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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句北朝民歌确实很好的说出了草原上的景色，但是这是在夏秋季节的草原，如果是冬天的话，那么估计就是北风卷地白草折了。
沈默觉的这根本不是白草折，大概是百草没。因为这雪下起来，很快就看不见任何的草了。
作为新桥农业局畜牧司在康西草原上的外派工作人员，沈默每天的工作包括检查太阳能发电阵列的各个线路，主蓄电池的情况，备用柴油发电机的情况，还有基地取暖锅炉的情况。
他们这个外派基地，坐落于延水旁边的一处高坡之上，也就是后世的洋河附近。距离后世的官厅水库大概有4.9公里左右，也就是后世的清水河村附近。
这里有一条于延水的小支流，在整个康西草原地区，也属于水草丰美之所在。
按照后世水文资料的变化，现在的于延水虽然还是一条径流量不太大的河，但是其水量会越来越大，最终在官厅水库这一片地方形成湿地，同时也对下游永定河产生洪灾影响。所以为了一劳永逸，县畜牧司在给外派基地选地址的时候，还是放在了清水河村这里，而且从规划上看，新修的铁路也是要从这里过的。
目前也就是于延水北岸到八达岭脚下，共规划了18万亩土地作为一期定牧示范工程。但是因为人手的问题，从8月份开始，整个规划示范区内，仅仅完成了两万亩牧草的种植和收获。毕竟从从河间，信都等地迁徙过来的农户只有几百户而已。
至于依附过来的突厥妇孺们，对不起，他们大概能照顾牛羊，但是种地，真的是在难为他们。
所以，这个示范基地目前只有牧民六千多人，牲畜存栏有牛两千多头，马三千余匹，羊十八万只。
从财产上来说，这个基地目前还处于需要输入粮食和给养的阶段。按照县畜牧司司长段文明的构想，十八万亩定牧耕地全部开发完毕的话，这里能达到牛三万头，马一万匹，羊一百万只，猪二十万头的规模。
这个规模跟后世比还是差不少，后世的话，十八万亩牧草种植，大概能支撑的牧群数量比这个翻上三倍。
按照目前示范基地的条件，也就能达到一亩草养活一头牛的地步。
（这里有个小吐槽。现代牧草生产的话，一亩地能产青饲料最高是15吨，一头1200公斤的肉用牛大概一年吃草11万斤。唐砖这部作品中有个细节是吐谷浑大长老用6000头牛来换一座玻璃雕塑，当时我就很无语。就算把吐谷浑人全榨干了，他们也拿不出6000头牛来。因为按照原始草场计算，养活一头牛需要200亩草场，而6000头牛需要一百二十万亩草场。这已经超出吐谷浑的承载能力了。）
整个示范基地有新桥员工一百多人，配备一个太阳能发电站，一个防疫监控站，一个气象站，一个配种站，一个疫苗/药品冷冻仓库，在不锈钢恢复供应之后，又加了一个乳制品加工站，用来试制奶粉和乳清粉。
不过目前整个基地都冷冷清清，除了沈默外，一个人也没有。已经要到年底了，基地的人都回新桥准备过年了，而沈默是唯一一个自愿留下来看家的人。
添好煤，把锅炉封好，又从茶炉里打了一壶热水。沈默扣上风镜和帽子，一脚深一脚浅的从锅炉房里出来，往值班室走。
如果进了示范基地，现代人大概会产生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这里不像是在国内，反而是像到了美国西部。因为这里没有国内那种常见的混凝土框架结构房，也没有砖混起基房，而是那种美式的联排别墅。
而且材料也都是木质的。
剪力墙结构的房屋确实结实，然而工期长，而且需要长时间的干燥。想要短时间内戳起这个基地来，就只能使用木质拼接结构。
其实轻钢结构最好，但是在石景山冷轧和热轧线投产之前，轻钢建筑用型材根本就没有。
这些好像联排别墅的玩意，主要结构是防火处理的木质型材，然后双层结构中加一层加气混凝土砌块，外面抹上灰泥。防潮，防虫，防火，隔音，保暖全有了。如果按照后世木材价格的话，这些房子简直奢侈的要死。
然而这个年头，木头才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进了屋子，把身上的雪抖了抖，跺跺脚下的纯木质地板，沈默不由的哑然失笑。这一屋子的板材搁在后世能让人把眼珠子瞪出来，这比开宝马可奢侈多了。
把枪挂在墙上，沈默给自己泡了一杯炒好的苦荞，准备继续看自己笔记本电脑上那些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的番剧。值班室的规定，值夜班出门的时候枪不许离身。
