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莯流的身影虽然很快,但是比起碧倾云和慕容轩二人,还是欠缺了那么一些火候,而且,在二对一的情况下,莯流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被慕容轩一掌拍到墙上,然后重重地砸落在地上,慕容轩虽然是太子,素日看上去略微有些不正经,但是出手却是极为狠辣,招招不留情面。
莯流闷哼一声,唇角渗出血液。
“你是谁?”慕容轩看着地上的人,眸眼之中极快地划过一道冷芒戾气。
很快,碧府的侍卫听到声响,也赶了过来,看见碧倾云和慕容轩二人,诧异地愣了一下,连忙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容轩一拂衣袖,冷声道:“将那个刺客的面巾挑开,本太子倒要看看是谁,竟然不知死活地来探听本太子的谈话!”
“是。”很快,便有人上前将莯流脸上的面巾一把扯开。
天色已经很是幽暗,但是那些侍卫手中都举着火把,花园中倒是一片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在看清莯流容貌的瞬间,碧倾云缓缓眯起眼睛,语气冷寒地掷出两个字,“是你?”
当时在知道言络的身份之后,他有调查过他身边的人,发现言络最经常去的一个地方就是行云止水,行云止水的主子是一位女子,而莯流就是行云止水的人,也就是那位女子的下属。
只是,没想到莯流竟然会在述月出现?是巧合么?他可不这么觉得!
若是出现在述月可以说是巧合,但是出现在碧府,还是一身夜行衣,肯定就是有目的,而且,极有可能就是针对素莲而来。
莯流和言络肯定是认识的,也就是说言络已经知道了素莲的身份,也知道了他自己和潋月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伸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神色之间闪过几抹说不出来的意味。
“怎么?你认识他?”慕容轩问。
“知道一些,言络喜欢他的主子。”言络是男子,经常往行云止水跑,自然不难猜出他的心思。
莯流脸色很是苍白,只是眸光冷厉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刚才听到言络身份的那一刻,太过惊讶不小心撞到了一边的花盆,然后被他们给发现了。
“他主子?”慕容轩有些来了兴趣。
碧倾云则是懒得搭理慕容轩,向着莯流缓缓走近,冷声问,“你来述月的目的是什么?”
莯流不去看对方,而是在思索着脱身的方式。
今晚来的时候,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那些暗卫都不知道他的下落,若是等他们来救,肯定需要一段时间,碧倾云和慕容轩两个人武功都不弱,他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细长的眉眼微微皱起,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你不说?”慕容轩一声冷笑,威胁,“既然不说,那就当做奸细处置!”
碧倾云只是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没多久,几道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看身形,似乎都是女子。
“哥哥!”一位穿着碧色衣衫的女子对着碧倾云招了招手,笑着唤了一声。
碧倾云皱了皱眉,呵斥地开口,“这么晚了还跑出来做什么?还不快给我回去!”
在那位碧色衣衫女子的身边,站在一位黄衣女子,她比较眼尖地看到了一旁的慕容轩,俯身行礼,“若琼参见太子殿下。”
闻言,碧衣女子神色一喜,如银铃一般的声音缓缓响起,“念云参见太子殿下!”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碧念云脸上极快地闪过一抹红晕。
“都平身吧!”慕容轩神色淡淡地抬手。
“哥哥,你们在这里干嘛?捉拿刺客么?”碧念云有些好奇地走近。
刚走了两步就被碧倾云挡住了,低声道:“你和若琼早点回去休息,这些事情哥哥来处理就好。”
碧念云有些不满地撇撇嘴,刚想说什么,被柳若琼拉住,眸光含笑地开口,“多谢表哥,既然如此,那我和念云就先下去了!”说完之后,拉着碧念云转身离开。
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子,柳若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诶,若琼表姐,你走这么快干什么?”顾念云被对方拉地踉跄了一下,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抱歉!”柳若琼放慢步子,淡淡开口。
“算了算了!”碧念云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只是有些遗憾地开口,“我本来还打算趁机和太子殿下聊聊天说说话的,居然就这么被你给拉着离开了。”
她母亲和若琼表姐的母亲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关系不算是太亲近,不过,她和这位表姐之间的关系倒是挺好的。
柳若琼只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那些事情,不是你应该掺和的。”顿了一下,才目光认真地看着碧念云,“念云,太子殿下非你良人!”
