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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娜的入城引起了整个泰西封的轰动,后果就是鲁斯塔姆·巴赫特更加被动了,甚至可以说他已经翻盘无望了。如果有后悔药的话,鲁斯塔姆肯定会吃上一斤来压压惊。
他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儿就是顾忌巨唐的使节们,如果完全不在乎他们,自己从泰西封率领大军直奔米底,那么那个什么阿米娜女王完全不是问题。
他现在回想一下,自己似乎被那个叫裴宣机的大唐使节的身份和话术给套路了。
他上来就用大唐的册封将自己给唬住了。然后又用专营之权击中了萨珊波斯目前农税不足,急需商税补充的软肋,让自己把同大唐的贸易和那个什么阿米娜女王给挂起钩来。难道不是自己只要摧毁了那个什么女王,大唐就自然的将贸易权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吗?
大唐何等的遥远,自己控制的伊嗣埃三世只要没有被的对手,不是天然就有和大唐的贸易权吗?
这分明是一个阴谋!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对方已经进入了泰西封,所有的武力手段都被抑制到了最小的程度。而且对方所带的士兵显然有问题,自己手上掌握的军队,未必能在泰西封城内奈何对方。
至于周围地区的大小贵族们,他们只会观望,然后希望在这次王位更替的大戏中捞些好处!
对方仅仅用了些话术,然后又造了一些传闻,就把自己逼到了墙角上!
早知道自己直接篡夺掉王位没准更好一些,反而自己一时糊涂,选择维持这么一个傀儡。而这个傀儡现在反而成了自己最大的绊脚石。
只要这个傀儡一个不好,自己就要真的成乱臣贼子了。
所以鲁斯塔姆只能和那些祭祀们结盟。
毕竟祭司们还是有很大权力的,也许不能让人上位,但是能阻止人让位。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现实问题,萨珊祭祀们为什么要阻止阿米娜上位?从萨珊波斯的立国说起,萨珊祭祀和萨珊波斯王室本身就是个互相依附,共生的关系。干涉王室继承问题,这和萨珊祭祀们的传统是不相符合的。
但是正式这种传统,让这些萨珊祭祀们打算和这位摄政将军苟且一下。
这听上去很矛盾,要知道在五世纪末期,拜火教(这个时期的拜火教应该叫做琐罗亚斯德教,但是这个名字太长了,中国人也不好理解,所以统称拜火教)得玛兹达克运动,就是被当时的国王卡瓦德一世伙同当时的萨珊大祭司们一起血腥镇压的。可以说,萨珊祭祀和萨珊波斯的国王,是狼狈为奸的。
但是,阿米娜在从呼罗珊进入美索不达米亚的旅途中,展露的那些神迹,却让萨珊祭祀们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果说一个宗教里最不信这个教门的,那么肯定包括这个宗教的上层祭祀或者教宗本人。放在拜火教身上,也不例外。尤其是现在的拜火教其实从事实上垄断着波斯的司法系统。很多事情,是连国王都没法过问的。所以在王室和萨珊祭祀之间,确实是有矛盾的。
当一个封建国家的国王或者皇帝,在用神迹之类的事情收买人心或者震慑社会的时候,基本上都意味着他要搞什么了不得的改革了。
而这种改革,往往是要挫伤原来的既得利益者的。
虽然这是这些家伙们的癔想,奈何他们真的猜中了。
穿越者们怎么可能不对当地宗教下手,就算不能短时间让这个宗教灰飞烟灭,但是魔改它,让它为穿越者的利益甚至恶趣味服务,然后让它的内核面目全非,这才是穿越者该干的事儿。
狍子他们也不例外。作为根苗正红的生在红旗下的人,他们对宗教显然没有好感。但是他们显然又不能在当地搞无神论运动。
