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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格·马米科尼扬，也就是马瑞马思归，这一辈子的梦想就只有两个。第一个是复国，恢复马米科尼扬家作为斯帕达佩特的荣光。第二个，就是回归东土，找一个传说中的夫子，给他起一个很有份量的表字，因为四百年了，家族里的根本没人会起表字了。
在复国这个最大公约数下，马米科尼扬家建立了公库制度。家族的每个小家，都有义务向公库提供资金，但是动用公库积存资金，却是要由家族会议的公论之后，才能动用。这就造成了马米科尼扬家从总体上来说，财富的量不少，但是家族的成员在日常中所能支配的，也就是自己努力挣来的钱。
马瑞虽然是直系，是有资格在埃勒布尼的家族城堡里的居住的，只不过在城堡的房间内，他失眠了。
自己把半生的心血都投在了复国上，如今已经是距离复国一步之遥的地方了，而且自己取一个表字的愿望也是实现了，他从来就没感觉这么好过。但是没想到的是，家族会用这个方式来迎接自己。
罗马是靠不住的，这是在一帮唐人中间耳濡目染之后得出的结论。嗯，他们有时候会把罗马叫做东罗马，或者拜占庭。家族的人对东方帝国的印象仅仅是停留在古老，神秘，强大等几个没什么意义的词上，甚至君士坦丁堡方面也差不多。但是在大唐呆了这么长时间，他弄懂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儿就是，大唐对西方世界的了解，远远超过罗马对东方的了解。
虽然都是大帝国，但是现在的罗马和大唐比起来，双方并不是一个概念。虽然马瑞自己说不上来，但是这可不仅仅是煤炭，电力等新鲜名词和事物那么简单。
但是这些短时间内是没法跟家族中的人解释清楚的，甚至说很多事情你不去自己亲眼看看，根本就解释不清。这些年在群狼环伺中，罗马是唯一能给亚美尼亚人一些支援的势力，这一两百年的时间内，罗马已经成了一种心理上的依赖。所以家族里亲罗马的势力越来越强大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是让马瑞很心寒的是，穆谢尔他们甚至连向东方看，去找另一方支援的心思都丧失了。
伴着窗外清冷的月光，马瑞辗转反侧，身下的兽皮和摊子也不能给他任何得温暖。他开始怀念起在紫薇宫馆驿里的棕绷床垫来。虽然他有些误会了，就算是在大唐，棕绷床垫也不是什么便宜东西。老百姓们用的最多的依然是硫磺熏稻草，晒干后扎成的床垫。只不过现在有机织的帆布，用帆布装好之后，再铺上一层棉花褥子，就很舒服了。
就在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块小石子被扔进了自己的屋子。
跟大唐的馆译里开始装玻璃，老百姓家起码也有窗户纸不同，在埃勒布尼的家族城堡中，窗户就仅仅是一块木板。如果关上了，屋子里就真的黑咕隆咚了。马瑞一直在想心事，所以窗户就没有放下来。
从床上起来，他从窗户里往外看，他在二楼，能看见城堡角落里隐隐约约有个人影。石子，应该就是那个人扔的。
他披上衣服，从床边拿起从大唐带来的一把横刀，要出门的时候，叹了一口气，又放下了。也没有提灯，就这么摸着黑下去了。
从楼上下来，到了下面的角落里，看见对方的长袍就知道是谁了。
“纳提尼娅，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的，你不是在中央教堂吗。”
来的人是一名修女，为了保持和中央总教的联系，几乎每年都会有马米科尼扬家的人成为修女或者修士。其他大的家族的人也差不多。毕竟在亚美尼亚，基督教是社会活动中很重要的一环。
但是一名修女大半夜的跑过来，还是秘密的跑过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虽然纳提尼亚是马米科尼扬，但是这也是不对的。
“阿瑞格兄长，今天穆谢尔兄长来了中央教堂，见到了奥列里扬牧首。”
马瑞心里翻腾了一下，不过他又给压了下去。
“穆谢尔去找牧首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吧。”
“他们谈论的是开辟东方商路和派出宣教士的事情。”纳提尼亚修女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阿瑞格兄长，奥列里扬牧首和穆谢尔兄长就要来找你了，他们认为你应该开辟东方的商路和传教路线，而不是向塞利斯人借兵。和东方进行直接的贸易往来对我们很有用处。奥列里扬牧首打算请你作为向导，对遥远的东方进行福音的传播。穆谢尔兄长已经开始和家族的长老们商量，打算联合一些和我们亲近的王公，组织联合商队，去东方进行贸易了。”
马瑞叹了一口气：“这是，要赶我走吗？”
“我只是来提醒你一下，阿瑞格兄长，这些事情，你必然会知道的。我走了……”
那位修女转身要走的时候，马瑞再次出声了。
“纳提尼亚，谢谢你。但是，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转告穆谢尔，就说我没有当族长的意思。就算接受了大唐的册封，复国之后，亚美尼亚的国王也是他，不是我。和复国比起来，这个国王的位置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我们只靠罗马是不行的！波斯正在复兴，当波斯复兴之后，整个黎凡特地区将再次成为罗马和波斯的症结。我们依然将独自面对帕提亚人，这次还加上了可萨人。大唐能够压服可萨人，但是靠我们自己是不行的！”
“没有用的阿瑞格兄长。”纳提尼亚修女站住了脚步，“就算你不想当国王，但是当我们靠东方的力量复国，那么兄长你就必然是东方的代言人，也必然是亚美尼亚新的王。而且，家族里很多人都怀疑你对上帝的虔诚。虽然你已经受洗，但是不止一个神甫说过，你像个无信者……”
说完，修女踩着轻轻的脚步走了，留下马瑞愣在原地。
过了好半天，马瑞才带着一脸的苦笑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为了一个族长的位置，还有自己身边那寥寥无几的“东方派”，复国大业就成了一句空话。斯帕达佩特已经堕落的很那些普通的亲王们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