这倒不是说这里有多危险，仅仅是一个规定。周围几百户定居的愿河间和信都人家大多数是军属，这些人家凑个百十人的披甲骑兵跟玩儿一样。但是规定就是规定，既然来到了一个重头再来的地方，那么规矩一开始就要立好。
他的值班室后门就是基地瞭望塔的楼梯，这座三层楼高的建筑上有一盏探照灯和一挺气动机枪，笼罩着整个示范基地。
他自愿留下来值班并不是他觉悟有多高，主要是他回到新桥也没有家。
沈默不是新桥人，甚至不是河北人，他是上海电信的一名网工，出差也是去北京，根本也不是来新桥这种小县城。
谁让穿越的时候他乘坐的卧铺正好在新桥区间运行呢。
在新桥举目无亲的他就跟个孤魂野鬼一样。好在自己还有技术傍身，在最初的混乱之中，暂时被新桥电信系统的接收，然后一头扎进了县城最小组网的工程改造中去了。
但是这种改造总是会结束的。在完成最小组网后，很大一部分电信和网络员工面临着转行。
毕竟猴年马月才能再次恢复网络通讯啊，能保留一支维护队伍和教师研究队伍就已经很不错了。
显然沈默不在其中，他家里本身是干毛纺的，所以他决定去纺织委员会碰碰运气。
但是新桥县的羊绒和细羊毛供应也是问题，所以他不知怎么的，就进了农业局畜牧司，然后又稀里糊涂的来到了康西草原示范基地。
经过多半年的努力，沈默终于完全适应了一个畜牧业技术员的工作。而且打算把根在这里扎下去。
所以，他不想回新桥，因为在新桥他也没有家。
暖气让值班室里温暖如春，沈默看着这些不知看了多少遍的番剧昏昏欲睡。就在关掉电脑，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睡觉的时候，值班室的门被撞开了。
沈默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去拿枪，但是等看见那个冲进来的人影后，就停住了。
进来的是个穿着长对襟皮袍，戴着一顶麻线和羊毛编织成的帽子的突厥女子，身上洒满了雪花。
县里在康西草原上推广的最好的几项政策里，卫生条例和皮草加工绝对是执行的最好的。也就半年时间，那些脏兮兮的突厥人就换了个样子，尤其是围拢在示范基地周围的阿史那部和阿延部，嗯，现在叫塞外柳氏。也叫宣化柳氏。
比如撞进来的这个突厥姑娘，她身上的皮袍就是清洗，脱脂，浸酸等工艺步骤之后的产品了。虽然裁剪工艺和上色上光远远不如现代产品，但是在清洁度，气味儿和柔软程度上，已经和现代皮草差距不大了。她头上的那顶编织帽子，也是用麻线和脱脂羊毛混和后纺线编织而成的。
这个突厥姑娘名字叫拜尓琴，属于阿史那部。如今的阿史那部，一部分跟着义成公主改姓为杨，另一部分则改姓史，还有一小部分居然是跟着定牧计划的主持者段文明姓段的。
拜尓琴的汉人名字叫杨馨，就住在示范基地外围第二圈儿，属于和基地的人混熟了，经常往基地跑的人。由于基地里的人经常要客串周围牧民的扫盲班老师，一来二去就更加熟悉了。这位突厥姑娘因为馨字笔画太多写不出来还哭过鼻子，现在她用草棍子在沙子上写名字一律写杨心。
她大半夜的闯进来，绝对是有事儿。
“沈家哥哥！”拜尓琴说普通话还是发哏，不过已经不妨碍听了。
“有，有大群的，东西，撞，撞干草架的房子。”
这是有什么动物来撞储藏干饲料的仓库了。基地给牲畜们过冬准备了足够的干饲料和储青饲料。青饲料在地下储料池子里，库房里只有打成卷的苜蓿和皇竹草。收割的大部分墨西哥玉米草都在青料池子里。
“什么方向！”沈默二话不说从墙上摘下了枪，合上了值班室的电闸。然后冲着后门就跑了过去。
“太阳落山的方向！”
突厥姑娘现在还不会说东西南北，只会用太阳说方位，不过也能说个七七八八了。
三步并做两步的和姑娘一起冲上瞭望塔，汉族牧民的锣声已经响起来了，远远的看见好几家都亮起了的马灯。
把探照灯转向西方干草仓库的位置，合上空气开关，一道刺眼的亮白光柱直突突的照了过去。
那些影影重重的东西已经撞开了一个干草棚子并不结实的栅栏，灯光照过去后，这些东西立刻就跟炸了营一样四散奔逃。
那居然是一群马鹿。看来大雪让这帮家伙找不到草根吃，跑到这边来偷干草来了。
牧民们已经从家里出来了，一个个弯弓搭箭。好几个原来的河北军兵士已经上马冲了出去，手中的层压弓箭不虚发，这一大群马鹿在灯光的刺激和弓箭的威胁下，已经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用探照灯给冲出去的骑手们指示目标，沈默有些惋惜的咂咂嘴。
“鹿这玩意儿，太难养了啊。这都好几回了，当小偷强盗都不愿意进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