太子殿下虽然性子冷情,手段狠辣,心计城府比之碧倾云没有半点逊色,有手段有野心,这样的人,不是念云这么单纯的人招惹得起的。
碧念云不满地撇撇嘴,“为什么你和哥哥都这么说?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在她心目中,太子殿下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这种事情,柳若琼也不好再劝,只能轻叹一口气,“反正你还小,这件事后以后再说。”念云今年不过十四,尚未及笄,婚约大事并不着急。
而且,到时候碧倾云肯定有方法让她死心的。
“念云,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回柳府了。”柳若琼对着顾念云淡淡道。
顾念云微微一愣,“诶?若琼表姐,你不是说好今天在这里过夜么?”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
柳若琼神色浅淡地笑了笑,“乖啊,我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一些事情,下次再来碧府小住陪你。”
听柳若琼如是说,顾念云也没有再挽留,若琼表姐这个时候想起的事情肯定是很重要的事,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她,“那你自己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儿!”
柳若琼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另一处。
火把依旧还在游移。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言络让你来调查素莲的下落?”碧倾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幽幽地开口。
莯流脸色苍白地眯了眯眼睛,眼中极为迅速地划过一道冷意,“言络他也配!”他宁愿承认阁主是为了时七而让他查素莲的下落也不愿意承认是因为言络。
碧倾云将他眸底的那一缕眸光看在眼中,眼中划过一抹思索之色,随即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你和言络之间有过节?”
莯流将脸别到一边,没有说话。他最讨厌的人就是言络,没有之一。若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离开行云止水来到述月。
“可是,以我的了解,你和你家主人不过是不久之前才从安阳城过来的,你和言络之间能有什么过节?莫非……”碧倾云目光幽幽一笑,“你喜欢你家主子?”
莯流眸色瞬间一凛,凛冽中带着几分妖媚的眸子此时如同浮冰碎雪,幽冷地看着对方。
碧倾云浅浅一笑,眼中划过一抹说不出来的肯切光芒,冷声命令道:“来人,将他带去落日楼,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半步,任何人也不能靠近半步。”
不仅连那些侍卫愣了一下,就连慕容轩,都有些诧异地看着碧倾云。
“还不下去!”碧倾云声音再次幽寒了几分。
“是。”
很快,那些人便将莯流给带了下去。
众人都散去之后,慕容轩有些意外地看了碧倾云,“我还以为你会杀了他呢?”竟然只是囚禁对方,而且还是落日楼,落日楼可不是关押人犯的密室,而是一座颇为幽静的楼阁,里面的一切布置也是极好的。
“他日后还有用处!”碧倾云声音凉淡地掷出一句。他倒是不怕莯流嘴硬不从,一个人,但凡有了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会变得格外贪心。
很明显,莯流不但喜欢风清持,而且,还极为厌恶言络。
慕容轩微挑着眉梢笑了笑,“你打算怎么做?”
“看莯流的作用。”至少,先看看莯流在述月还有没有其他的同伴,或许,他可以和莯流合作也未可知。
慕容轩没有再问,他现在和碧倾云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到时候若是真的有了消息,碧倾云自然不会瞒着他,“对了,那景行月的登基大典你真的不去么?”
碧倾云抿了抿唇,“不去。”脸色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那她的婚宴呢?你也不去看看么?”慕容轩继续开口。
碧倾云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不会有婚宴的。”头也不会地说出一句话。
慕容轩瞬间挑了挑眉梢,脚下步子加快追上碧倾云,“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不会有婚宴?”
“字面上的意思。”碧倾云眸眼直接眯起落在远处,声音寡淡而又寒冷。时至今日,述月的人只是在边境闹出一些小动作,如果,真的开战,行月应该也无法大婚了吧?!
