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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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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都说要珍惜高中的时光,因为它真的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好像所有人都长成了大人,一不小心就要变成自己不爱的样子。但林子予没想到,竟然能快成如此。

    林子予考到了北方一所大学的社会工作专业,实际上她热爱心理学,早之前她就读过一些心理学的相关书籍,也看过很多类似《犯罪心理》那样的影视片,培养了自己的兴趣,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见解。林子予为了进到北方的这一所名校,选择了这一门冷门的专业,同时她也满意其中所能得到的心理学教学和偏向实践性的课程,她已经厌倦了学术性研究。但从广东到天津两千多公里,本确实不干涉她填报志愿的父母,也因她的“背叛”感到了愤怒。

    很多人都说刚上大学会急着恋爱,但是林子予显得格外特别,她不着急,反倒希望不要与无关紧要的人有过多的来往。学长们却急不可耐,怕的是大一的学妹们被寂寞难耐的其他男人抢空。

    开学前的暑假,大学就建立了各种各类的新生群。她在同乡新生群里未找到同专业的同乡,这让她不禁感到有些紧张——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一切都是未知数,没有任何情况在把握之中。后来,她在群里发现母校校友陈美华的存在,她才稍微安心。

    同乡学长黎子康对每个人都很照顾,他把社会工作专业的学长叶富铭介绍给林子予,“社会工作专业在广东每年只招一名学生,但我只知道叶富铭。其他届的学长学姐你可以问问他。他没有在群里,所以你可能没看到他的微信。”听罢,为了熟悉专业内的情况,林子予只好去认识叶富铭。

    实际上,林子予很感谢黎子康,若不是他,大概只有自己没有前辈带着熟悉环境。她本觉得这样主动热情帮助自己的人图谋不轨,但在同届新生的印象里他也确实是个好人,这让林子予放心了许多。

    新生群里的学长学姐们似乎人都很好。虽然调戏女孩的学长挺多,同届的女生对林子予有些防备,但都不像会害人。

    林子予是不喜欢北方大学的住宿条件的。从小寄宿的她,虽然都是住在八人间里,但她们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有能够容纳八个人一同洗漱的阳台,有三个水龙头和浴缸大小一样的水池。宿舍内虽然是铁皮柜子和上下床,但空间却足够的大,她们甚至能在宿舍内追着打闹。

    大学的宿舍给她的印象则十分差。林子予之前就询问过学院内能否不住宿舍的问题,叶富铭告诉她:“只要能收买生活委员给你晚上点名签到,那一切都好办。只是办理退宿是不太可能的,你是异地学生,退宿了肯定就是出去租房住了,要是有什么以外,学校才不想给你负责,索性直接不给你退宿。”林子予打算等严格的军训过后就离开宿舍,到学校南门后的小区与同乡女孩徐洁合租。

    她住的是六人间。两张上下床,另外两张则是上床下柜,一个柜子的大小大概刚好只能容纳林子予。对床与对床只有一米距离。阳台大概也只有两平方米的大小,只供晾衣。她第一次接触“水房”——那是专门用来洗漱、洗衣服的地方。总而言之,那里都是水龙头和水池。水房对面就是公共厕所。

    每一栋宿舍楼里都会在一楼配置一台自动贩卖机和一间洗衣房。每一层楼里有两个公共厕所、两个水房,厕所与水房相对而设,这是一对设置,一对在宿舍楼的最左端,另一对在最右端。

    学校设有三个澡堂,位于学校不同的位置。林子予宿舍后就有一个澡堂,虽然澡堂里满地都是女生们乱扔的用过的面膜、纸巾、卫生巾,但这个“第三浴室”是学校里最保守也最干净的澡堂,以至于她军训时期来洗澡时每次都要排队。

    她是无法接受赤裸着站在裸体中间,于是她和大多数南方人一样,围裹着浴巾或穿着内衣裤排队。有时候她会目睹女孩们因为过度等待而引起的争吵。

    林子予的室友都很讨人喜欢,她特别喜欢一米七的刘杉,还很清楚地记得当时刘杉夸张地打量她:“天呐!我的宝贝!你也太小一只了!太可爱了!我太喜欢你了!你这眼睛!我的妈呀!你这大双眼皮!哪做的!”另一个室友刘敬印听闻也跑来,融入这活跃轻松的氛围里。林子予那时才知道“微整形”。

