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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身在暗处的风清持稍微犹豫了一下,很快便也缓步走了出来。
幽幽的夜色之色,即使走了出来,风清持的身影也依旧不是很清晰。
不过,借着并不明朗的夜色,白未檀的一双琉璃云烟的眸子还是精确无误地落在了风清持的脸上,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也看不真切。
“好久不见啊!”月时九对着风清持挥挥手,声音清朗地打招呼,甚至还有几分隐约的雀跃。
暗夜之中,风清持的眸子对上了一道冷漠的视线,下一刻,风清持就偏开了目光,看着月时九,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她自认自己武功不低,尤其擅长轻功隐匿,未檀发现她倒还说的过去,但是月时九,她还真不觉得对方有那个能力知道她藏在那个地方。
月时九勾唇颇为诡秘一笑,“你猜?”
随即用手卷起自己胸前的一绺墨发,放在手中细细地把玩着,望着风清持,道:“摄政王殿下,你不妨猜猜看呐!”
风清持眼眸一挑,似是有些意外月时九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摇了摇头,神色淡淡地开口,“猜不出来。”她和月时九之间,关系只能说还算可以,那还得是在她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现在已经恢复记忆,两人又是处在相对的身份地位,她自认与月时九还没有到那个可以猜出对方想法的时候。
“我是万蛊之王,当年又守了你的尸体那么多年,对于离魂自然是极为敏感的,即使是现在重生在这具身体里面的你,也不是全无效果。”月时九浅笑着解释,只是那双从来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却并没有多少笑意。
对于紫翎墨,当年她并没有见过她,不过却也知道自家冠绝天下的兄长为了她甘愿以男宠身份进入摄政王府,兄长为她做了那么多,可是她却爱上了其他的男子,所以,自己当年并不是很喜欢她,尤其是后来她被斩首示众兄长哪怕是用禁术也要让她回来。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她就不同意,因为作为禁术的献术者,若是禁术真的成功,在对方回来之后,活不过一年。
所幸,这件事情,必须是未经人事的处子,而且还必须是往常与紫翎墨关系较好,来往比较密切的人,兄长符合后面一项,但是前面一项并不可以,所以,他们便将目光转到了言络身上,并且设计让他成为献术者。
风清持望着月时九,眼眸有几分惊讶。万蛊之王竟然是一个人?!苗疆的万蛊之王她以前也听说过,听说可以御苗疆万蛊,她一直以为是一种蛊虫!
竟原来不是么?!
看着月时九,风清持清透的眸子即使是在夜色中都带了几分怪异好奇的目光。
月时九抖了一下,她怎么觉得风清持这种目光,就像是要将她扒光了好好研究一下,所以就瞪了对方一眼。
“哼!”月时九冷哼一声,虎着脸看着风清持,问,“你那是什么眼神?”
风清持神情淡淡,没有说话。其实,对于面前这位万蛊之王,身为医者的她,确实很……好奇。
“小九,你回营帐休息,我想和子染单独聊聊!”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白未檀终于缓缓开口,声音轻轻浅浅,不知为何,话语里面却带了几分微凉。
月时九看了一眼白未檀,有几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风清持,然后转身离去。
“一起走走?”白未檀的目光依旧没有任何温度,凉凉淡淡的,却不容对方反对。
话音说完,白未檀便已经越过风清持往前走去。
看着那道雪白的身影,风清持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她莫名觉得,未檀好像生气了。
静静地跟在白未檀的身上,风清持一直没有说话,眼中神色晦暗不明,有些苦涩,有些复杂。她和未檀,现在应该以一种怎样的方式相处?!
对手?朋友?知己?!
低低苦笑一声,最后将眸中一切情绪都敛去。即使知道未檀是锦雪,即使他们现在是相对的立场,可是,她还是无法对他狠心冷漠以对。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白未檀在一个小湖边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冷冷地开口。
风清持还来不及回答,白未檀凉薄的声音再次传来,“只身一人闯入敌军军营,你就对自己这么自信?”
风清持微微一噎,眼中却又一些说不出来的怪异,未檀是敌军的主帅是吧,现在应该不是末染的丞相吧?!