慕容轩自然也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勾唇挑了挑眉梢,唇角荡出一抹幽深莫测的笑意。爱情,还真是让人不可理喻啊!
不过,这样才更好不是,至少,可以让他知道碧倾云的软肋!
清晨。
宽阔平静的江上白蒙蒙一片,一叶扁舟在江心顺流而行,两岸,是连绵不绝的青山。
扁舟之上,船头站着一位妖红色的身影,迎风而立,手中拿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玉萧,如泼墨的长发在空中回转轻飏。
撑船之人,是一身淡青色衣衫的青五青六。
“居主,您真的将调遣青冥居的令牌给了行止殿下了?”撑船的青六看了一眼那道妖红色的身影,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嗯。”亦澈轻轻掷出一个字,一出口,便被风吹散在空中。
“可是……那是您一手创立起来的青冥卫!”青六憋了半天,拧着眉掷出一句话。
妖红色的身影不为所动,修长如竹的手依旧握着碧玉萧,“行止会是一个好主子的。”
青五:“……”他没有说行止殿下不好,只是……
还不待他再次开口说话,一旁沉默不语的青五出声了,目光一直落在亦澈的身上,“居主,那属下和青六能一直留在您的身边么?”居主身边一般不会留很多人,最多的时候,不多青一青二,青五青六。
现在青一青二被留在了行止殿下身边,居主身边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亦澈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要去苗疆。”苗疆是锦雪的地盘,他其实并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属下愿誓死追随!”青五青六跪下齐声说道。
“好。”亦澈魅然若妖的眸子看着飞快退后的青山,缓缓吐出一个字。
青五和青六相视一眼,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轻舟在行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在一方树林掩映的小岛之前速度缓慢了下来。
驶进树林之后,没多久,便消失在苍茫树林之中。
此时,青冥居。
手忙脚乱地乱作一团。
一个清雅别致的院子里,地上跪了十几位丫鬟仆从,战战兢兢,脸上皆是一片灰白之色。
“你们是怎么照顾水小姐的?”一位看上去年约五十左右的妇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容貌犀利,声音都尖锐了不少。
“姑姑,奴婢……奴婢也没有想到,是水小姐说自己一个人待会儿,不需要奴婢们的陪同!”谁知道她们才离开没多久,水小姐就不小心摔倒了。
现在大夫正在里面诊治,估计孩子是保不住了,而且,还偏偏是在居主即将回来的时候,她们这些人,估计全部要被居主迁怒!
想到居主狠辣的手段,那位说话的侍女心中就打了一个哆嗦。
“呵呵……陆嬷嬷你也别这么生气,不过就是孩子没有了,居主对水小姐那么好,若真的是喜欢孩子,再要一个不就好了么?!”一位穿着锦蓝色衣袍的女子从院子外面缓缓走了进来,唇角带着几分笑意,出声劝慰,只是眼中的神色,却是有几分耐人询问,似厌恶,似鄙夷,似无可奈何。
女子看上去年岁并不是很大,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但是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看见她却像是看见救星一眼,齐齐见礼,“洛姑姑!”
听着洛宁的话,陆嬷嬷的脸色微微一变,顿时就不好看了。
青冥居的人都知道,居主亦澈并不喜欢水惜音,这些年任由水惜音在身边也不过是因为当初的一个承诺,一直将对方当做妹妹对待,也知道,他们的居主心中有喜欢的女子,甚至哪怕对方离世之后,都抱着灵位举行了冥婚,其深情足可见。
只是,不久之前,水惜音借着那位女子忌日之时居主喝醉了酒,酒后乱性,然后还怀有身孕。
曾经水小姐以这件事情要求居主娶她,居主只是说了一句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现在孩子没了,亦澈并不喜欢水惜音,又哪儿有可能在要一个孩子,洛宁这话简直就是在下她和小姐的面子。
洛宁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跪了满院的人,淡淡抬手,“都起吧!”
