痛地重复了一句,“舒王爷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
他们都是亲眼看着的,万箭穿心,身首异处,以那样孤绝的方式,被迫离开了世间。
何其惨烈!
闻言,柳逸云似是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呆滞,低低地喃喃,“是啊,已经死了!”
风镜心中也是说不出来的心酸。他和逸云是自小参军,在军营中摸爬打滚多年才能成为舒王爷的亲近下属,本以为对方威名在外定然是极其严苛的人,但是,相处之后他们才发现,舒王爷私底下很是平易近人。
舒王爷虽然看上去与他们年岁一般大,但是毕竟年长些许,所以,无论是上战场还是平日里相处,舒王爷对他们都是极为照顾的,对他们来说,舒王爷不仅仅是将军将领,更是他们的兄长
“都怪我,都怪我!”柳逸云的声音很低,如无助的幼兽一般,“如果我能细心一些,能够发现大哥的不对劲,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声音低哑,充满了自责与歉疚。
如果不是大哥横插了一脚,事情绝对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么多年,他竟然不知道,自家看上去云淡风轻的大哥,竟然私养军队,投敌叛国。
他也是末染的子民,末染是他的家国,舒王爷数十年如一日地留在边境护一方安平,他如何下得去手?!
“逸云,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不要将他的罪责全部揽到你的身上。”看着柳逸云,风镜低低地开口劝慰。
柳墨云平日里看上去只是一副谦谦君子与世无争的样子,这件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所以,柳逸云看不出来也是一点儿都不奇怪,柳墨云隐藏地太深了,他身后之人,也肯定不简单。
而且,还有一件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是,柳墨云身为安阳城柳家的嫡长子,以后会接管整个柳家,为何会突然叛变支援敌国?!
他这样做,置柳家于何地,又让他的亲弟弟柳逸云在军中如何自处!?
沧州城百万大军,这一场战役,足足折损了四分之三,可见其战况之惨烈,而且,这次的缘由,除了述月苗疆,便是逸云的兄长。
其余士兵对柳墨云定然是恨不得食其血肉为舒王爷,为亡故的士兵报仇雪恨,这种滔天的恨意,必然会有转移到逸云的身上。
逸云以后在军营中,甚至都可以想象立足之难。
柳逸云坐在地上低头抿着唇沉默许久,眼眸之中,黯然失望与自讽嘲弄难以掩饰,低低地开口,似在问风镜,又似在喃喃自问,“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到底为什么啊?守着一个柳家安稳一世难道不好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柳逸云的话语中,有着失望,有着责备,还有着几分隐约的不甘。
他的兄长,他最敬重的兄长,母亲生他和妹妹的时候难产去世,父亲纳了几房姬妾对他们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他和三妹基本上实在大哥的照拂下长大的,大哥对他来说,从小就是如父如兄的存在,可是现在,竟然也是大哥给了他这种从未想象的“惊喜”!
风镜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坐在地上犹如小孩子一般无助茫然的柳逸云,心中叹了一口气。
许久,才回答地开口,“逸云,这件事情,除了你大哥,没有任何人能给你答案。”
柳墨云这个人,他看不懂。
“大哥……?”柳逸云抬头看着风镜,脸上神色痛苦。
他不想见他,一看见大哥,他就会想到舒王爷,想到那些战友兄弟。
不可否认,他心中,还是有几分恨大哥的!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让人烧了粮草,如果不是他派兵打开城门,那么……舒王爷根本就不会死,这场战争,他们也不会惨败!
风镜伸手轻拍了几下柳逸云的肩,点了点头,“嗯,以后战场上总会相遇,你可以问清楚一切。”
顿了一下,继续开口,“所以,在这之前,你不能出事,你必须好好养伤,这样,以后才有机会去问清楚,才可以继续上阵杀敌,才能为舒王爷和其他兄弟报仇雪恨!”
话语说到最后的时候,便是风镜,眼中都闪过一抹凌冽的仇恨。
慕容轩,他定然要他血债血偿!
柳逸云看着风镜,眼神也渐渐变得坚定凛冽,垂在地上的手握成拳。
他绝对不会让舒王爷平白丧命的!
抬头,不经意之间看到了风镜空荡荡的左臂,脸色再次一白,眸子沉寂了几分,有些湿润,声音喑哑地开口,“对不起!”
