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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着刘瑾的时候,是在担架上。
随飞球营的医学生,熟稔的检查了天下他的头,确定完好,四肢,似乎也没有折断的痕迹。
巨大的伞布将他卷着,好不容易,才有人用匕首割断了缠绕一起的绳子。
刘瑾看到了朱厚照和方继藩,便从担架上下来,一瘸一拐的道:“殿下,干爷。”
他又像是喊起了‘茄子’,笑的很纯粹。
朱厚照扑哧扑哧的喘气,忍不住眉飞色舞:“好啊,好啊……”
他高兴的手舞足蹈。
紧接着,朱厚照道:“真是好极了,咱们的降落伞,成功了,可以投入使用,哈哈哈……”
刘瑾显得有一些委屈。
方继藩却上前,拍拍他的肩:“这一次,你立了大功,太子殿下要赏你。”
“对。”朱厚照豪气干云道:“赏,怎么不赏?赏个什么好呢。”
方继藩笑吟吟的看着刘瑾。
刘瑾死死的盯着朱厚照,眼里放光。
这是自己的孙子,当然不能让他吃亏。
方继藩慢悠悠的道:“殿下,我看刘瑾是个人才,既能跳伞又吃,历朝历代,也没有宦官可以如此多才多艺,不妨,太子殿下为他请命,让他去西厂如何?”
西厂……
朱厚照吓了一跳。
刘瑾也打了个哆嗦。
干爷爷疯了啊。
在成化年间的时候,成化皇帝多疑,因而在东厂之上,设立了西厂,打听的,就是妖言惑众之事,只是……这西厂借此机会,不断膨胀,弘治皇帝登基,却将这西厂给撤销了。
这个时候,方继藩提出建立西厂。
这不是找死吗?
要知道,这厂卫历来是向皇帝负责的。
刘瑾乃是东宫的人,怎么可能……让他握有特务刺探之权?
刘瑾忙是摇头:“不敢,不敢,孙儿不敢的。”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这西厂,只是一个称呼,叫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叫内厂,叫外厂都可以。”
“当然,它的真正职责,却是有别于东厂和锦衣卫。你们也知道,眼下我大明下西洋,既有佛朗机人虎视眈眈,又有诸国蠢蠢欲动,天下诸国,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为了保障航路,清扫我大明扬威四海的障碍,理当在海外,建立分支,刺探军情,尤其是要严防,犹如上一次,佛朗机人袭击新津,或是袭击我登州的情况再一次发生。这些人员,自然是决不能在我两京十三省内活动,不然,难免有所避讳。可在海外,却需有人,四处活动,陛下这些年来,年事已高,身体大不如前,而下西洋,乃是国策,太子殿下,理应为陛下分忧,因而上奏,恳请建立这样的机构,为陛下分忧,有何不可。”
刺探海外!
朱厚照眼睛一亮,他觉得自己有事做了:“那就设在镇国府之下吧,叫做……叫做……外行厂?”
明朝有许多宦官们折腾出来的玩意,什么东厂、西厂、内厂之类。
只是这外行厂……
听着怎么有点儿……
方继藩气定神闲:“这名儿不好,堕了我们的威风,要霸气一些才是。”
“那就叫总督东洋西洋南洋北洋镇府司……”
方继藩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殿下,要低调,别坑我孙子。不妨,就叫西洋战略保障局吧,这名儿……我看成。”
朱厚照泱泱道:“保障,怎么像是军需官?没什么意思。”
方继藩道:“这刺探之事,本就是秘而不宣,越是低调越好,哪里有锣鼓喧天,唯恐大家不知道似得。刘瑾……”
刘瑾身躯颤抖。
他清楚,这是自己的干爷爷在抬举自己。
想想看,自己还是东宫的人,就已掌握了海外的刺探大权,等到将来,太子登基,那么自然是名正言顺,一并将厂卫给收编了,到了那时,姓萧的算个啥?咱想捏扁他,便将他捏扁,想将他搓圆就将他搓圆。
刘瑾噗通一下跪地:“在,在呢。”
方继藩笑呵呵的道:“方才从你跳伞来看,你胆大心细,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太子殿下要降大任给你,你还不赶紧称谢,这几日,殿下会向陛下请命,你在东宫,休息几日,等着旨意吧。”
刘瑾磕头如捣蒜:“谢太子殿下,谢干爷爷。”