无神论难吗?这个真的很难,虽然无神论在国内扩散开来似乎是个很轻松的事情,但是在中原以外的地方,这真的是个巨大的难题。
宗教这东西本身就是一种人们解释世界的方法和一套完整的世界观,动摇一个人的世界观到底有多难很多人都清楚。而且一些宗教在度过了充满原始崇拜的幼年阶段之后,就会进入哲学领域,和人的思想面貌甚至民族思维纠缠在一起。中原的先民们早早的摒弃了自然崇拜,然后让哲学思想在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来了一次大爆发。这种情况在人类发展史上才是彻头彻尾的异类。正因为这样,县里在灭佛的时候,所遭受的阻力仅仅是佛门本身,而不是有广泛的群众基础。为什么,因为在文化思想上,百家争鸣之后的中原已经没了神学宗教的土壤了,能发展起来的,也就是汉传佛教这种哲学思辨体系的东西。
但是在萨珊波斯不行。琐罗亚斯德教已经从原始崇拜走过了幼年阶段,一神论和善恶二元论已经组建了神学思想的机体,这时候强行楔入无神论,在辩证唯物主义和科学思想教育完成之前,只能造成整个波斯境内的思想崩溃。
这是众人在确认要搞波斯之前就下的结论。借着拜火教的壳,说自己的故事,但是贸贸然将圣火一盆水泼灭了,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但是,萨珊祭祀这个阶层,是要打掉的。
所以说,萨珊祭祀们算是意外的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由琐罗亚斯德高阶祭祀团进行评价,并且宣布裁判结果?”狍子得到这个消息后,跟同样蹲在泰西封城内某个大贵族让出来的建筑内的戴胖互相望了一眼,然后露出一丝奸笑。
“说的冠冕堂皇,看来这帮拜火教祭祀没比中世纪的那些红衣主教们好到哪儿去啊。”
“也不能说他们一点用都没有。”狍子把这张本来送给他小妾的羊皮卷随手扔在桌子上,“起码提供了一种和平的方法吗。要是按照咱们一开始的预计,没准要火烧泰西封呢。”
“只不过这帮人打错了算盘啊。我估摸着,这帮人跟那位鲁斯塔姆·法拉赫达成了某些协议。用比较和平方法给你的小妾下绊子。最起码是她跟他弟弟共制,甚至是处在一个比较强势的位置上。这样的话,既不得罪你的小妾,也能完成对鲁斯塔姆的承诺。毕竟他还是个实权派,这些祭祀们也不愿意得罪这位啊。不过,这算不算那位鲁斯塔姆·法拉赫向你变相的投降,或者说找个台阶下?”戴胖儿抓人心理还是有一定水平的。从目前的情况看,鲁斯塔姆·法拉赫的形式确实不容乐观。如果脑子清醒的话,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是必然的。
当然,最主要的问题是,给不给这个台阶。
“照这么说,此人的台阶,还是要给的。”裴宣机也在,作为纵横家,他看的更加透彻,“所谓‘势’乃是长枪大剑,也可是民心向背。这些祭祀在贤伉俪的‘神迹’面前,便先输了一成。而贤伉俪和戴贤弟以有心算无心,这祭祀们便又输了一成。反而是这个鲁斯塔姆,久在军中,且与外敌作战,乃是根深蒂固之敌,反而不可掉以轻心。”
“计将安出?”对于这些弯弯绕,有时候听听古人纵横家的,是很不错的。
裴宣机已经完全适应了纵横家这个角色,他微微一笑,说出一番话来。
“这些年鸿胪寺由那些往来东西的客商嘴里,着实打听到不少东西,县里的各种资料也让我等大开眼界。这萨珊波斯表面上是以拜火教为国教的国家,可与民间,那位阿胡拉·马兹达的名声,还不如火神密特拉。究其根源,不过是那些祭司们以神而肥自身罢了,所持参拜,教化繁琐无比,看似枝繁叶茂,其实根须早已枯萎。这次若向贤伉俪发难,也是以裁断帝王来给自己拉虎皮耳。若攻此僚,却向那位将军示好,则其同盟不攻自破,那位将军,怕不是要落井下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