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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寰朝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便离去了。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若有所思。
“我不知道,”薛流风摇摇头,“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在了。”
“她哥哥呢?”我问。
薛流风被我问的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内力乱流的疯子。”
他叹了口气,脸色有一丝不忍,“没了,那天晚上就没撑过去。”
我有些意外,看那疯子的情况确实是活不久了,但也不至于一个晚上就没了,但此时此刻,我也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
“然后呢?”我又问他。
我更好奇的是我走之后他们又发生了什么,但此前我没有任何机会去询问。
“第二日我帮唐姑娘安葬了她的兄长,随后她便告辞了,再见就是在南疆了。”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也在这里?”我的脸色有些古怪。
他一脸莫名,“这有什么好提的?”
我刚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好,仔细一想确实是没有什么好提的。
“她平日里基本上都呆在圣殿那里,不怎么回寨子,说是不习惯。这次是因为突然生了意外,寨子里人手不够,她才随伤员回来的。”他随后解释。
“人手不够?”我奇怪。
“她是医师,”薛流风言简意赅,“寨子里没有比她医术更好的人。”
“也是,医毒不分家,”我了然,“她毕竟还是唐门的人。”
我记得她曾说过,她和她那疯子哥哥都是唐门内门的人,不过,即便她的哥哥死了,她也还是嫡系内门的弟子,可她逃出来之后为什么不回唐门,而是回到南疆?
我百思不得其解,却听薛流风突然轻咳了几声,我抬眼正好看见他捂嘴皱眉的模样。
“你?”我眉头微蹙。
“无事。”他放下手,摇摇头。
“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轻叹,“伤员那边我去帮忙看顾一下。”
“好。”他没有推辞,转身匆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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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流风离开后,我就朝安置伤员的房子走去,那里帮忙的人进进出出,并不难找。
我上楼之后,正巧看见唐寰弯着腰在洗被血染红的麻布,那一盆水都已经是暗红色的了,她干练地拧了拧布,起身时的表情冷冷清清。
直到看到了我。
她顿了一下,然后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
“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我看了看里面已经被安置得很好的伤员们,“看来是不需要了。”
“是的,所以你可以离开了。”她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我点头,但并没有打算离开。
她皱眉,“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哦,我突然想起来,”我朝她笑了笑,“不知道唐姑娘这里有常用的伤药和包扎的布吗?”
“自然是有的。”
“那可否……”我刚开口就被她打断了。
“不行!”她断然拒绝,“你难道看不到现在是什么状况吗?我哪儿有多的东西给你。”
我有些不悦,但又不好发脾气,只好忍气吞声道:“不是刻意难为唐姑娘,是在下确实有用。”
“你有什么用?”她冷哼一声,上下扫了我一眼,“难不成我们金贵的小少爷哪里磕了蹭了破了皮?”
我被她这种阴阳怪气的态度气得够呛,干脆不管不顾地越过了她,直接进了门。
虽然躺满了伤员,但里面却一点都不混乱,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一切都井然有序。随后跟进来的唐寰带着难看至极的脸色,在这里也没好发作。
我放轻脚步朝里走去,尽量不去打扰到包扎好后正在休息的人,但还是有人发现了我,然后朝我友好地问好,我都回之一笑。
那边整理架子的婆婆见我来了,握着我的手问我找什么,随后将各类的药、棉布甚至连竹板都塞给了我,我哭笑不得,而唐寰在一边,神色晦暗不明。
我向阿婆道了谢,朝众人告辞后便打算离去。
唐寰还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我并不想再和她打照面,便直接朝另一扇门走去。
直到我走出去,再次关上了门,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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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薛流风住的房子离这里还有些远,但我一路上都走得不紧不慢。
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就是想让某个人多受点罪。
在楼下我抬头看了看,薛流风的房门紧闭,窗户处有微光透出,昭示着主人此刻还没有休息。
上楼之后,我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二话不说地踹开了薛流风的房门。
他坐在床边,手拿着布,光着上身,愣在当场。
他那裸露的前胸后背之上,均是伤口,深浅不一。
我垂眸冷笑,回身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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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踹开门的时候他正在笨拙地给自己处理伤口,放在一旁铜盆里的水还是冰的,连用的药都不知道已经放了多久。
他对我不打招呼的闯入始料未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之后便迅速定下神,若无其事地问我:“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还有多久死?”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他叹了口气,继续开始清洗伤口。
“哦,来看看你还有多久去世。”我稍微客气了一点。
“你若是特地来挖苦我的,那现在看也看了,说也说了,你可以出去了吗?”他大概以为我是来无理取闹的,也有些生气了。
那时我刚将怀中抱的药和干净的棉布在桌子上摆放整齐,回身看着他,他那才发了一半的脾气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抱歉。”他有些不知所措,放下的双手在身侧不安地抠着被子。
我没再理他,把东西放好后端起凳子上的那盆冷水便出了房门,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径直下了楼,将盆里的血水泼了个干净后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宵月清辉,流光遍地。
我打了些干净的井水,在柴堆上拾了些柴,转身进了厨房。
不知是放久了还是这里本就潮湿,我生了许久的火都没生出来,好在环顾四周之后让我找到了几个有些破旧的火折子,还都能用。
柴火入灶,井水上锅,而我蹲在灶前,一边等着水烧开,一边盯着那燃烧正旺的火焰发呆。
我有些茫然,还很无措。
我发现我在看到他遍体伤痕的那一瞬间,不仅是生气,还有些慌乱,还有些疼。
明明我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却还是没由来的觉得疼,就如同上次我看到他被关在地牢里时一样的感觉。
我被这种来历不明的疼痛刺得一下子清醒起来,连离开都有些慌不择路。
我不是应该很讨厌他才对吗?现在这又算什么。
我以为我看到他的狼狈我会快乐,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他的狼狈只会让我更狼狈,我开始忤逆父亲,开始思考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甚至孤身一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南疆,改名换姓,死皮赖脸,甚至还想抛下我所有的一切,即便那人一点都不稀罕。
我理应回去继续当我高高在上的秋原少主的,只要父亲一天不倒,我就能风光一天。他放的火烧得再大也烧不到我的身上来,而他人的死活更与我毫无干系,所以,就算父亲是罪魁祸首又怎么样?
这个江湖本来就该血雨腥风,既然入了这江湖就该知道成王败寇、弱肉强食,只有弱者才会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他人,才只能用所谓的正义之道来作为自己弱小的遮羞布,如果受不了这种残酷,又何必非要来蹚这趟浑水?当了还立了牌坊,那牌坊被砸了也是活该。
灶里的火烧得越来越旺,光是看着那耀眼的火光都觉得灼热到浑身发烫。
我重重地扇了自己一耳光,震得手掌心都发麻。
可我怜悯他,所以我怜悯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