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虽然是关心,可是总是让她觉得有些奇异。
“……我,其实有办法全身而退的!”看着白未檀不怎么好看的脸色,风清持声音低低地开口。
“万一呢?”白未檀琉璃如烟的眼眸席卷上了一层怒气,清凉的嗓音却有些嘲讽。
“不会有万一。”白未檀的语气,让风清持的话语也淡了几分。她知道未檀是在关心她,可是,就是不喜欢那种带着嘲弄的语气。
而且,她做事情有分寸,不会做没有退路的事情。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夜深了,回去吧!”半晌之后,白未檀声音清清淡淡地开口。
风清持深深地看了白未檀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苍茫夜色中,白未檀才回过神来,轻叹了一声,然后也回了自己的营帐。
此时,西海关。
言络精致到没有任何瑕疵的容颜犹如结了一层冰霜,“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么?”
他的面前,是几位神情冷肃的黑衣人,最右边的那位,则是中午时候收到命令的玄影。
“……没有。”
言络手中的茶杯被生生捏碎,嗓音寒凉如冰,“今天晚上再找不到,你们就也都别回来了!”
那些影卫的表情都有些讶异,还从来没有在公子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那位风小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公子,风小姐回来了!”苜尧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这句话一出,众人明显觉得房间里面凝滞的空气终于开始缓慢地流通了,心中也都松了一口气。
那位小祖宗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爷估计要将整个西海关都给掀了!
“她现在在哪里?”言络抬眸看着进来的苜尧,声音幽冷而又低沉。
“风小姐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
言络站在书案前沉默了许久,然后才看向玄影,“去吧!”
“是。”
然后几人都离开了房间。
苜尧则是再次皱眉,“公子,你还是要囚禁风小姐么?”
言络没有说话,刚才的冰冷已经消失不见,恢复了平静清和,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冷静了下来,却……有几分莫名死寂。
“公子,风小姐若是知道你这样做,定然会与你生出嫌隙的。”苜尧难得地劝人。
言络敛眸,神色一黯,忽然问,“尹子希呢?”
“尹三公子今天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未曾离开。”
“尹子希今天都在自己的房间,没有离开。”
“盯住他,不要让他有机会接近清持。”吩咐完之后,言络取了一件墨色的披风。
苜尧知道言络是去干什么,不过,有了早上言络的那一句话,苜尧并不敢出言阻止,只能看着对方施展轻功如一阵风似地离开了房间,转瞬消失在视线中。
回到房间后不久,风清持就隐约发现了自己周围多了几道陌生的气息。
天地设色的精致容颜微微一冷,风清持披了一件外套,一开门,就发现房门不远处的屋檐下站了两道笔直的墨色身影。
“你们是谁?”眯着眼睛,风清持冷冷地开口。
现在这个时候,敢在她的院子里面安插人的除了言络不会有别人。
“风小姐,边境战乱,公子派我们来保护您的安全。”玄影淡淡地回答。
“不需要。”风清持冷声开口。
见众人没有离开的样子,风清持脸色又冷了几分,颇为阴沉。
“风小姐,这是公子的命令,我们无法违背,希望您能体谅。”
“那我去找言络。”说着,风清持就要越过他们走出去。
下一刻,就被玄影和另一外暗影拦住,说话的人依旧是玄影,“风小姐,您不得离开房间。”
“言络的命令?”风清持嗓音里面压抑着冷漠与阴沉,一片墨色在渐渐聚拢,似是暴风雨的前兆。
“是。”对此,玄影没有任何隐瞒。而且,这位风小姐是个聪明的,肯定猜出来了。
风清持眯着一双凤眸,幽幽冷冷地看着他们,就连削薄的唇,也是越来越红,似涂了一层蔻丹一般,红到滴血,最后,忽然扬唇一笑,只是那笑,却没有半分抵达眼底,反而带着一分令人心底发凉的冷意。
“言络真是好得很呢,很好,很好,很好!”压着声音,一连说了三个很好,可见风清持是真的怒了。
虽然是盛怒,不过,风清持还是存了两分理智,并没有与这些影卫出手,只是眯缝了眼睛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房间的椅子上,风清持的脸上,一派深沉寒凉,也有几分深思。
风清持最大的特点就是即使是怒极的时候仍旧可以思考问题,并且,思路会更加清晰明确。
言络囚禁她?!
而且,还是这么突然。
眼中眸色流转,思绪万千。
她自然不会觉得言络会平白无故地将她囚禁在房间里面,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言络囚禁自己?!
