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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得到东罗马禁止进口瓷器这事儿的是泰西封那边。拿到这份情报之后,狍子半晌没说出话来。而戴胖则是直接吐槽了一句。
“普世牧首被人踩尾巴了?”
确实,东罗马方面,这个决定下的非常突兀,而且戴胖和狍子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这很不科学,也不经济啊。
虽然现在大唐到波斯的海贸被称为瓷器之路,但是最主要的进口商品其实是棉布,钢材和水泥还有就是一部分平板玻璃。叫瓷器之路主要是商人们在叫,毕竟这东西赚钱又有逼格。东罗马被摧毁的也就是普通的亚麻纺织业,制陶业其实并没有遭受多大打击。
毕竟从茫茫大海上过来的瓷器大部分都是高档的产品,按照大唐的分类,属于精品级和以上的奢侈级,一般小老百姓是用不起的。而且这些年,焦炭和热风炉技术开始在戴胖他们的推广下,在两河跟小亚细亚地区扩散。东罗那边的窑温也上来了,已经开始能够烧制类似陶瓷素胎之类的器皿。虽然釉这个东西还是两眼一抹黑,不过小老百姓们应付日常还是没有问题的。从东方来的瓷器,并没有摧毁东罗的制陶业。
没有打击手工业,还提供了商业税收,又满足了富人们装逼的需求,这怎么看都是好生意,君士坦丁大牧首吃饱了撑的?
这里一定有自己这边儿忽略掉的东西,不然就是击中了自己的思维盲区。所以两人找了个专门针对东罗搞情报搜集和分析的几个大臣来了解一下情况。
然后那几个人,抱着一个用布包起来的盘子来到了泰西封皇宫。
“这盘子怎么了?”解开包着的棉布,狍子跟自己的波斯小妾一起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
“挺好看的啊,怎么了?”甚至连很少出现在大臣面前的田兰兰都很诧异,毕竟国内要过年了,这时候传这个消息回去,不是给大家伙添堵吗。
再说了,这个盘子有什么问题吗?一个鎏金釉下彩摆盘,在一圈鎏金几何花纹的中间,是后世文艺复兴时期,拉斐尔的名画《椅中圣母》。当然经过了一定的修改,深背景没了,就是三个人物,圣母和在圣母怀里的圣子,以及依偎在一旁的洗礼者约翰。不得不说,拉斐尔的这幅画非常适合画在盘子上当摆件。
“尊敬的陛下,两位殿下,这个盘子,这个盘子上,画的是罗马教的圣母和圣子。”
“知道啊,怎么了?”狍子和田兰兰一头雾水,反而是戴胖皱紧了眉头。
“你的意思是说,这幅画,犯了罗马教会的忌讳?”
那几位大臣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
“说仔细!”
“是。”
这件事儿确实击中了现代人的思维盲区。毕竟文艺复兴三杰的成就太高了,这幅画都在现代人的课本上,而且画的这么好,怎么会有问题呢?
然而,在中世纪,宗教画可不是能让画家们随意发挥的地方。画宗教画是有规矩的,而这幅圣母像,怎么看怎么是一对普通的母子,有美丽温柔的母亲和可爱的儿子。
当然,仅仅是这个,也不至于让君士坦丁大牧首干这种事儿,这是要得罪一大批人的,而且在跟钱过不去。毕竟这幅画画的很好,你就算当个普通的罗马母子摆在那都是一副精品,这画上也没说这是圣母不是。
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有人拿这东西搞事儿。而搞事儿的,是基督教中的聂斯脱里派,一个被罗马教廷斥为异端,然后被迫钻到两河来传教的教派。
聂斯脱里认为童贞女玛利亚只是生育耶稣肉体,而非付予神性,因此反对将她神化、礼敬,以「基督之母」(希腊语:)的称呼取代「上帝之母」(也作「生神者」,希腊语:)。对於反对称呼马利亚为「生神者」并非聂斯脱里首先提出的论述,而是由一位长老亚他那修所提出,聂斯脱里本著为真理辩护的的热情提文支持此说法。对於聂斯脱里而言,他所要批评的是亚历山大学派过度强调耶稣的神性(拿先素斯的贵格利提出:「基督被动的肉身与神主动的神性融合,人性逐渐消失在神性之中,仿佛水溶在大海里。」)安提阿学派所强调是耶稣真实存在在历史之中,所以耶稣拥有完整的人性即是有理性、感性与自由意识。所以聂斯脱里所反对的是亚历山大学派对于基督两性融合为一新性的说法。但清楚的区分使得亚力山大学派抓住了聂斯脱里认为基督有两个位格的说法。428年,聂里脱里出任君士坦丁堡牧首,引起亚历山大宗主教奚利尔(CyrillusofAlexandria)猛烈抨击。公元431年,以弗所会议(EcumenicalCouncilofEphesus)召开后,多个派别的冲突虽然被调解,但是聂氏被革除牧首的职务,其教派亦定作异端,最终客死在埃及。
