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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太太口中得知她的大女婿叫王山,35岁,在城里开了一家家具店。
我没有告诉于洋我要去见王山,一方面担心她身体还有伤,另一方面,是怕她再遇上危险。
我是一个霉人,还是让她离远点儿吧,免得沾了晦气。
我这次趁着医生护士不注意悄悄换了衣服出来,随后我就打了一辆出租车往王山的家具城赶去。
王山的家具城在市中心两公里以外,有点儿偏僻了,不过司机七拐八拐还是把我带到了目的地。
下了车,我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不如市中心繁华,连街道的水泥路都坎坷不平。
我也算是理解大女儿为什么没有选择王山了。
试想一个见过了大世面的大学生,还愿意回到这种下地方过普通生活吗。
如果真要说老太太的大女儿有错,也错在她有一颗野心,想要的太多,所以不得不抛弃王山。
我一路向前走,这里的街道真的很古朴,沿途还有蹬三轮车的摊贩,摊子上有卖韭菜饼的,后边的小铺子,黑漆麻乌的,似乎是炒货店……
这里的烟火气还真是重啊,到处都遍布着现实的烙印。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抬起头来,就是王山家的家具店。
这个家具店还真是老旧,连店门都没有,只有用几块板子拼凑起来的门板。
门板因为常年的风雨侵蚀,上面竟然还长出了霉菌。
看着灰色的面板上凸起的一层层青色绒毛,我心里不由得一阵恶心。
这里潮,湿的就像一个地下下水道。
我抬眼看了看,里边黑洞洞的,没有一点儿人声。
只有微弱的光线从门板上面的透明小玻璃窗里照射,进来。
透过那些微弱的光线,隐隐约约地有一些家具陈列在房间里。
有双人床,桌椅板凳,还有木柜子,鞋架……
这些家具虽然隐匿在黑暗之中,不过家具上的一层釉却反射着亮人的光彩,似乎经过时光打磨,越加得具有年代的质感。
我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把身旁的木桌子。
这是一个圆形八仙桌,赭色的釉,看上去一如沉淀在碗底的一摊酱油,黑的发红。
触摸的质感也不是现在机器一体化做的家具能够媲美的。
最为要紧的是八仙桌侧面的仙鹤图,才真的是鬼斧神工。
我凑近细看,不得不叹服制作者功力之深厚。
“能够在这么有限的空间里面把仙鹤的形神刻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动人,这功夫实在是高啊!”
我不由得一阵赞叹,这样想来这王山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抬起头来,再次环顾四周,发现这都好半天了,而且我已经绕了还几个圈圈了,他还没有出现。
“有人在吗?”我走到里边,试探着喊。
这时房子里边一道隔帘之下,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会儿,一个身形瘦瘦高高,单眼皮,长脸的男人走了出来。
“什么事啊?”王山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好,我……我是警察。”我本来还想要隐瞒身份,但这次我只是专访,又不是审问嫌疑犯。
王山听后,鼻子边上深深的法令纹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你好。”他有点拘谨个,语速也便快了。
王山看上去似乎有些内敛而且眼神总是躲闪着我。
他的举动让我有些困惑,我心里不由得自我安慰,之前不是还信心满满,怎么现在就怂了。
“你坐吧。”王山递给我一个凳子。
我笑着摆了摆手,“王山,你是黄维宗的女婿吗?”
王山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边摇边说,“可是他不承认我是。”
看着王山脸上的落寞,我迅速地分析着。
他这个表情是失落呢,还是心怀怨恨。
“你和他家有过过节吗?”我继续问道。
王山看了我一眼,神情严肃,“没有……”
我提醒着他,“你和你的老婆是不是没有住在一起,她早在十五年以前就去了国外。”
王山脸上有些僵硬,沉默了数秒,他只是苦笑了一声,“是啊,她见过了大世面,看不起我是个小木匠。”
王山的话里满是自嘲和讥讽。
他曾经无数次地憎恨自己的无能,连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
我有些不明白,“王山,既然她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等十五年。”
他在这小城里条件也不差,最起码还有一个店在。而且他长得也不丑啊,还有手艺。
以他的条件,怎么找不到媳妇,那可是一挑一大把的。
“我执着的是她为什么食言,警察先生,我是一个很固执的人,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她既然承诺了我,便一定要做到。”
王山说完,抬起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看着我。
看着他憔悴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我有些胆寒。
这样的人太过偏激,是很可怕的。
“如果她食言了呢?”我看着她,下意识地问道。
他扬起脸来,一瞬不瞬地望着我。
“警察先生,这世界上有很多法律解决不了的事情,比如情债,你说该怎么还。”王山油腻的脸上竟然带着一种近乎顿悟尘世的通透。
“所以你杀了黄维宗!”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而令我惊讶的是,王山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惊讶。
“他死了!”他突然问道,带着一种不可思议。
王山不是凶手,这我已经可以确定。
心理学说过微表情是最不会欺骗人的,而微表情也是最难造假的。
“没错,他在医院做完手术,在重症监护室被人拔掉了气管。”
王山脸色竟然还浮现了一抹哀伤的表情。
他不应该痛恨他们吗?他付出六年,却一无所有,现在苦苦等候十五年,也是一场空。
我不由得惊讶,王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此时此刻我很想了解一个为女人疯狂至此的男人他到底心里世界。
这已经与案件无关,因为这只是我被一个人的善良人性所打动。
而回味和王山的对话,我心里也明白,他在暗自筹备着什么。
竟然法律无法裁判情债,那么他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