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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心】
头痛欲裂。
比小时候与人一起偷喝米酒宿醉醒来时还疼。更要命的是,身上也是没有一丝气力。我呆呆躺床上许久,昨晚的记忆才一点一滴回到了脑中。
宋家拦截,巷口搏杀,破阵突围,然后……
记忆戛然而止,我一激灵,赶紧摸了摸身上。
还好,衣服还齐整。
不是信不过剑胆,而是我对自己的美色心里太有数了。
回了回神,我缓缓坐了起来,这时才发现屋里还坐了一个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惊讶之下,我赶忙起身摸向床头的落英。
“我叫宋圭。”手指还未碰到剑柄,就听到那人让人头疼的声音,“今后你随我学剑。”
宋圭?这名字简直如雷贯耳。宋家当代掌剑人,年少成名,却在最光彩时败于魔教妖人剑下,几成废人。此后沉寂数年,直到三月前突然现世,三剑逼得前代掌剑人弃剑投降。
简直是天才加励志的云端人物。
怎么就要收我为徒了?
宋圭见我半天不回话,继续道:“如果你不愿……”
“我愿意!”当下滚下床就要磕头。
宋圭“嗯”了一声,抬手示意我起来,“拜师礼就免了,心诚即可,剑胆在楼下等你,你随他去了结一桩旧事。”
没来得及细问,宋圭便径自离开了。
我稍微缓了下神,一肚子的疑问看来只能见到剑胆再问了。
下楼果然看见剑胆呆坐在大堂,呆头呆脑的,我上去拍了他脑门一下,嬉笑道:“剑胆,见着你家公子了没?”
剑胆居然没还手,只勉强扯了扯嘴角:“你随我来。”
我见他神色不对,估计是林公子有些不妥,心下有些黯然,只好默下声来,跟着他走,一路都在寻思宋圭所说的旧事是什么。
一路无话。
“到了。”前方剑胆突然停步,我闻言抬头,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
眼前是一座新坟,封土还未干透,坟前墓碑上分明写着“林琅之墓”。
我不知怎的,心中突然一恸,“剑胆,这是……”
剑胆轻声,“公子之墓。”
我不知怎么安慰他,只得学常人安慰丧亲家属的话道:“节哀……”
剑胆闻言嘴角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良久却只道了一声:“谢谢。”
呆立半晌,剑胆突然递给我三柱香道:“给公子上柱香吧。”
我点点头,在一旁点燃的香火上引燃了香,念叨了两句早登极乐,英年早逝之类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话,鞠躬三拜,上前插在了香炉中。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我问剑胆。
“我会回公子故居守灵三年,然后再看吧。”
离别突如其来,就像第一次见面一般猝不及防。短短一天,经历的生死却远超过去十几年,我偷眼看去,剑胆仍是盯着他家公子的墓碑,表情清冷。
我突然很有些不悦,发狠似的踢了踢脚下的新土,鞋尖染上了一层泥土。
剑胆见我不回话,只得接着道:“你随着宋先生学剑是很好的,宋先生的剑法、为人,即使是公子也是推崇备至的。”
“嗯。”
我还在生闷气。
剑胆一脸无奈,看着我踢土,突然笑了笑,走上前来。我仰头看着他,剑胆比我高了两个头,靠的这么近,阳光都被遮住了。
我眯着眼瞧他,“干嘛?”
