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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新生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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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陵崔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窜到关中后站错了队,整个家道其实已经败了。整个博陵崔氏除了一部分人又从关中回了博陵老家外,剩下的几乎都散落在关中跟河东诸郡。不过崔氏族人普遍识字,这让他们的生活还算过得去,再加上有些钱财积蓄,普遍混个中上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在仕途上,也就是泯然众人矣了。这倒不是县里给设计了什么玻璃天花板,而是人的问题。官僚机构再怎么设计,也是由人这个基本因素构成的。博陵崔站错队这个事儿就成了一道坎,功考方选部门的人,会下意识的把博陵崔氏打入另册,这让崔氏族人在仕途上平白无故的多了许多波折。

    至于分家的清河崔……怎么说呢,他们几乎在中原之地成了笑柄。

    而几乎成了笑柄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内斗。

    崔氏在刚分家的那时候,各个房头因为都有积蓄,家生子和偏枝门房的想法没那么多,着实在投资商业,筹建工坊等生意上有所作为。比如他们合资筹建的布庄,磨坊和各种木器,藤编,草编工坊,蓖麻,花生,大豆等经济作物的种植社什么的,都是收益很好的生意。

    问题是,在这些工坊生意中,真正东跑西颠,维持经营的都是一些偏房的子弟。但是这些生意的收益大头,却被正房长房的族老们拿走了,而且他们还把持着各处生意的人事,经常弄些四六不靠的人来给这些偏房子弟们添堵。这样一来双方就开始有了怨气,而随着经营的规模越来越大,这积怨就越来越深!

    就在那些族老们拿着收益继续过着奢靡的生活,并且为自己当初分家时候的英明决定自吹自擂的时候,那些偏房精英们的报复来了。

    公司法,董事会,投票权,会计制度和财务审查制度。这些东西对这些封建大家族的族老们来说,简直就是天书。一开始那些偏房精英们也不熟悉,只能跟着县里给出的条块走。但是这些年的经营和摔打之后,他们终于明白了这里的弯弯绕子,然后开始利用这些规则来布局了。

    比如稀释股权,稀释投票权。利用财务审查抓那些族老代言人的把柄,把他们挤出决策层之类的。

    然后他们收集到了足够的筹码,并且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发动了反击!

    清河崔这些年摊子铺的很大,但是生意并不是摊子铺越大越好。虽然是社会上升期,风口上的猪都能飞起来,傻子也能赚钱。但是架不住很多时候,蛀虫太多,就算是在风口上,也会赔钱的。

    比如崔氏搞的酒楼之类的就一直赔钱。为了大账上好看,所以这一块就要从其他条块儿上拆借。

    然后呢,这些偏房的精英们就把自己的股份置换的置换,换手的换手,控制了那些经营的好的子公司,把债务从资产表上甩给了那些蠢材控制的条块和母公司。

    这种操作,那些连财务报表都看不懂的族老们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他们只要定期拿钱就好了。

    结果就是,在股东大会上,这些偏房的精英们,直接对崔氏的母公司展开了反向收购!

    当县里派驻的会计师和审计人员宣布崔氏内部这次反向收购有效的时候,这些族老们都傻了!自己好好的生意,怎么就成了人家的?!自己还弄了一屁股债?!

    恼羞成怒的各房族老们自然没那个胆子跟县里搞事儿,但是当他们想抖搂一下自己族老的身份地位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早就不是什么族长,族老了!

    他们分家了,人家靠股权说话,根本就不鸟自己。

    这种情况发展下去的结果就只有一个——械斗。我拿股权说不过你,我丁口多,我打的就是你们这些有股权的!

    几乎一夜之间,千年华族,风流文章的清河崔氏变成了泼妇营,多少同气连枝的族人一夜之间成了仇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今天我在路上打了你,明天你再打回来。今天三房给六房倒屎,后天八房就给大房扔死耗子。甚至闹到最厉害的时候,双方签生死文书,要决斗!

    至于互相挖墙脚,哄骗对方的工匠,则是正常操作。

    这年头工坊里的工匠甚是吃香,尤其是能摆弄机器的大匠,一个工坊能不能运作起来都要看人家的。互相挖角这种人才,更是焦点中的焦点,开高薪水,说对家坏话是家常便饭,把自己偏枝的女人拿出去都不在话下。

    崔秀就是这样的产物。她出自清河小房,属于偏枝中比较靠近正枝的那一种,在清河崔氏之变中,属于那种被人耍了的那种,有房子有地,但是股份没了。他家族老自然就把崔秀当成了某种筹码。

    搞公司法这些老家伙们不知道,但是什么样的猎物最好他们可是门清。

    冯三娃子这一批接受新式教育的唐人中,上初中的不多。毕竟这是个小学毕业就能算技术人才的年代。上了初中,甚至考上了中专的冯三娃子,在唐人眼中跟进士及第没啥区别,甚至还要有过之。