    军训时她就天天和室友们呆在一起,偶尔她也会和同乡的朋友会会面。

    大学的军训时间很长,但实际上却不那么严格。

    军训的三天,林子予的班级要去空旷的大操场上编排军训总结汇演当天入场正步走的队形,林子予在心底正式投降,她在休息时佯装不适,慢悠悠地走到教官面前,“教官……我……”

    教官见她说话迟疑,猜是女孩生理期请假的那些话,没有听完就摆摆手让她去休息。林子予知道女孩子请假不管是真是假是什么理由都是会成功的。她沾沾自喜,坐在观众席的位置,和请假的同学一起写军训日记。

    晚上,学院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为会里招新的活动事项专门到军训场地里宣传,坐在一旁的林子予听到他们念叨着叶富铭的名字,“对啊,红歌比赛的时候可以让叶富铭来指导一下,改一下歌,后期也能让他给录播……”林子予在之前与叶富铭沟通时就了解到他是学校社团乐队歌手,但还不了解他在人群之间的名气分量。

    林子予请假三天,编排好的队伍已经没有她的位置,在给体质弱的学生编进去的所谓“飞虎队”里,她也跟不上军体拳的学习进度,于是她被要求彻底坐着休息了。

    军训期间的招新会,叶富铭作为社团乐队的负责人进行招新,说想见林子予一面:“以后教材我送你就行了,不用去买,反正我也不需要用到了。对了,一起吃个饭吧,可以跟你聊聊学校里和专业的事情。你是已经搬出去住了吗?一起到学校南门附近的小广场去滑滑板吗?有个滑板社,挺有意思的。”

    林子予并没有答应,只是含糊着:“等军训结束了我搬出去住再说吧。”

    在学生会招新的会议室里,叶富铭从自己的社团溜走了,找到了正在宣传部等待面试的林子予,他站在会议室对面的教室门口等候林子予结束面试,“嘿,林子予。”他迎面向林子予打了个招呼:“我是叶富铭。那天你们列队去体育馆听讲座,我从南门出租屋滑滑板去上课正好见到,那时候你低着头玩手机,没有戴军训小绿帽,背着民族风的编织袋。看你朋友圈里的照片,那应该是你,对吧?”

    林子予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刘杉她们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很快。”她迅速打量了叶富铭——白白净净的平头小生,看照片时以为是一米七的小个子,却原来是个一米八二的健身壮实大个。

    林子予答应了一句:“是我。”

    “有空来我家玩吧。或者一起出去玩。”叶富铭说道。

    林子予依然含糊:“到时再说吧。我先回去了。”然后她就礼貌告别了学长,跑着追上刘杉。

    中秋节也在军训期间。另一个就读于百年历史名校的学长于霖来到林子予的学校里,带她去参观自己的学校,带她去欣赏了全市最美的景点,带她去尝了本地的新鲜美食。在开学前一天他们就会过面,他对林子予百般殷勤,甚至在开学时成了她的私人“导师”。林子予并非想跟他一同过中秋,但想到如果能在名校校友亲自带领下参观名校,还能躲开中秋举行的大型同乡聚会,那何乐而不为?唯一令她感到遗憾的是,她的私心使得她错过了宿舍的火锅聚会。

    很快军训也就结束了。林子予搬出去住以后,叶富铭会隔三差五地找她玩。

    林子予虽然对感情方面的事情已经不再上心,但叶富铭确实是个挺浪漫的人。

    每个没有课的晚上,他会来到林子予的小区楼下等她。

    叶富铭会故意在林子予面前搞笑地滑滑板,用刻意的耍帅来引起她的注意,他一直鼓励林子予踩上滑板尝试一下这样的运动,“你试一下呀,我扶着你,我推你啊,一定摔不了,放心!”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林子予往滑板上站,林子予犟不过执拗的他,只好扶着他站了上去。于是叶富铭就一直两手抓着她的手臂推。俩人就像跳交际舞一样向前移动,十分滑稽。