细想了半天,风清持都没有想到到底是什么原因,最后干脆也没有纠结。
夜深了,她应该睡觉休息。
十里坡,凉亭。
站在凉亭里面的雪色身影,银色的发如镀了一层月华,在寒风中飘扬婉转,看上去极为飘逸。
看着这一幕,言络脸上的表情有些感慨与复杂,还有几分冷芒闪动。
踏着木制桥廊大步上前。
“右相,别来无恙啊!”一出口,便是冷漠中带着嘲弄讽刺的声音。
白未檀脸上没有丝毫恼意,转身看向言络,淡淡道:“自是无恙。”
“这么多年,我们竟然无人知道苗疆祭司就是右相,看来右相隐藏地不是一般的深!”
白未檀嗤笑一声,面色淡了一些,“你之前不是已经在怀疑么?”大概在那次自己约见子染的时候,言络随同前来,那次,他就已经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了吧!
言络虽然看上去总是一副万事都与他不相干的慵懒淡漠样子,可是,他既然能小小年纪担地左相一职,自然是极其不简单的,心思手腕都是世间拔尖的。
那次在一线天以锦雪的身份见过子染和言络之后,言络就一直在暗中查探他的身份,而且还曾经试探过自己几次。
言络似笑非笑,“可是,比之右相,我还是晚了一步。”
锦雪出现在帝京却无迹可寻,他便知道定然是有人作为接应,而且,这个接应还不简单,能够让所有人看不出任何踪迹。
连他和紫月痕那只狐狸都没有办法查出来的人,对方心机谋算肯定也是极深,所以,将帝京中的人过滤了一遍,剩下的根本没有几人。
当然,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想到和右相有关系,真正让他怀疑右相身份的,是因为月时九。
离魂禁术他是献术者,对于苗疆蛊毒也是知晓一些,然后偶然发现那位月时九与蛊物之间似乎是有一种颇为微妙的联系,便猜测她和苗疆有关系,在查阅了与苗疆相关的书籍之后,知道苗疆有万蛊之王,可以御万蛊,他便觉得那个万蛊之王会不会在月时九的身上。
又是一番试探,他便发现不管是什么蛊,似乎都不会伤害月时九。
他便越加肯定月时九身上有万蛊之王,而万蛊之王是苗疆至宝,极为罕见,千百年也难得出一个,出现在月时九身上也就表情,她在苗疆的地位定然不低。
将一切抽丝剥茧之后,他才认为当今右相白未檀,就是苗疆祭司锦雪,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当年发生的一切事情。
只是,这一切他还来不及告诉清持,锦雪就自动找上门来了,然后还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白未檀低低一笑,难得地扺掌称好,“不过是言络。”
随即眸色幽幽一转,带了几分鬼魅,“那你今天晚上找我是为了何事?”
提起这件事情,言络脸上的神色瞬间冷了下去,眸子也阴沉了几分,定定地盯着白未檀,问,“沧州之事是不是出自你的手笔?”
白未檀看着言络,脸上的表情有些幽然,“你是指那件事?”
“沧州城破,紫舒身亡!”言络几乎是压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眼底深处,有一抹沉痛的眸光。
沧州天险,易守难攻,如果没有白未檀从中协助,便是紫羽和碧倾云加起来都不可能在三日之内就破了沧州城,还……累地舒王爷身亡沧州。
清持与舒王爷之间感情极深,收到这个消息,他甚至不敢告诉她,哪怕囚禁对方,切断她所有的消息来源,都想要将这个消息封锁住不让她知道。
后半句话一出,白未檀如静水一般无波无澜的容颜还是瞬间怔楞了一下,琉璃如烟的眼眸几块地划过一道深沉之色,甚至都忘了回答。
看着白未檀的表情,言络眯了眯眼眸,冷冽如冰,“看来你身边有人瞒了你不少消息。”
白未檀是绝对知道沧州城会破的事情,但是,对于……紫舒的事情,他并不知晓。
琉璃眼眸闪过一道幽深莫测的冷芒,如掺杂了浮冰碎雪一般,没有半点温度,抬眸看向言络,“消息属实?”
言络回看,语气冷冽,“你觉得我会用舒王爷的生死来开玩笑么?”话语说到最后,那双极美的眸子里面,闪过一抹沉痛。
白未檀的脸色微不可见地苍白了一分,垂在身侧的手都有几分微微颤抖。
言络不会用这种事情说谎开玩笑,那么,也就是说,紫舒是真的……
白未檀不敢往下想,在言络看不到的地方,连削薄的唇都在抖动。
那个潇洒如风的男子,自己曾经的好友,子染的兄长……真的死了,而且,还是间接死在了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