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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关心小五受伤的酒客们顿时吵成一锅粥，好几个涨红了脖子高声询问《射雕》怎么办，有心疼小五的便跟他们吵回去，一时间酒馆的屋顶都要掀翻了。这也难怪，寒冬腊月还坚持跑过来听书的都是铁粉，忽听小五要休息，如同追得好好的电视剧忽然不更了，任谁都会着急，更何况那时候可供选择的娱乐项目很少，又难得有老七酒馆这样价格公道——因此有人又开始关心小五断腿的缘故，直羞得孙大夫将头深深埋在胸前，大气都不敢出。
小五忙道：“各位叔伯、哥哥放心，我休息时二保会替我接着说，”酒馆内怀疑声又起，小五只得扯着嗓门提高了音量，“我每天都会教他的，保准每天都有，除非山无棱、天地合！”随即鬼马的唱起“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什么曲子这么怪，别唱了，赶紧养好了回来说书！”乔爷有心替小五和二保解围，好在何大富处买好，便做出哭笑不得的样子丢出些铜板打赏，随即便有不少相熟的酒客醒悟过来，跟着掏钱袋子：“对对对，赶紧养腿，养好了赶紧回来！”小五免不了又是一番感谢。
热闹过后，酒客散尽，大丫找机会偷偷告诉小五，何大富竟问李珏买地主家的女儿是否需要去地主家迁户，小五大吃一惊，忙问李珏怎么回复的，大丫道：“公子说买奴的事儿向来不归他管，回家会问问管家。”
小五正想叮嘱两句，大丫示意小五稍安勿躁：“我明白，公子也不是多事的人，你放心就是。只是你这何老板心有不甘，怕会不安好心，你得趁早想好后路。”
她不便多说，透了消息便匆匆跟着李珏走了，出门竟不守规矩的走在了等他的李珏前面，也不知是不是想着小五的事儿疏忽了。
小五有些担心，趴着窗户缝往外瞧，一眼看见李家的马车守在外面，车夫见他们主仆出来，殷勤的跳下车辕拿了矮凳伺候李珏上车，轮到大丫时，李珏还回身拉了大丫一把。
这一连串的动作连贯自然，像是平日里做惯了的，车夫也并没表现出诧异，只匆匆将矮凳收了，嘴里吆喝着驾车而去。
“看什么呢？”二保以为小五在瞧什么有趣的，也凑过来想往外看，小五忙收回目光笑着跟他打哈哈：“没什么，明儿不来了，最后再看一眼。”
“黑灯瞎火，有什么可看的，”二保的笤帚绕过小五，一边扫地一边笑呵呵跟小五打趣，“等你好了再回来接着说，哪儿就‘最后’了？”说到这儿似乎有些发慌，一时停了手里的动作，“我怕我明天不行，你教我的都忘了大半了。”
“别聊了，收拾完赶紧回家，”大保烦躁的训斥声从身后传来，“娘不来了，小五瘸了，你也跟着偷懒！以后咱酒馆别开了，关门得了！”
“大保！”何大富低喝了一句。
酒馆内顿时鸦雀无声，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俱低了头匆匆收拾，小五也不好意思怠慢，拄着拐杖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等全收拾完跟着那三父子一起回何家小院，路上何大富和大保走在前面，她和二保走在后面低声说着明日说书的事儿，教的学的都很认真，算得上其乐融融。
大保听得烦躁，忍不住揶揄了二保一句：“他倒是心大，记吃不记打！”
“你今儿是怎么了？燥得很。”何大富有些不满，但很快想到兴许是因为早上挨了那位蛮少爷的打，立刻扶着大保的肩膀快走了几步，以免说的话被小五听到，“咱开门做生意，是第一回遇上这事儿吗？好歹那姓方的给了咱十两黄金，后面那个还教你兄弟说书了……这不是因祸得福吗？咱不亏，有怨恨记在心里就行，不必因此失了分寸。”
大保是听话惯了的，此刻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何大富说什么都不太对。黑暗中他鼓了几次勇气想说说自己心中的烦恼，终归还是闭紧嘴巴，一言不发低着头跟在何大富身侧默默回家。
第二天鸡还没叫二保便来敲小五的房门，睡得正香的翠儿气得大被蒙头装听不见，小五也不想起，半梦半醒的靠着窗户问二保怎么了，二保在外面急得抓耳挠腮：“我昨晚上一宿没睡着，词儿一句都想不起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小五昏昏沉沉的安慰他：“你太紧张了……先回去再睡会儿吧……睡醒了头脑清醒了就想起来了……”
二保听出小五说话的状态是半睡半醒的，明显没把自己说的话往心里去，心里头越发的急了，早起的院子里又冷，直急得忍不住哭出声来。
耳房本就跟正房离得近，二保这一哭先惊动了何大富。他隔着窗户问二保怎么了，再听二保一说气得裹着棉袄趿拉着鞋就来到院子里，对着二保就是一脚：“还大小伙子呢，怎么孬成这样？！还不如个姑娘！”
他这一嚷嚷满院子人都别想睡了，大保率先过来护着弟弟：“爹，他还小呢……要不我学……”
“你学什么你学？店里人手本来就不够了，你再分心学这个，合着都指着我一个人？”何大富急得抬脚又想踹仍在哭泣的二保，不想踹在了冲上去护着弟弟的大保身上，心下有些不忍，但脸上仍不动分毫的疾言厉色，“抓紧学，喊小五起来！现在就学！”
他们在院子里吵嚷，小五和翠儿早不敢睡了，都赶紧穿好了衣裳出来守着。听何大富如是说，小五便忙招呼二保进耳房，大保有些不满，便听何大富又怒喊道：“他才几岁？不进屋在院子里冻着？”说到这儿又似想到了什么，招呼四个孩子都去二保的西厢，“西厢房地方大，你们几个都去那屋学——大保，翠儿，你们也都学着点，关键的时候能顶上的就给我顶上！”
几个孩子有的欢喜有的无奈，没梳头没洗脸一起去了西厢。小五教过二保两遍了，算是轻车熟路；二保也不是真的什么都忘了，只是太紧张太害怕，经小五一提渐渐又都想起来了；翠儿跟小五同宿，听到的进度比大家都快，加上觉得新鲜有趣，学得也是飞快；只大保脑子里装着太多的事儿，注意力最不集中，是几个孩子里学得最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