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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如此不尊的师爷着实留不得!”穆敬荑叹了口气。
谭荣光却被吓了一跳,两眼直勾勾盯着她,怎么也不相信这样跋扈的话语竟是个看似柔弱的美貌女子所言。
见他瞧着自己,穆敬荑淡然一笑:“难道谭大人不是如此想吗?”
“呃......不是,只是......”谭县令张了张嘴,想了好一会儿措辞,也没个结果。
“咱们接下来修筑水利,这位师爷若得了消息,难保不会使些绊子。”
夕瑶蹙眉,一脸气愤:“那怎么办,就只能受着吗?”
“这得看谭大人的意思!”穆敬荑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是打是罚,抑或笼络安抚?”
谭荣光端起茶碗猛喝了一口,重重顿了下杯子,恨恨道:“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儿蛇’,可这堰坝我是一定要修的,谁若是想要挡路,必要拼上一拼!”
“好,有大人这句话就够了!咱们如今实力不够,根基不稳,可先采取安抚政策,待得羽翼渐丰,民心所向之时,再出手也不迟。”
穆敬荑表情舒朗不少,起身道:“不知咱们当地是否有空出的院子,若是合适,我想买个院子放逐秽叶子用。”
谭荣光皱了皱眉,有些为难之色:“我也是刚刚调任两月有余,对此地并不算熟悉,穆小姐若是想问,最好问一下当地人。哦,甘虎也行!”
夕瑶左顾右盼,探头向院子里张望:“他人呢?”
“甘虎跟着大伙上山采叶子去了,都想挣份儿银钱糊口啊,指县衙这点俸禄可填不饱肚子。”谭县令一边说,一边偷眼儿看穆敬荑脸色。
两人之前并没有就收叶子的事谈论价钱,如今他提起此事也是为了试探。
人穷志短,没办法!
想当初他进学那会儿,也没如此唯利是图过,这都是被逼的。整日里喝粥就咸菜,有哪个受得了啊!
夕瑶迅速抬眼,看向自家小姐,见她脸上并没有不快之意,便未吱声。
穆敬荑倒是不计较这些,烟草可是个长远赚钱的东西,但凡吸过的大多都会上瘾,稳定客户不用愁,银钱自然如流水的赚,怕什么?
“既然如此,我先四处转转,顺道打听一二,就不打扰谭大人办公了!”她蹲身一礼,冲着夕瑶丢了个眼神儿,两个人转身离去了。
谭荣光眼望着那道倩影消失在府衙门外,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看来这位穆小姐的确阔绰,并不计较他先斩后奏的事。
要说他堂堂朝廷命官,为何会如此畏缩?哼哼,那也得看是哪里的官儿。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此处不光穷,而且还天高皇帝远。
否则怎会轮到他这个没背景的举子当官?
穆敬荑这边走出衙门,看到路上往来行走的百姓,均是一身灰突突打扮,反衬得自己过于光鲜了。
在又经过一波儿死盯着他们观瞧的人群过后,夕瑶也意识到了问题。“小姐,咱们是不是太招摇了,这样怕是不合群儿吧?”
穆敬荑轻拍了下她的手臂,低声道:“已经出来了,不值当再回去一趟,何况这已经是我最简朴的衣衫了。”
“嗯......”夕瑶垂着头,小碎步撵着她,恨不得藏起来才好。
她这人向来穿得艳丽,今日正好着了身胭脂红的短打衣衫,腰上缠着伏龙圩节鞭,头上银钗在灼灼的日阳下闪着白光。
穆敬荑一身水蓝色衣衫,未施粉黛,发髻梳的简单利落,为了行走方便已经精简过了,但唯一的两只银簪还是太过炫目。
就像两只开着屏的孔雀,误入到掉了毛的鸡群里一般,格外显眼儿。
正在两人窘着脸躲避迎面投来的几缕目光时,突然斜刺里闯出个人,没待旁人看清模样,就狠狠撞了穆敬荑一把,将她腰侧的荷包抢走了。
夕瑶慌忙转身,几个纵跃追了上去,盏茶功夫就将人抓了回来。
见穆敬荑在原地等着,她立即照那人膝盖踢了一脚。
“噗通”
“哎哎,不用!能将我的荷包还回来即可,犯不着惩他。”穆敬荑连忙出言拦阻。
这倒不是她烂好人,实在是初来乍到不适合惹事,以免招了众怒,不好收场。
小偷是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小子,浑身脏兮兮,身上的衣衫尽皆破损,有的地方直接成了条儿。
秋风萧瑟,他却裸露着双腿,一张小脸黑乎乎瘦的塌了腮。
“你为什么偷东西?”穆敬荑柔声道。
夕瑶一把将男孩手中的荷包抢了回来,还给了自家小姐。
男孩倔强的不肯言语,仰着脖儿故意看向别处。
“小姐,此人是小偷无疑,定是做爹娘的没有教好,才学了这见不得人的手段不劳而获,还是送去衙门大牢最为稳妥!”
穆敬荑心知夕瑶说的虚妄,这衙门穷的恨不得审案升堂的地方都没有了,哪里会有什么大牢。别说没地方关人,就算是有,也没有饭食供他们吃喝。
显然那这小子也通晓此事,闻言轻蔑的冷哼一声,撇了撇嘴。
“小姐,要不让奴婢打他一顿吧,最起码一月起不来床的那种。”夕瑶故意吓他,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男孩果然有些慌乱,收回倨傲的目光,转头道:“我妹妹饿了,娘亲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根本没有奶水喂她。
可...可我是哥哥,若再不想办法弄到钱,妹妹就要活不成了......”
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抬起脏兮兮的手背,在脸上一顿擦抹,待放下来时,俨然成了个大花脸。
若不是不合时宜,穆敬荑早就捧腹了,可惜面对男孩经历的窘困生活,她哪里笑得出来。
夕瑶心下一软,低声道:“你妹妹多大,可以吃东西了吗?”
男孩儿抽抽噎噎的哭诉道:“我...我妹...妹八个月大,她会喝米糊,可家里早就没有米了。”
“你爹呢?”穆敬荑疑惑。
男孩声音低沉了几分,带上了些许哀伤:“我爹为了抓鱼给我们吃,不小心掉进曲江的急流中,再也没有回来。”
“什么时候的事儿?”夕瑶松开了手,不住叹气。
“两个月前。求求贵人行行好,赏我些吃食吧,什么都行,我不挑的。”男孩捧着双手,一脸祈求。
“你愿意一辈子做乞丐吗?”穆敬荑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道。
男孩摇摇头,转瞬又点点头:“为了吃饱肚子,我什么活计都愿意做,任何苦都能吃!”
穆敬荑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也不嫌上面脏污,凑近些悄声道:“你想做工吗?我可以给你开工钱,只要尽职尽责,就不愁吃不上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