朱厚照一脸无语之状:“喂,本宫还没有答应呢。”
…………
新城的交易市场里,依旧是热闹非凡,人流如织。
无数的商贾在此交易,彼此推介着自己的商品。
不过今日,却有一个特殊的现象。
保定铁路局,正式挂牌了,开始向商贾们筹款,按银钱多少,进行入股,并且在将来,铁路修建之后,入股之人,将参与分红。
消息一出,倒是有无数人来围观。
不只是挂了一个修建铁路的牌子,在这牌子边,还张贴了告示。
里头详细的注明了,如何对私募股份进行保障,以及享有的各种权益。
这些股份,统统可以买卖,可以交易……
商贾们兴奋的热议着,他们是这个时代,最领先的一批人,是弄潮儿,因为他们接触的眼界最广,也最容易接受新鲜的事务。
可即便如此,真正要掏银子的时候,绝大多数,还在观望。
现在发行的,乃是一千万股,一股一两银子。
可毕竟是需要出真金白银的,没有人敢冒这个风险。
因此,大家议论的多,出手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这消息,立即不胫而走,很快……弘治皇帝便将王不仕招来。
这王不仕乃是财经专家……偏偏,他和刘文善不同,刘文善乃是方继藩的门生,若是牵涉到方继藩的事,弘治皇帝更倾向于,向王不仕问策。
弘治皇帝微微笑道:“王卿家,交易中心的事,你略有耳闻吧。”
王不仕颔首点头:“回陛下,臣听说过。”
“你对此,以为如何?”
“这是一个新东西。”王不仕道:“眼下,我大明大量的白银,从海外流入,银价,一年不如一年,再加上银票的流通,互通有无,市面上的银子越来越多,因而,不少人手里的银子,也是一年贱过一年。银子不值钱,为了防止往后,这般通货膨胀下去,难免,人们不敢将银子放在手里储存,而是倾向于,将银子尽速的花出去。”
“可要花,也不容易啊,除了衣食住行之外,就是买宅邸了,偏偏这一年来,宅邸的价格,还算平稳,虽是略有上扬,却也不至于如从前那般一日千里。”
“此时,这富商和寻常百姓,手里捏着银子,却不知该如何是好,陛下……臣以为,齐国公和欧阳志所推出的这个,倒是有几分意思。现在人人都知道,投资生产,是有利可图的,因而不少的富商,都愿意将银子投入进作坊里,与人分红。只是可惜……这里头有两个问题,其一,是投资作坊,需要足够的财力,没有几千几万两银子,是不敢去想象的。其二,易引起纠纷。这铁路局,却将股份和分红,直接放到了台面上,任人去购买,十两银子,可以买十股,一百两银子,也可以买,若是有十万、五十万两的……更不必说了,可谓是老少咸宜,大小同吃。买的人多了,便可共同分担风险,而与此同时,大家买了这股,便可支持保定府将铁路修建下去,保定府修通了路,带来了便利,使无数的匠人,可以得到薪俸,无数的作坊,有了订单;而将来若是铁路能够盈利,又可使这些购买了股份之人牟利,这是一举数得,于国于民,都有诺大的好处。”
经王不仕一分析。
弘治皇帝不断的点头。
不过……
他抬头,凝视着王不仕:“可朕不相信,一样东西,可以尽善尽美,若如此,那么这天下,早就太平了。凡事,有利就会有害,难道,这东西,就没有害处吗?”
“有。”王不仕道:“其一,未来铁路修的如何,只有天知道。其二,若是铁路修成了,盈利不影响,只怕这些买了股份的人,最终给他人做了衣衫。”
弘治皇帝皱眉:“那么卿家以为,会不会有这样的局面呢?”
王不仕摇摇头:“臣不这样认为。”
“卿不这样认为,莫非是害怕方继藩?”
“不。”王不仕摇头:“臣不这样认为,正因为是齐国公,齐国公的心很大,铁路局挂牌出来,这是大局,他绝不会因为区区如此,而砸了自己的盘子,所以,他必定成功。”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你倒很看得起他。”
“何止看得起,臣略有一些薄财,所以打算购买三百万股,所需的花费,乃是三百万两,用着三百万两,来支持铁路局,那么陛下认为,臣是否对铁路有信心呢?”王不仕轻描淡写的道。
弘治皇帝:“……”
他心里有一种卧槽的感觉。
你王不仕,轻而易举,就能拿出三百万两银子?朕的内帑里,有多少银子来着?
当然,敢拿出三百万两银子,去支持方继藩的这个新理念,弘治皇帝,也算是佩服这个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