而这些文艺复兴时期的瓷器,就是聂斯托利派在两河跟帕提亚地区的信徒们弄回来,然后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君士坦丁堡。
毕竟这个时候,就已经有“大秦景教”这个玩意儿在大唐的南方城市了,比如广州,昌国和扬州,其中,尤其是昌国。
昌国就是后世的河内。
在共和十七年,交州郡治所在昌国已经是一个非常非常繁荣的城市了,这里是洪河三角洲的中心,而且是中南半岛进入大唐的第一站,木材,香料,橡胶等物资都在这里集散。
尤其在东都之争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南都的争论又起的时候。这时候的昌国正在跟广州竞争,所以对海贸商人是比较宽容的,所以这个换皮的基督教聂斯托利派,已经在昌国有自己的大教堂了。(亚美尼亚南方教区根本不知道这些)
在瓷器上绘制宗教人物,一直是一个经久不衰的题材。县里灭佛,也没说把佛教文化灭掉。所以各种宗教神话故事,在不能蹲在寺庙里身披金粉的情况下,就跑到了盘子和瓶子上。而且国内本身就有画僧的传统,在共和十年左右,佛门和道门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定位,然后大量的宗教神话瓷器开始迎来了一轮大爆发。大量的原来中原江淮之地的老士族们没啥政治前途,就扭头扎进了艺术里。手绘烧制瓷器作为一帮文人的一种装逼的手法和爱好,和扇面,刻印等一起迅速风靡开来。
而从县里冒出来的,那种西式的阴影造像和色光造像手法也对当时的绘画艺术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尤其是阎立本,县里都怀疑是不是毁了阎立本。他的绘画已经完全没有历史书上的那个意思了,根本就是现代国画的风格。
在瓷器上,县里除了会提纯釉料,控制温度,胎体材料精确配比之外,其他的都已经跟不上古人了。基本上县里陶瓷研究室玩儿技术,而大唐的广大私窑和官窑在玩儿艺术。县里出的大量的花纸瓷器是日用品,而中原江淮等地的文人私窑,出的那叫艺术品。不赚你个几十倍的钱,算什么艺术品。
既然能赚唐人的钱,就能赚胡人的钱。很多私窑的画工们就开始临摹县里流出的那些西方画,尤其是以文艺复兴时期的为甚。也不怎么地,昌国那边的聂斯托利教徒弄到了一个画着椅中圣母的瓷瓶,在大加赞赏了一番之后,又看到了一丝给君士坦丁教区捣乱的路。
这圣母多美啊,多温柔啊,哪里是神了!不就是个温柔美丽的母亲吗?这才是基督之母啊!没有这样的母亲,怎么会有基督这种救世主!
也就是赶巧了,拉斐尔的作品偏偏就是圣母从女神、女王向母亲转换的重要环节,完美契合了聂斯托利派搞事儿的需求。
唐人反而没想过这个。或者说的,自从共和六年以来,这十多年间,在九洲之内,就是一个神仙帝王走下神坛的过程。佛家是被砍的不得不低下身子,而中国的诸子百家春秋先贤们就更不用说了。自从桥山上那座老农形象的炎黄像堂而皇之的立在那里之后,一本正经的圣人们和神仙们不见了,各种状态的先贤们出现了。大禹变成了身披蓑衣,手持耒耜的形象。老子竹杖芒鞋,靠在牛背上,孔夫子给小童说文,连李渊的帝王图都在橘子园里。
在这种思潮下,西方的神仙,应该也差不多吧。
既然唐人不在乎,那么那些搞事儿的聂斯托利教徒们就更不在乎了,反正他们想的是搞事儿,所以在折腾完椅中圣母之后,这些人又把手伸向了耶稣。
比如他们定制的一批瓷器,上面的耶稣一身破旧的麻布长袍,穿着草鞋,正在井边上给一个小女孩的水罐里倒水。这幅画上的耶稣身上既没有光环,也没有天使,就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大胡子叔叔形象。如果这幅画让现代人看,那就是充满了人文主义关怀,是好作品。
但是这放在中世纪不行,这是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