“是!”闻言,那些侍女仆从都没有再看陆嬷嬷不善的脸色,缓缓站了起来。
谁都清楚,青冥居除了居主之外,真正当家做主的是这位年纪轻轻的洛宁。除了对方有那个能力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当初翎墨殿下在青冥居居住的时候,是洛宁亲身伺候,两人关系也是极为亲近,情同姐妹。
见状,陆嬷嬷的脸色愈加难看了。
她不喜欢洛宁,明明她主子都已经死了那么久,却还要鸠占鹊巢,霸着青冥居夫人这个位置不松手,累着自己的主子只能这样无名无分不明不白地跟在居主身边。
目光不善地看了洛宁一眼,阴冷地笑了笑,“洛宁,你这样做恐怕不好吧,小姐肚子里好歹是居主的孩子,现在孩子流掉了,你就这样放过这些罪魁祸首?就算是护着你的主子也不是这样护着吧,对方死了这么多年,尸骨恐怕都已经化成灰了!”
“哦,不对,听说到现在为止尸骨都没有找到,这就是生前坏事做了……”话还没有说完,洛宁直接扬手给了陆嬷嬷一巴掌,“啪”地一声,清脆而又响亮。
那些侍女仆从都默默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洛宁姑姑的性子很好,轻易不发怒,更别说出手打人了,可是,青冥居的人谁都知道,洛宁姑姑的底线是那位已经逝去的青冥居夫人。
几次出手,都是为了她。
陆嬷嬷只觉得自己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看着苑中一干人似嘲讽的目光,心中瞬间升腾起一股怒意,狠狠地盯着洛宁,“洛宁,你别太过分,你以为这次居主还会护着你么?”
洛宁轻轻一笑,收回手,取出锦帕轻轻擦拭着刚才打了陆嬷嬷的那一只手。
看着洛宁的动作,陆嬷嬷脸上一阵青白之色,胸膛被气得起伏更大了。
“陆嬷嬷,我家主子是居主拜过堂,入过谱的妻子,哪怕她现在不在了,按照规矩,你也是应该唤她一声夫人,若是陆嬷嬷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那洛宁就只能不尊老地请陆嬷嬷去学一学规矩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洛宁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笑吟吟的,只是眼眸之间却是寒光闪现,幽深无垠。
随即话锋一转,“再说了,水惜音摔倒,罪魁祸首怎么就是他们了?是他们将水惜音给推到了还是他们有意绊了她?依我看,指不定就是她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然怎么早不跌倒晚不跌倒,偏偏在居主马上就要回来的时候。”
这句话,里面的意义很是耐人深思。
一干丫环侍从口观鼻鼻观心地不说话,整个青冥居,也就知道洛宁姑姑敢说这样的话。
陆嬷嬷目光狠狠地瞪着洛宁,正准备说话的时候,一道低沉清冽而又带着几分妖魅的声音缓缓传来,“发生了何事?”
听见声音,陆嬷嬷小跑到从远处缓步而来的妖红色身影边,哭诉着开口,“居主,您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这些下人对我家小姐一直不尽责,导致她今日摔倒,连……孩子都流掉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陆嬷嬷小心地看了一眼亦澈的表情。
绝魅妖娆的容颜之上一片深沉,看不出喜怒。
陆嬷嬷余光看了一眼洛宁,眼角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即便居主不喜欢自家小姐,可是,那到底是居主的亲骨肉,怎么可能会不在乎,这么多年,自己一直都洛宁给压着,这一次,她一定要洛宁褪一层皮!
“而且,洛宁竟然还信口雌黄,说我家小姐是故意的,甚至暗指小姐肚子里不是您的孩子,我家小姐从小就喜欢您,小时候更是和您定有婚约,怎么可能会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情?我家小姐为了能够待在居主身边,放弃了自己的一切,现在就只剩下居主了!”
看着陆嬷嬷一张老脸,声泪俱下地哭诉,站在一旁的洛宁唇角微微抽搐了两下,本来想忍的,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似笑非笑地开口,“陆嬷嬷。美人如此哭诉是尤带风情,您老可就有些不可言说了!”