当时他知道是大哥让人烧了粮草并且打开城门这个消息,在战场之上的他一下子就失了心神,那一瞬间,碧倾云手中的长剑已经朝着他的脖子挥了过来,一旁的风镜手中的长枪止住了另一位敌军将领,无法空出来帮他,情急之下,才深处左臂为他挡了一下,却也因此整条手臂都被碧倾云给砍了下来。
看着自己已经没了的手臂,风镜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什么,随即轻轻一笑,安慰地开口,“没事,至少比起我的手臂,我觉得你这条命珍贵多了!”
至少,现在逸云还活着。
不过就是一条手臂而已,用他来换逸云的命,他觉得很值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柳逸云还是这句话,眼中的自责浓重地化不开。
风镜性子最为自恋,向来爱惜自己的容貌与仪表,可是,现在因为他,失了一臂!
想到这里,柳逸云就觉得自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何德何能,能够有风镜这样的好友?!
“真的没事,又不是右手。”然后还走到柳逸云的面前将自己的右手在空中耍了一个好看的姿势,“你看,我不是还有右手么?又不影响我的吃饭练武打仗,真的没事!”
柳逸云看着风镜许久,才深深沉沉,认认真真地开口,“风镜,我会对你负责的!”
以后无论在那里,他都会护着风镜。
风镜一愣,然后瞬间后退了两步,神色防备地看着柳逸云,“我告诉你啊,我确定自己喜欢的是女子,我没有喜爱男子的癖好!”
柳逸云:“……”
面无表情的容颜有一丝龟裂。
“我不喜欢男子。”声音冷冷的,眸眼之中却终于浮现了一丝暖意。有这样一个朋友,真好!
风镜故作松了一口气,拍拍胸,“那就好!”
柳逸云:“……”就连唇角,都微微抽搐了几下。
下一刻,风镜又将眸子落在了柳逸云的身上,认真地开口,“不过你这条命既然是我救回来的,至少要证明我用手臂换你性命是值得的,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这样对待自己,不管从你大哥那里知道了什么消息,都要好好活着。”
柳逸云一愣,呆呆地看着风镜。
风镜以为对方愣神没有听到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之后,又加了一句,“总而言之,你的命现在不是你自己的,而是我的,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可以死,连这个念头都不可以有。”
其实,他有些担心逸云承受不住打击,或者是从柳墨云那里得知什么消息然后就不想活了。
到底,他只有这么一个好朋友,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对方可以好好的。
说完之后,风镜去看柳逸云,发现这位好朋友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然怔愣了一下,有些不解,“怎么了?”
“……风镜,你果然是喜欢我!”半晌之后,柳逸云才得出这么一个答案,并且是用一种顿悟的语气说道。
风镜点点头,“对啊,我……”顺着柳逸云的话说了三个字,才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狠狠地瞪着柳逸云,“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喜欢女的,女的!”
他这么关心担忧柳逸云,对方竟然这样想他,如果不是看他腿上的伤这么严重,自己早就一脚招呼过去了!
瞪了柳逸云半晌,风镜才没好气地开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找程军医过来看看你的伤势!”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刚才因为柳逸云自虐动作而流血的腿,又是狠戾地剜了对方一眼,“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好朋友的份上,冲着你刚才的自虐行为,本公子也懒得管你!”
正欲出去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凛冽深沉的嗓音,“柳逸云可在里面?”
这是一道沉冷的女声,很重,很冷,也极具威严。
风镜的脚步瞬间顿住,在这里,说话这般威严,而且还是女子,就只有暮絮鸾一人。
看了一眼柳逸云,风镜眉梢有些担忧地皱了起来,这个时候,暮城主来找逸云干什么?难道是为了柳墨云的事情?!
柳逸云显然也是听见了这道声音,苍白的脸色凝滞了一下,然后便恢复了沉静,眸眼黯然复杂,静静地坐在原地。
“在……在里面。”说话的依旧是刚才那位士兵,话语听上去还有几分战战兢兢。
暮絮鸾一身墨绿色衣袍,眉眼锋锐深沉,一身威严气势十足,望着那位小士兵,还没有说话对方就已经继续磕磕绊绊地开口,“还……还有风小统领,也……也在里面!”
“在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没有任何温度的一句话说完,便直接掀开营帐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