    所以在发榜的日子,在河间府看榜的冯三娃子就成了这样一个优质猎物。

    当他跟他爷爷老冯头在榜单前哈哈大笑,并且高呼自己中了的时候,一帮穿着红色吉服的人就盯上了他们。

    在凑上去问明情况,这位小郎君真的就是初中毕业,然后愣是考上了中专的人之后。这帮人不由分说开始给三娃子更衣,然后披红戴花。

    老冯头自然懵逼了,他自然窜上去问,结果对方回答是,自己这些人是县尊安排的,要请冯郎君跨马游街,在县城里好好夸耀一番。

    老冯头和冯三娃子自然不知道真假,但是这种冒充县尊的给人披红戴花的事儿多少出乎人们意料。在这种情况下也就只能让他们摆布。在给换了一身大红吉服,胸前带了大红花,甚至在耳朵边上也给扎了花之后,这帮人还给弄了一匹带了红绸的高头大马来。不由分说的把冯三娃子给推上马,然后敲敲打打的就走!

    老冯头在后面也追不上,转念一想县尊派的人领着跨马游街是好事儿,所以他就先自己回了。但是他自己回了之后,晚上都不见三娃子回来。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不对,第二天套上车急吼吼的去了县城,找了县衙的班头皂吏一打听,才发现自己上了当,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老冯头一下子瘫了!冯家唯一这么一根独苗被人骗走了?这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县官也急眼了,这光天化日的掳人还得了。而且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考上中专的人,根本就不归他一个小小的县令管,那是新桥先生们的人!

    县官一方面着县尉立刻组织人手开始拉网式搜查,一边派人快马去河间府。那里有直接通新桥的电话,得通知新桥的人!

    就在他们这边鸡飞狗跳的时候,冯三娃子已经被人摁着脑袋拜了天地,进了洞房了。

    崔秀家的族老们自然志得意满,到处夸耀自己家有了好女婿。直到被巡检骑兵们给围了之后,崔秀的家祖才知道自己惹了大祸。

    庄子被围了,但是进来主事儿的,是三个穿着一身黑色短制服的人。在被录取的那一刻,冯轩的户口关系已经转到了县里,所以来的是县里的警察。

    “榜下捉婿啊,原来都是在故事或者戏文上有,今天居然见到真的了。”其中一名警察做完笔录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冯三娃子。

    “这种强迫式婚姻,县里是不予承认的。同时还要追究崔……你叫什么!”

    一个哭丧脸的老头应道:“老朽崔晏……”

    “嗯,崔晏涉嫌绑架的刑事责任!但是!”

    那名警察看了后面那个用团扇遮住脸的小姑娘一眼。

    “介于目前的结果和我们双方之间在观念上差异,我现在问你一句,你是坚持不承认这段所谓的婚姻并坚持追究崔晏的刑事责任呢,还是按照你们自己的观念解决这件事儿。”

    冯三娃子毕竟是个唐人。在他的观念里,那位崔秀崔姑娘虽然和自己没有什么肌肤之亲,但是共处一室数日,而且堂都拜了……自己一走了之,这位姑娘的处境恐怕很难会有多好。

    所以,他向警察提出了一个请求,能否把自己爷爷接来,他要跟爷爷商量一下。

    这个自然是可以的,很快老冯头和冯周氏就都到了。

    崔晏虽然在生意上是个糊涂蛋,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冯三娃子一说找自己的爷爷,他立刻就知道这事儿有转机。

    等老冯头夫妇来了,他先蹿了上去,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礼数先做足了。然后又领过崔秀来,对自己这孙女就是一顿猛夸,末了连亲家都叫上了。

    老冯头一开始是不乐意的。先不说骗人这事儿,这些日子清河崔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的,好说不好听。再一个,自己家三娃那是女皇陛下赐过玉佩的,现在又被新桥的先生们赏识,将来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的。现在就跟一个破落崔氏的女子结了发妻?

    可老冯转念又一想,自家娃子要是一走了之,这小姑娘怎么办?自家娃子会不会落一个“不仁”的名声。再说,这崔秀相貌上佳,言谈举止间也是大家闺秀。似乎跟自家三娃没什么不好。

    老冯头把这事儿让自家孙子自己决定。

    然后,然后双方合了八字,补上六礼,又成了一次亲,到十八周岁,去县里民政局登记。

    如今给添了一男一女了,老冯头这心里总还是有个疙瘩。

    还有,怎么自家宝贝孙子怎么还不来。

    “阿翁稍安,夫君今日被电站上的事情绊住了,再等一刻便能到。”崔秀边说边来到窗边向外看,正好看见一列轻轨列车从郊外驶来,“说不定,夫君就在那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