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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与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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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弯绿水绕白墙,天光落黑瓦。

    晨光熹微,伴着穿过整个允川镇的透亮鸡啼,落魄秀才在门前搬了张长桌摆卖字画,客栈里店小二吆喝提着茶水奔走,绣纺女踮脚挂起刺好的绣品,青岩古街上小摊早食叫卖不断,腾起雾白的热气,氤氲出一片喧嚣热闹。

    然而这喧嚣热闹中,却有那么一些瑕疵。披着破烂衣服的人蜷缩在各个街头巷尾里,有孤单一人的,也有身边带着小孩的,满脸麻木,扯出个渴望往来行人垂怜的笑。

    人来人往的街角爬满了青苔,披着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衣服的人蓬头垢面,抱着个用黑布裹着的像棍子般大小的东西蜷缩在角落,边上还有几个不知道谁施舍的铜板儿。

    老乞儿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个景象——他的地方被个不知来历的乞丐给占了。

    乞丐有乞丐的规矩,谁占到的地就算谁的,拳头说话。老乞儿行乞多年,年轻时学过点粗略的拳脚,靠着这粗略的拳脚与阴狠心思在一众乞丐中抢下了这块肥水地,现在虽然年岁不小了,但那些不长眼敢来抢地的也都被他算计回去了,而现在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乞丐居然敢大喇喇坐在他的地上?

    拖着有点跛的腿脚,老乞儿面目不善,张一口黄牙吐出唾沫来:“哪来的蝇蚋,撮鸟玩意儿还犯我地上来。”

    说着就要去抓乞丐的头。

    就在他要抓到时,那个乞丐抬起了头。一双与这邋遢模样毫不相称的精亮的眼牢牢地锁住了他。

    见惯了南来北去形形色色各种人,老乞儿一瞬间不由神经紧绷,恐惧让双脚打了个哆嗦。他有种错觉,现在盯着他的不是个人,而是一匹嗜血的狼,只要他再动一下,他就会这匹凶狼咬断脖颈。

    乞丐老乞儿耻笑了下自己方才的想法,倘若真是匹狼,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田地,不过是条装狼的野狗。

    即便是这样告诉自己,老乞儿手却是还僵在半空不敢往下。

    正在这时,天上飘落下细碎的雨滴。

    老乞儿像是被解了穴一样动弹起来,收回了手骂骂咧咧:“腌臜畜生。”他忘了自己也是个不干不净的乞丐。

    结果那双精亮的眼又瞥了他一样,老乞儿顿时噤声,只敢在心里暗骂边离开。

    他要去找个地方躲雨,没钱找郎中,要是淋雨生病就是死路一条,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地上那几个铜板顺走。这是他的地,在他地上的钱自然也是他的。

    地上的乞丐并未因老乞儿的离去又或者是这突然其来的雨有什么动作。行人匆匆行过时的水花溅到了他身上,雨水淌过后颈钻入身体,他就像是长在那似的不带挪动。

    蒙蒙细雨裹挟着冷意将允川笼罩,缠绵温柔,朦朦胧胧,像极蒙了层面纱的美丽姑娘,清丽羞涩。白墙黑瓦,红灯绿水,交错模糊,只能在极力辨别中分出大体模样。

    倏地,一双绣着云纹的青靴停在了他面前,雨珠也停止淌落。

    乞丐动了动身体,眼睛因为雨水而酸涩地眯了眯。入目是泛着丝丝冷意的雪青色,明明已经将近五月了还身穿棉裘,苍白的手指从袖口露出握着伞柄,烟色的纸伞几乎跟朦胧烟雨融为一体,浅淡至极。

    面前的人戴了顶宽大的帷帽,白色的纱罗遮住面容,只能窥见姣好的下巴。他倾身时挂在腰间的珠玉相撞,温润清澈,就如同他的声音,似一潭春水将其身上的冷意冲淡得丝毫不剩。

    “你怎么不去避雨?”他问道。

    乞丐仿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兰花香,似有似无。

    “诶你乞丐怎么回事,我家小公子好心问你话呢。”梳着童子髻的少年喊道。

    乞丐才注意到原来后边还有个童子。

    “阿四。”小公子喝止,随后不知道同小童说了什么,名为阿四的小童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跑开了,没过一会就回来,手上多了把油纸伞。

    小公子接过油纸伞撑开,露出瘦削的手腕,青紫色的经脉浮于皮下,可怖得很。他把油纸伞倚着墙遮住乞丐的身体。离得近了,那股兰香更加清晰。

    他又伸手要去解棉裘。

    “公子!”小童惊叫出声,上前要阻止。

    “没事,也要到家了。”小公子摇了摇头,把棉裘脱下,披在了衣不蔽体的乞丐身上。

    脱去棉裘的小公子显得格外单薄,好像这烟雨细风也能将他吹走。

    “小公子我们快走吧。”小童急得跺脚。

    小公子犹疑了下,离开时朝乞丐说道:“如果可以,还是找个地方避雨吧。”

    乞丐垂眸看了眼身上精致的棉裘,喉结滚动,终于吐出了个字:“嗯。”

    小公子听到了罢,似乎开心地弯了弯嘴角。

    主仆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乞丐才慢吞吞的起身,一只手搭在肩上,免得棉裘掉了。

    他站起来后才让人发现,他身量极高,背板挺直,隐隐有压迫之感,这样的人绝不会是一个乞丐。

    他面前又落了一双靴,只是没有那淡淡的兰香。

    “晏濯清?!”一人惊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