    叶富铭不带滑板过来的时候,就会和林子予一起散步,或者坐到凉亭下聊天,有时候他们也会玩小广场上的健身器材。他曾卡在儿童用的秋千座椅里,让林子予哭笑不得,连忙拍了好多的照片用来留念。

    两个月以来,他们彼此习惯了互相的陪伴。叶富铭正式邀请林子予到自己家中

    因经济条件所迫,叶富铭与室友合住一个房间。房间内十分混乱,林子予环顾了四周,“你们男生是怎么活的?”叶富铭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却开着玩笑说:“那你来帮我收拾吧。”

    他给林子予展示了自己的弹吉和电子琴,然后打开了电脑,让林子予坐在自己旁边,凑近林子予的耳畔,暧昧地问:“你想听什么歌?我给你唱。”林子予被他的靠近惊到,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歌曲,她就随便说了首名曲:“《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打开了电脑的录音系统,在林子予面前弹奏着电子琴并唱了起来。

    林子予是有点心动的,她总是喜欢有才华的人,而眼前的叶富铭有时候显得内向害羞,令她还有些强势者欲征服的愿望。但林子予本身也是内向的人,她绝不会主动去争取那些自己没有把握能得到回应的关系。

    “听我唱歌的女孩基本都会哭哦,没跟你夸张。”叶富铭看她听得入神,一句话叫醒了她。

    “厉害。”林子予想不到用什么能回答他,因为明显地,她并没有哭。

    “很多坏事就在含糊其辞中发生。而我也从来没问过对方是否喜欢我,我一直先入为主地认为大家都是逢场作戏,就算我有一点真心都会显得特别可笑。毕竟现在大家说话又不用负责任。”

    叶富铭像往常一样来到林子予楼下:“可以去你家玩吗?”

    林子予觉得奇怪:“我家没什么好玩的。”

    “上去看看。”

    “好吧。”林子予当时并没有想到: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一个男人不管以什么理由来到一个女人家中,他所想的大部分事情都与性爱有关。

    林子予的出租屋是典型的单身公寓,打开门,屋内一览无余。

    一进门就能看到一大扇窗户,窗前是一张宽一米五、长一米八的上下床,徐洁睡在上床,林子予睡在下铺;门口右侧是一张黑色双人沙发和玻璃茶几,左侧是洗手间和厨房。徐洁的男朋友为她添置了书桌书椅,摆放在床的一侧。

    林子予坐在椅子上,让叶富铭坐沙发。她并不想和叶富铭过于亲密,在她看来,彼此之间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关系。

    就当她要站起来去接杯水的时候,俩人的膝盖发生了触碰。叶富铭突然也站了起来,他熄灭了灯,抓住了林子予的手腕将她往沙发上拉。林子予坐倒在沙发上,那是她平时下课回家首先躺下睡着的地方,她最喜欢这个软绵绵、越陷越深的小窝。但此时,叶富铭在她上方,拉扯去了她的衣衫。她觉得自己掉进了沼泽地里,她越是挣扎扑腾,就越是往下陷。她扭过头,渴望用留到肩膀的头发掩盖自己难堪的脸,她的双手不再推搡乱挥,而是交叉在胸前遮挡住自己的身躯,“徐洁随时会回来。”这是叶富铭才停下动作,帮林子予穿上衣服。

    “好玩吗?”林子予轻蔑又讽刺地问了他一句。

    叶富铭没有回答,离开了她的家。

    “我还在你楼下。”

    “可以抱抱我吗?”

