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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段的镇压下,一干人等老老实实吃了东西,苏雯也接受老段的好意,吃了那碗热汤饼。怎么说呢,味道还凑合,就是肉比较柴。
几个人从店里出来,苏雯从自己的长条背囊里拿出一个圆筒,然后从里面抽出几张厚纸来。然后逐一贴在客栈的外墙上。
那是几个通缉犯人的推测画像,用了素描的手法,看上去比原来那种线描直观的多。
几个人在外面贴画像,老段走了进来,来到了柜台边上。
“段爷,找奴家还有事?”陈四娘坐在柜台后面,脸上带着笑。
“你这地方的院子,再加高一些吧,上个大门。现在就这么一个土围子,若是有事是无用的。”
陈四娘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突,这位段爷平日里不苟言笑,却是个热心肠的人。他在此处,很多商贩百姓便有个心安。一些不谐之事也能找他诉说。是个甚是可靠的人。他若说这些话,便是真有其事了。
“段爷,可是有什么危险?”
老段点了点头:“我等从疏勒都督府过来,府内提刑与我说,自上月,疏勒,碛南两府,出了一伙强人。手段毒辣,专门袭击淘金客和采玉人。从几个现场看,没留活口。疏勒,碛南和于阗都督府都在捕拿。但是三处都靠着沙海,这些贼人若往一个所在一躲,甚是难寻。你这店铺乃是此间方圆百里唯一的落脚之处,需要小心。”
陈四娘福了一福:“多谢段爷,奴家省得了。这壶酒段爷带着喝吧。”
老段摆了摆手:“法庭自有规矩。”
说完,转身大踏步走出门去。
众人离去了,一干刀客和淘金客们见到这些公门的人走了,才又开始活跃起来。要酒的要酒,喧哗的喧哗,仿佛一瞬间又活了过来。
龙门客栈在白天的时候,是一些普通的淘金客和刀客的。但是在太阳落山后,店里的大堂就会点起火盆,把中堂的一块高台照亮。然后会有跳胡旋舞的胡姬上去跳舞,一些吐火罗或者粟特人的乐师也会开始表演。一些有钱的人或者是收购金子的商人则这时候就会开始一段时间的夜生活,比如饮酒,比如欣赏歌舞等等。
当然最后,一些有兴趣的人还会领个胡姬回房间去。
白天,龙门客栈就卖些食水,晚上就会单独收钱,在这儿卖笑的胡姬也要给些场费,然后帮着洒扫一下。
总之,龙门客栈的生活还是很丰富的。
安西这地方,太阳一落山就开始变得冷。今天的太阳又要落山了,曹六开始给大堂里的几个火盆点上。两个杂役开始准备明天的羊,老马在和面,发面。几个龟兹来的乐师已经在调琵琶了。
一个还在角落里的人站了起来。从面相上看,大概不到三十岁。不过西域这地方人显得老,没准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后生也说不定。
他身量不矮,裹着一袭黑色的斗篷。抱着一把裹着青布的横刀,不过从刀鞘上看,似乎比一般的横刀要宽。
他站起来,略微踌躇了一下,往柜台方向走了过去。
“没生意?”陈四娘在那摆算筹记账,眼皮也没抬。
那人动了动嘴,挤出一句话来:“我听那军汉说,最近不太平?”
陈四娘翻了翻黑白分明的眼睛:“双旗镇何时有过太平。”
那人似乎被这句话噎住了,慢慢的点点头,说了句:“你保重。”
便抱着刀转身走了出去。
他都走出去了,陈四娘重重的摔了一下手中的算筹。
正在鼓捣火盆的曹六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扣你薪水!”
曹六缩了缩脖子,继续把几个火盆都鼓捣好。这时候,上午来的那个公子哥从楼上下来了,跟着官家,仆人和今天新招的刀客,看来是打算要找些乐子。
把一壶酒端过去,又推销了一顿安西特产的枣子,果脯蜜饯之类的东西,曹六顺利的弄到一块银镚子的赏钱,然后靠在柜台上看中堂的胡姬在那跳胡旋舞。
嘴里也不闲着。
“老板娘,这傅雄也是双旗镇响当当的刀客。你说这五尺高的汉子,为何总在你这里唯唯诺诺,没个爽利。”
曹六说的傅雄就是刚才那个穿黑衣的汉子。至于为什么说他,这不是明摆着吗。
“你当傅勇仪是你啊,嘴上跟那柴的灶火一样,每个把门的。若不是你这张嘴,你能流落到安西来!”
显然,陈四娘对于自己的跑堂敢编排自己的很是不爽,立刻夹枪带棒的反击。
“您这说法就没良心了啊,要不是我这张嘴,咱客栈能这么红火吗。他傅勇仪三杆子打不出个屁来。要是当了这龙门客栈的老板,您非赔光了不可。”
陈四娘笑了笑,那张脸在灯火的映衬下越发柔媚了起来。曹六一阵心神恍惚,一不留神,手中抛上抛下的那块银镚子到了陈四娘手里。
“曹六,你这两下子,也想娶老娘啊。”陈四娘似笑非笑的说道。
曹六属于天生脸皮厚的:“诗经上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曹六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武艺也不差,怎么就不能想想了,您说是吧。”
“行,你就慢慢想吧。”说着,陈四娘把银镚子扔给了曹六。
而就在曹六接着银镚子的时候,一道刀光直接架在了曹六的脖子上。
陈四娘不知什么时候从柜台上的夹层抽出一把窄刃横刀来。不光窄,而且还短。刀身不过一尺三寸,宽不过一指半。
曹六没敢动,银镚子从手上掉了下去,在柜台上咕噜噜的转了好几个圈儿。
陈四娘收刀,施施然的拿走了那个银镚子。
“就你这武艺,傅勇仪能砍你三五十个,不皱眉头。”说完,她拎着酒壶,往中堂去了。
曹六看着空空的手,不由的苦笑了一下。
自己美艳的老板娘,怎么就喜欢傅雄傅勇仪那种闷葫芦呢。还是个刀客,吃了上顿没下顿,怎么比得上自己这种能干的。
贼老天不睁眼睛,怎么不把那个傅雄收了去。
……
曹六在诅咒傅雄,傅雄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正独自一人在往落脚的地方走,已经爬上来的月亮模模糊糊的照出他的影子。
双旗镇这地方算是个小聚落。附近的徙多河提供了沿河的草场,形成了条状绿洲。牧民们就沿着这条和养殖牛羊,放牧鸭子。傅雄平常就在这附近落脚。当他裹着斗篷回到自己的毡房附近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小聚落的中央部分有亮光。
不管是漠北草原还是安西昆仑脚下的草原,燃料都是宝贵的。太阳落山后在外面凉起光,除非是重要的节日。今天显然不是。
他慢慢的摸过去,发现那是一盏马灯。他见过那东西,很亮,不过只有一些富商和官府的人有。
一个套着斗篷的人,正在抱着一本大书,给一帮牧民们说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