“噗!”亦澈身后的青六直接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嬷嬷:“……”狠狠地剜了洛宁一眼。
洛宁也不在意,只是目光落在了亦澈身上,淡淡地笑了笑,“居主。”
亦澈点了点头,目光朝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人应该没事,不过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洛宁对着亦澈挑了挑眉头,然后似笑非笑地开口,“居主,您的孩子流掉了,您现在什么感觉?”
苑中的人除了青五青六之外皆是心惊胆战,他们知晓这位洛宁姑姑在居主面前一贯口无遮拦,但是,口无遮拦到这个地步,他们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生怕亦澈一生气,对方的小命就交代了。
亦澈只是冷凉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
然后便是站在苑中,双手环胸,妖魅的凤目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远处的天水一线,似在思索什么。
陆嬷嬷见洛宁如此与亦澈说话对方都不怪罪她,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怨念,不过碍于刚才的事情,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等自家小姐嫁给居主之后,她一定要洛宁好看!
在她心中,那个女人反正死了那么久,这么多年,居主身边又没有其他女子,便是小姐在外散布她是青冥居夫人这个消息居主都没有反驳,自家小姐成为青冥居女主人是早晚的事。
洛宁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没有说话。在想到那么已经逝去的风华绝代的女子,心中生出一抹说不出来的无奈和悲凉之感。
又看了一眼站在苑中红衣妖娆,却孤寂萧索的男子,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并不是不同意居主另娶妻子,毕竟墨小姐死了这么多年,居主还年轻,而且当年墨小姐离世太早,也没能为居主留下一儿半女,青冥居也还是需要继承人,只是,至少不能太差不是?若是水惜音那个女人,便是她都替居主和墨小姐觉得掉价!
“居主,你这次回了青冥居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洛宁走到亦澈的身边,问。
“明日。”亦澈目光清淡不带任何情绪。
别说陆嬷嬷了,就是洛宁都有些意外,“这么快?”
亦澈沉默了片刻,看向洛宁,“等一下你去书房等我,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洛宁虽然疑惑不解,不过还是道了声是。
没多久,一直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
“我家小姐怎么样了?”陆嬷嬷急急地上前问道。
那位老妪向亦澈行了一礼,“参见居主!”
“无妨,如何了?”亦澈的面容和话语都是极为浅淡,令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水小姐已无大碍,不过孩子到底是没有保住。”那位老妪的声音很是沧桑,还带着几分无奈地叹息。
“她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亦澈又问。
“水小姐刚醒,不过因为知道自己没了孩子,情绪有些不稳定。”
“行了,你先下去吧!”亦澈再次开口吩咐。
“是。”
这时,陆嬷嬷再次上前,“居主,小姐平时有多看重这个孩子我们做下人的都知道,现在孩子说没就没了,小姐一定很伤心。”说着,还用衣袖去擦眼角的泪水。
亦澈眸色清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洛宁,“洛宁,这些人,你自己看着处理!”
被点到名的洛宁,“我来处置他们?你就不怕我徇私?”
“随你。”声音清淡地吐出两个字,然后便直接进了房间。
闻言,洛宁微微勾起唇角,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陆嬷嬷,笑着缓步走近,“陆嬷嬷,你觉得我若是徇私的话,会如何?”
陆嬷嬷后退两步,看了一眼洛宁,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那些侍女仆从,摇了摇头,“居主是允许你随意处置他们,没有说我。”她是小姐身边的人,居主现在都看望小姐去了,肯定不会将她交到洛宁的手中。
洛宁勾了勾唇角,“好,那我就先不处置你了。”目光轻扫了一眼院中的人,冷声开口,“你们都下去吧!”