    林子予连续收到了他的信息。

    “你回去吧,别再来了。”林子予回复。

    叶富铭的确没有再到林子予的家里去,但他仍与林子予保持着联系。他对林子予解释说:“喝了些酒,对不起。”在林子予的心里,或许也有留给叶富铭的一点位置,留在孤独夜里用作陪伴的位置。她虽然生气,但还是原谅他。说到底她的生气,是来自没有名义的气。她很快也释怀了。她不想属于任何人,谈感情很麻烦,会伤人,也受伤。

    叶富铭在寒假里以通讯的方式陪伴着林子予。他们在第二学期开学的前几天就回到北方,来到各自的出租屋内。

    “搬了新地方,没有暖气……不能去你那里吗?”林子予确实无奈,叶富铭早在大一的时候就让家人给他开神经衰弱的病例证明以办理退宿,现在他还不能回宿舍,一个大学生也没有足够多的钱到处外宿。

    “好吧。”但这一次,林子予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她能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已经凌晨一点多,叶富铭脱去皮衣外套,坐在沙发上,没有动静。林子予面对着窗户侧躺着,她闭上眼睛想要入睡。她能感受到叶富铭掀动她的被子,他从背后抱住她。林子予转过身,她看着叶富铭,她觉得眼前的男人已经少了初见时的内敛和稚气,她不想吻他。在她的身体记忆上多少残留着林楚汉对她的温柔爱抚,她的唇似乎只为抵达林楚汉的唇,她的身体似乎只享受林楚汉对她的触碰。这个夜晚于她而言必须要成为两个寂寞的人互相借以聊慰。

    叶富铭退去林子予的针织衫,脱去自己的T恤,露出结实的身体。林子予抱着他,双手能感觉到他用力的背阔肌。她原以为第一次的体验会像小说或影视里所描述的那样由疼痛到欲罢不能,但于她而言,这一切都很普通。

    林子予搬了家。

    她与同届的同乡女孩吴希澄住在一套五室一厅的房内,各自一个房间。其他的房间暂时空着还未出租。吴希澄是少数几个同届同乡女孩里对她没有防备的人。

    她的房间有一扇大窗户,旁边横放着一张床。床的对面的角落是一个红木色的衣柜,衣柜旁边是书桌椅子,林子予在书桌旁添置了书柜和鞋架。书桌上的墙壁挂着她自己画的油画和一个九相框拼接成的大相框,相框的图片是她自己制作的贴图和拍摄图。房门的右边就是林子予的画架和两个大的晾衣架。她的房间灯光是暖黄色调,所有的家具都被她换成了白色风格。她的衣服鞋饰、化妆品护肤品、艺术工具、装饰品占了大量的地方。

    这一次她已经熟悉叶富铭的伎俩。她觉得自己因为好多的事情变得邪恶了。

    “曾经你让我心动的种种,我权当没有发生,因为我质疑它们是否你意图中的一部分。

    现在你我只是两个糊涂的人夜里欢愉一场,或许我们还会在某个良宵里纵欲酣畅,但你要记得:在爱里,我与别人相比只有一点可贵,她们是唾手可得的,而我永远是水中月。

    那些老土的情话说得多好:‘我会要你烧心,要你郁勃,要你不知困怠,要你一心只向我。还要你畏生死,要你渴绸缪,要你思情欲,要你方寸不舍离我。’我会让它成真,让你被爱欲和贪性打败。”

    叶富铭留长了头发,他应该是有些时间没有锻炼,比以前胖了。

    林子予不希望与他做爱,她好像只是单纯地喜欢两个人暧昧地共处一室,互相陪伴,度过漫漫孤独的黑夜。

    他们共同分享一根香烟。林子予曾受父母的严格管控,来到大学以后她多了许多无意义的尝试,包括做爱、喝酒、抽烟、去夜店……她确实喜欢万宝路水蜜桃薄荷烟的味道。但与其说她迷恋上尼古丁的魅力,不如说她只是享受吸烟的过程,吞云吐雾让她有一种制造灵魂的错觉,她热衷于观赏空气中飘荡的烟雾,这大概也是她曾在苏宇工作室布置了大量香薰蜡烛的主要原因。

    林子予见夜深了,对叶富铭说:“你走吧。”

    叶富铭从椅子上坐到床边,然后他向林子予侧着躺,看了她好久好久。他用被子盖住了林子予的脸,手掌捂住她的双眼,吻了一下他的唇,说一句:“走了。”

    他们后来没有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