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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龙门客栈的营业时间只有6个月,从5月份到9月份(阳历,大唐已经习惯双历法,上工看太阳历,种地看太阴历)。因为葱岭走廊每年只有6-8三个月能通行,剩下的时候,都是大雪封山。
每年五月份,淘金客们就会从中原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汇集到疏勒和于阗,然后陆续抵达双旗镇,准备结伴过走廊。而走廊的对面也差不多,淘到金的,或者没淘到的灰溜溜返乡的,都要集中到对面的一个叫护蜜地方(现阿富汗北部城市昆都士附近)。
山口这边还好,山口那边每年都要发生火并。
至于8月份以后大雪封山,这些淘金客还要在双旗镇逗留个把月,主要是出货,休整,然后启程去于阗或者疏勒。
去疏勒的大概是想回中原,至于去于阗的,大概率去销金。
这一天小二曹六把门板一块块的卸下来,两个杂役咄施和石本苾开始打扫店里的卫生,摆放桌椅板凳。咄施是个突厥人,而石本苾则是昭武九姓的粟特人。当然,这不妨碍他们自称唐人。
在西域这地方,有一个完整的鄙视链。其中唐人自然处于最高端。不过唐人其中也是分层的,比如汉家子是第一位的,然后才是突厥人,铁勒九部,内迁的粟特人等杂胡。当然这个分法汉家子反而不在意,跳的最欢实的是铁勒人。去年给女皇陛下上天可汗尊号,也是北庭铁勒的夷男跟回纥部的药葛罗·菩萨一起上的表。
北庭的铁勒人上表,尊天可汗,西域的铁勒人自然也不甘落后,这帮家伙们就自称是大唐皇帝陛下最忠诚的猎犬,直接说自己是狗了。
弄得好像天可汗不是汉人的皇帝,反而是他们的祖宗一样。
唐人之外则是波斯人和胡人。之所以把波斯人单列,大概是波斯人还算能打。前两年的时候,疏勒都督,游击将军可达志率军出克孜山口进入河中地区射猎,碰上了萨珊波斯在东方的军队。虽然是遭遇战,但是双方都没能奈何对方的事儿让双方将领都是一惊。
这次冲突的结果让双方各自退回了自己的地盘。当然交手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月余之后,可达志再次率军出克孜山口,继续搜索波斯军队。不过这次是无功而返。然后在第三次出河中的时候,双方终于再次遭遇。不过这次双方不是上次全是轻骑的状态了,安西军全体玄甲,而波斯人也拿出了波斯重骑。双方在恒罗斯爆发大战。
波斯人的标枪对玄甲自然无效,但是大唐铁骑的马槊跟马刀对波斯人的重札甲效果也不佳。不过当上方正经上破甲武器的时候,高下就分出来了。
波斯人的硬头锤和钉头锤对板甲依然效果不佳,想打对方脑袋,对方武艺精湛,自然是打不着的。但是唐军这边亮出的骨朵,战斧和鹤嘴镐可是真能破开札甲的。更不用说唐军开始在贴脸的距离上用二年式军用弩和火枪了。
M870的独头弹赛高,不爽不要玩儿。
此役后,萨珊波斯的触角退回了呼罗珊,而大唐安西都护府的触角由此伸向了河中地区。由疏勒都督府和于阗都督府联合发起的狩猎行动,从乌浒水向西,一直走到了咸海(因为县里提供的世界地图,大唐使用了咸海这个形象的名字,而不是原来的水经注中的雷翥海)边上,并在咸海边立碑。以此为标志,河中地区为安西都护府视为大唐的势力范围。
不过波斯人的战斗力还是让唐军承认的,由此,波斯人也就从杂胡的身份中单列了出来。
从某些方面来说,大唐也是看人下菜的。
除了两名杂役和小二曹六外,龙门客栈还有一名大厨。此人姓马,叫马峰,一不小心就听成了马蜂,年近四旬,属高昌马氏。他的孩子和妻子在高昌降唐前就死了。他没有续弦,反而不知从哪儿买了一个黄头杂胡的女人给他生了一子一女。这龙门客栈的钱有他的一半儿,他总想着赚些钱,然后带着家眷去中原。
老马每天早上起来要做的事儿就是的把馕坑烧热,然后烤制馕,汉人们一开始叫这玩意儿胡饼,现在基本上改名叫馕了。这东西不光是来龙门客栈住店吃饭的客人要吃,还有很多淘金客要带着不少馕做旅行用的食物。
烤馕的时候,陈四娘会去帮忙,老马一个人会忙不过来。等客人快来的时候,馕饼就已经烤的差不多了。这时候两个杂役就会把昨天杀好的羊分割开,等着老马煮肉,烤肉。
双旗镇这地方,馕和羊肉都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珍贵的东西是蔬菜。安西能种的蔬菜不少,什么白菜,菠菜,芸豆,紫瓜(茄子),葫芦瓜,番茄,苦瓜。不过这些菜在疏勒和于阗才有,大部分是汉人在种。这两个地方,一个距离双旗镇六百里,一个七百里,等鲜菜运过来,不是坏了就是成了干菜。这让双旗镇能吃到的鲜菜,就只有土豆和葱头。
好在汉人们会腌制泡菜和酱菜,五月份开工的时候,老马都会在疏勒买上好几大缸的泡菜和酱菜,然后套上车拉到客栈的地窖里。这些泡菜,配上羊肉和粉条在一起炖煮,算是双旗镇能吃到的最好的饭食。