那些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似是没有想到水惜音流产之后竟然会这么轻易地就被放过。
“洛宁,你……”陆嬷嬷对这个处理方式明显不满意,刚说出三个字,就被洛宁冷然的目光扫视地瞬间噤声。这位洛宁,人虽然年轻,但是目光中透露着一股子威慑。
“怎么?不想下去?还想试试我其他的处理方式?”洛宁半眯着眼睛,目光在他们身上走了一圈。
“谢洛宁姑姑!”说完之后,几乎是瞬间便离开了院落。
见那些自己本来打算狠狠处置一番的人都被洛宁给放走了,陆嬷嬷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看了一眼站在苑中没有离去意思的洛宁,陆嬷嬷有些阴阳怪气地开口,“洛宁,人家小俩口在一起说说话,你跟在这里凑什么热闹?莫不是也想插上一脚?”
洛宁缓缓眯起眼睛,眸中冷芒乍现,却是面容带笑地开口,“看来陆嬷嬷确实是年纪大了,头脑都已经不清醒了,水小姐至今还是云英未嫁呢!”说话的时候,特别加重了水小姐三个字。青冥居以后的女主人即使不是墨小姐,也绝对不会是水惜音。
“你……”陆嬷嬷狠狠地瞪着洛宁,却是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陆嬷嬷应该知道,我洛宁没什么其他的爱好,就是比较喜欢看戏,今日,我便看看,里面那位如何将这出戏唱下去。”说完之后,一挥手,她身后的一位丫鬟就搬来了一张椅子,洛宁也没有任何顾忌地坐了下去。
一旁的青五青六齐齐地抽了抽唇角,看了一眼陆嬷嬷脸上忽青忽白的表情,又看了一眼神气地像个二大爷坐在椅子上笑地颇为开怀的洛宁,两个人再次相视一眼,齐齐无语。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女人,尤其是这种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女子!
洛宁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青五青六,最后目光停在了表情冷漠的青五身上,很快又将眸子移开,没有说话。
干净清雅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轻轻浅浅的檀香,遮盖住了颇为浓郁的血腥味。
水惜音躺在床上,如空谷幽兰一般的容颜因为流产之事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苍白,此刻,正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床顶的纱幔发呆。
房间里面的珠帘被掀开,放下的时候发出极为悦耳的碰撞声,在空中晃了几圈,泠泠作响。
“参加居主!”守在房间里面的侍女俯身行礼。
“下去吧!”亦澈看都没看对方,只是直接吩咐开口。
“是。”侍女转身离开。
听见声音,水惜音也微微侧头,看见站在床前的一道妖红色身影之时,瞬间就红了眼眶,声音似乎都带着几分隐忍的哭腔,“亦澈,孩子……孩子没了。”
亦澈没有说话,只是眸眼微垂,神色安静地看着对方。
“对不起!”水惜音的声音带着几分愧疚和无奈,还有隐隐的低泣声。
亦澈忽然勾唇淡淡一笑,目光看上去极为温柔,简直温柔到可以溺出水来或者将人溺毙在其中,对着水惜音声音亦是柔和地开口,“没关系。”
“可是……”水惜音自责的低泣声还没有说话,亦澈的声音再次传来,“没关系,反正以后我们之间也根本不会有孩子!
声音依旧很温柔,就连目光中的妖魅,都被温柔所替代。
水惜音却呆了呆,脸上的表情在瞬间滞住,哭着开口,“亦澈,这次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照顾好我们之间的孩子,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
“呵呵……”亦澈低低一笑,“我说错了什么吗?我自己做过什么我自己最清楚,那天晚上虽然喝醉了,但是有没有发生那档子的事情我还不至于不知道!”
水惜音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白地近乎透明,看了一眼亦澈脸上的表情,心中惊疑不定。亦澈难道知道了?不,不可能,他如果知道了这么时间怎么可能一直不说?
咬了咬下唇,眸中水光流转,泫然欲泣,“亦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从小就喜欢你,又在你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亦澈妖魅的眸子淡然无波,拖出一张椅子在床前优雅地坐下,望着水惜音颇为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们之间,还谈不上谁对不起谁。”他曾经或许因为退了婚约而对水惜音有所亏欠,但是,就算亏欠,也早已经还清了。
他和水惜音之间的关系,用对不起这个词太牵强,毕竟,对不起的前提也是要有一定关系的!