剑胆只是笑,然后飞快的伸手向我,我愣神之间,错过了躲过的时机,心想着他果然还是要还回来,只来得及低头,然后就感觉头顶一沉,却没想象中的疼痛。
“守完灵,我就来看你。”
感受着头顶的抚摸,我心绪乱糟糟的,只能来回摩挲着冰凉的剑柄,声如蚊呐:“说好了。”
良久,头顶一轻,我抬头看去,剑胆目光温柔,“宋先生来接你了。”
我回头看去,老师不知什么已经站在来路,虽然站着还远看不清表情,我还是蓦然红了脸。完了,丢脸丢大发了。
“你随宋先生去吧,”剑胆温言道,“放心,等你回头看不到我时,我再走。”
我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回头看去,剑胆果然没有食言,还在笑着跟我告别。
我又走了两步,心下惴惴,三年时光,他忘了我怎么办。指肚摩挲剑柄不停,突然福至心灵,我得给他一个信物。思索了一番,身上属于自己的东西除了衣服就是一把剑了。剑是不能给的,还要练呢。目光绕过剑柄,心下有了计较。
我回过身走回剑胆身边,他笑着问我:“怎么回来了。”
我不答,从剑柄上小心拔下剑穗,递给他。
剑胆接过剑穗小心的放到怀里,我满意的点头,觉得他做得不错,准备回头。
剑胆叫住了我,然后把一块玉佩放到我手里,“这块玉是我贴身之物,权当信物交给姑娘了。”
我俏脸一红,说什么贴身之物,怪怪的。
我不愿露怯,想将玉佩学着挂到腰上,却怎么也挂不稳,心下着恼,瞪着剑胆。
剑胆莞尔,接过玉佩蹲下身轻轻给我挂好。我看着他的脑袋,寻思着是不是摸回来,只没来及上手,他就站了起来,我只好悻悻的收回手掌,装作无事发生,心想着三年后等我长高些定要还回来。
“我真走了。”
“嗯。”
我转过身向老师走去,不时回头。
他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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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胆】
待到再也看不到琴心,我转身走到了墓地不远的林中。
“公子,她走了。”
“嗯。”
公子眼中的雾气还未散去,这毒确实猛烈。
我推着公子所坐的轮椅离开树林,问道:“公子,怎么中的毒?”
公子叹了口气,“她长的很像她母亲。”
我心下恍然。
宋小姐宋稚,与琴心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年龄也相差无几。宋家与公子商议好借着公子的名头以私奔为幌子还回琴心,却暗地以宋稚冒充,接近公子下毒。不料公子内力深厚,且机警过人,及时驱毒并与宋稚虚与委蛇,只被毒气伤了眼睛。
“宋家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若是早有预谋,根本没必要与我商议还回琴心,只要握有人质逼迫我就行了,恐怕这次的波澜都是宋家小姐的盘算。”
我一惊,“宋稚?”
“不错,我们都小觑她了,恐怕宋家也被她玩在股掌之间了。”公子摩挲着轮椅扶手,“她不知如何得知了十多年前的旧事,认定我就是害死她父母的祸首。她先是说服宋家家主与我商议归还琴心,还成功让宋家同意以她为幌子,然后雇佣听雪楼从中作梗劫下你们二人,让我和宋圭都误以为是宋家食言,更拿捏住宋圭对小蝶的愧疚,以逼迫我就范。若非你及时出现,我可能就要真死了。”
我脊背冰凉,委实难以想象如此一个看起来天真无害的大家闺秀,竟然心机深沉如此,如果琴心不是剑法天资惊人,如果不是苏离暗自放水,后果不堪设想。我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那琴心跟随宋圭学剑岂不是很危险?”
“不会。宋圭在宋家地位特殊,即便是宋稚也只能借他的愧疚行事一次罢了。而且我能推算出来的事情,宋圭不至于还被蒙蔽其中,无非是不会对她宋稚一个小辈出手,但要谋算宋圭,她还嫩了些。如今我假死避世,不好再带着琴心在身边,由宋圭保护她,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对公子的才智自然是深信不疑,但不知为何,心底还是有些不安稳。转念一想,三年也不是太过久远的时光,想必不会有太过危险,稍稍放心下来,接着与公子说道:“公子确定是听雪楼吗?苏离会加入听雪楼可算是奇闻了。”
“除了听雪楼,哪家杀手组织敢于接下刺杀魔教少主的契约?”公子自嘲的哼了一声,“即便这个少主从来没把自己当魔教中人。”
我手心微微冒汗,“公子,你瞒我也太久了。”
公子哈哈一笑,“我并非刻意瞒你,而是我自己都不愿提起这个身份罢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想了想,虽然好像哪里不对,但也不必深究,于是问道:“那我们下一步如何?”
“守灵。”
“嗯?”
“你不是跟我女儿说了要为我守灵么,男子汉一诺千金。”
我大窘,公子怎么什么都知道,“这个……”
公子转过头,笑意玩味,“连我都没摸过我闺女的头,手感如何?”
我更为窘迫,不敢搭话,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回草庐也好,如今正是赏花的好时节。”
“我瞎了。”
额……
我赶忙想办法找补,“这不是暂时的嘛,兴许等回到草庐就好了呢。”
公子总算好好坐了回去,我趁机抬手擦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然后虚握两下。
手感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