还有两种能吃到的东西,一种是鸭蛋,另一种则是飞虾,其实就是蝗虫。每年四月份的时候,草场上泛绿,徙多河(叶尔羌河)岸边的牧鸭人就会赶着鸭子来双旗镇附近的草场上来吃蝗虫。这是朝廷农部尚书的钧令,鸭子能吃掉蝗虫的幼虫,抑制草原上的蝗灾。所以不论是天山南北还是昆仑脚下,养鸭子的人是少不了的。这些鸭子吃了蝗虫和别的虫子,便要下蛋。而牧鸭人就把这些鸭蛋卖给当地的百姓和大唐的边军。
老马会腌制鸭蛋,也会炒菜,还会在地窖里种植一些蘑菇。让淘金客和刀客们,能在双旗镇吃到一丝鲜味,也算他们枯燥的生命中的一份美好。而且陈四娘发现,五月份的人们爱吃肉,因为他们在疏勒和于阗能吃上菜。但是到了八月份从吐火罗回来的,就会抱着菜猛吃,毕竟他们在那边一年一年的只有马铃薯,葱头和豆子。
龙门客栈还会提供酒,当然不是那种酿的酒。这时候的酿酒酒精度不高,会发生腐败(谁能喝新桥人的清烧和头曲另说)。所以龙门客栈提供的酒,根本就是一提医用酒精兑上一瓢冷水。这种劣酒似乎很对这些刀口舔血的人的口味。
每天来的最早的人,基本上都是刀客。这帮人来了要一块馕,一瓢热水,或者加一个烤土豆,就这么对付一顿。然后一人占一个桌子,把一块写着号码的木筹立在桌子上,然后另一块一样的,挂在柜台边的墙上。
有雇主来了,陈四娘就会让他自己在店里打量一番,然后摘号牌子。被摘了牌子的刀客,则会在陈四娘这儿沽一壶酒,算作礼金。然后跟着雇主到后面的刀客塔去谈。
今天依然如此,三三两两的刀客,穿着自己的羊皮袄,有钱的会套着自己的锁子甲或者皮甲,抱着一口刀坐在靠墙的桌子边儿上,然后枯坐一天,等着雇主上门。
今天也巧了,一些刀客们刚坐定,一队人马就来到了龙门客栈门前。
“呦呵,客官发财,您几位?打尖还是住店?”曹六立刻出门,一连串的笑脸递上去。作为一个店小二,曹六的业务水平是没的说的。想当年他在关内也是一把好手,可是失手打坏了人,被发配到这安西来。
“住店,四个。”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好嘞,您里面请。”曹六一掀门帘,迎进几个人来。
头先进来的是一个头戴帷帽,身穿一袭大氅的年轻人。那年轻人一进来,就不由的掩住口鼻,似乎觉的店里的气味不好。
其实确实不好,在这地方,刀客们洗澡可是个难事儿,身上的羊皮袄硝制的不好,一股子膻味儿。再混上一股子劣质酒的味道,怎么说呢,好闻实在好闻不起来。
而这年轻人一看也是中原来的公子哥儿,细皮嫩肉像个兔儿爷不说,身上的大氅是羊绒的,还绣着暗纹。一双薄底儿的快靴,看着也不想走长道儿的。大氅一晃,里面露出一身宝蓝面的直裾,还有压袍脚的玉佩。
怎么看,这怎么不是该出现在双旗镇的人物。
几个刀客对望了一眼,心说,这莫不是个肥羊?
正在此间,门外马蹄声响,很快传来了一个粗豪的声音。
“莫在此处挡道!快些进去!”
很快一大帮人推推搡搡的就都进来了,前面四个人看上去是一起的,两个仆人样子的护着那个年青人,还有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人。
后面进来的一共五个人,头前说话的是一个彪形大汉,一捧钢针一样的虬髯,包着青布头巾,身上穿着一件褐色的直裰,扎着板带,后背背着一柄出了号的长刀,腰间掖着一柄宽刃短剑。尤其是手上,戴着一双黑中透蓝的臂甲,左臂的臂甲宽阔,是一面小盾。这人手里拄着一根卷起来的旗枪,外面还套着麻布。
后面跟着进来的是一个身材不高,但是壮硕的青年,此人只在嘴唇上有一抹胡须,面容阴沉。后背上背着一面用布包裹起来的圆形事物,手里拎着一对短矛。
再后面进来的人摘下帷帽,居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不施脂粉,头发也没盘,反而扎了马尾。她背着一个长方型的包裹,斜跨着一本有带子的硬壳大书。
再后面进来的两位则都包着头脸,就露出一双眼睛。这两人都拄着步槊,后背背着一个包起来的长条事物。
这五个人,都戴着一模一样的臂甲。
一干刀客们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并且瘘佝起来,希望不被这五个人注意到。
陈四娘看见这几个人,也赶紧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呦,段爷,今日又是您执务的日子啊。”
“正是。”那大汉将短剑放在一张能坐六人的桌子上,剩下几个人也纷纷落座。
“老板娘,老规矩,五钵肉,十张馕。嗯,给我们这妹子下一碗热汤饼。”
“马上就来。”陈四娘一阵风的往后就走,一边走一边嚷。
“老马,巡回法庭的几位来了,赶紧切肉和馕,我给去下碗汤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