水惜音的脸色再次白了几分,近乎透明,“亦澈,你……”不管彼此做了什么都谈不上对不起,亦澈是想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么?
“亦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我还为你怀了这么久的孩子,就算现在小产了,也不是我所希望的。”美人眸中含泪,一脸幽怨控诉地看着亦澈。她根本不相信亦澈知道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不然,亦澈不可能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亦澈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清浅淡然,垂下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水惜音许久。
水惜音被亦澈的目光有些微微不自在,正想说话,亦澈淡冷的声音缓缓传来,“水惜音,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是谁的你比谁都清楚!”
水惜音脸色已经不能再苍白了,水眸盯着亦澈许久,发现对方眼中一片笃定没有任何开玩笑,水惜音的心瞬间似乎坠入谷底,连带着身体都轻颤了几下,一个不可能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这件事情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
难怪当初自己告诉他这件事情对方的表情很平淡,难怪当时洛宁脸上讽刺而又怪异的表情,原来他们竟然是一早就知道!
“是。”亦澈倒也没有任何隐瞒。
水惜音唇角的血色都褪去了,历来如兰花般淡雅幽静的眸子染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冷然和质问,“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话语微微有些颤抖。
亦澈知道,亦澈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知道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是景权阳的,但是,即便如此,亦澈也还是一点不都在意,哪怕这么多年,他还是一丁点都不喜欢她。
一点儿都没有!
这个认知,让水惜音全身发凉。
她本来以为,紫翎墨好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她自己又是亦澈身边唯一的女子,只要时间久了,亦澈肯定会爱上自己的,可是,现在的一切告诉她,都是她异想天开。
十年时间换不回亦澈的零星半点在意,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可能!
亦澈漫不经心却又不带任何感情地勾唇笑了笑,魅然若妖的眸底流荡着妖异的流光,“我只是想看看,你既然将这个算盘打到我的身上,之后要怎么圆回去?”
随即眼眸稍稍淡了几分,语气也冷了几分,“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为了瞒过众人,对自己腹中的胎儿狠下毒手。”怀孕的时间到底是差了近一个月,而且又是在他回来当天小产,不难猜出,这一切都是水惜音算计好的。
“我狠下毒手?”水惜音忽然笑了,却是眼中带着泪水,“亦澈,我狠下毒手你不知道原因么?我想留在你的身边,我想光明正大地留在你的身边,而不是活在我自己自导自演成为你妻子的戏中!”
然后顿了一下,眼中有几分说不出的狠绝与恨意,“而且,你明明就和我订下婚约,如果不是紫翎墨,我会成为你的妻子,而不是现在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跟在你的身边!”都是因为紫翎墨,一切都是因为她。
亦澈的眸子有些危险地眯起,眼中泛起丝丝冷意,“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扯到阿墨。而且,当年在认识阿墨之前我就已经有让人去水家相谈解除婚约的事情,是你不同意而已。”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女子,我若是被退婚在渝初会是怎样的笑柄?”水惜音的声音有些说不出来的不甘,质问。
“我当时说过,可以由你提出退婚!”亦澈的眸子情绪依旧,没有多少变化。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你。”水惜音望着亦澈的眸光一片深情无限,自认识亦澈,她就喜欢他,知道他是自己的未婚夫之后,她更是认定了他。
“可是,我不喜欢你!”声音简单直白,没有任何情绪。以前他将水惜音当妹妹,后来,照顾她是因为责任。她的母亲,为救自己而死,他答应了她的母亲会好好照顾她。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你喜欢紫翎墨,可是,她已经死了十年了,不过是一个死人,你为什么要心心念念地将她放在心里这么久?我那里比不上她?”她是水家小姐,出身高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底那里比不上那个受人人唾骂的紫翎墨?
亦澈的眸子也彻底冷了下来,没有任何温度地看着对方,“世间女子纵有千好万好,在我这里,却没有任何人及得上她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