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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他脸色骤白。
“很疼?”我停下手中的动作,问他。
他连忙点头。
“活该,忍着。”我很是无情地回答他,但手下的动作还是轻了一些。
好在他身上都不过是皮外伤,只是看起来比较可怕而已。我将棉布用热水浸透,在昏黄的灯光下细细地擦拭着他的伤口,我以前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还是谢谢你了。”他突然小声说道。
我手一顿,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说不用谢?想着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索性闭了嘴,让他继续以为我在生气。
我没说话,他却没跟着我一起安静下来,
“可是你是怎么发现的?”他声音闷闷的,“我衣服都换了才回来的。”
我本来打算一直不理他的,但他这句话愣是给我气得乐出声了。
“那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聪明机智?”我隔着棉布使劲摁了一下,成功地听见了他的吸气声,“衣服没破就没事?也不看看自己脸色难看成什么样子。别人轻伤重伤的没有一个完好的,就你一个人毫发无伤,你可真是厉害。”
但这些并不是我的真心话,这些只不过是我在拿药的路上逐渐想到的,而我最开始发现不对,仅仅是因为他那微皱的眉头,以及那毫不犹豫的离开。如果他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他不可能不管不顾地独自离去。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我毫无根据,但我就是十分肯定。
他无言以对。
“还自己偷偷跑回来上药,生怕被谁发现了,呵,真坚强,真可怜。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处理个伤口能处理成什么样子,本来只是个轻伤都能被你作成重伤。”
“说的你好像很有经验一样。”他不满地小声哼哼。
“就是比你有经验,不服气?”我冷哼一声,“不服也给我憋着。”
他似乎还想转过头来和我理论,然而刚偏过头就被我强行掰回去了。
“你又不是小孩子,面子和身体哪个更重要还不明白吗?”
说完我就将手中被血污弄脏的棉布丢在地上,起身去一旁的桌子上换干净的棉布,却听他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没有为了面子。”
我将新的棉布放进热水里浸了浸后拿出,坐到他的面前,有些冷淡,“哦,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一动不动,等着他回答我,棉布湿哒哒地朝下滴着水,浸湿了我的衣衫,他却仍一语不发。
棉布已经冷透,我干脆直接又将它扔回盆里,溅起一地水花。
“薛流风,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南疆吗?”
他抬头看我,好似在奇怪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静静地开始回想。
“在青云庄的那天夜里,我被父亲发现了。”
他闻言神色没什么变化,似是一点都不意外。
“父亲将我带回秋原之后,我就被他关起来了,整整三个月。武林盛典那日,是我第一次被放出来见人,然后你就带人给我送了一份大礼。”我笑了一声,“你们在盛典上大闹一通,是单纯为了砸场子呢,还是说,为了找什么东西呢?”
我俯身凑近他,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问他:“令牌?还是地图?”
他神色一凛。
“别那么紧张,难不成你觉得你们做的有多天衣无缝吗?我父亲回去就发现了,所以不管你们拿到什么,相信我,都是假的。”
他沉默半晌,才有些不甘心地承认:“是令牌和地图,我们都拿到了,确实都是假的。”
“那就是了,”我毫不意外,“我父亲为了抢夺阵法,暗中以红莲之名为祸江湖,引导中原武林仇视南疆异教,而南疆消息闭塞,他趁着红莲教还一无所知的时候用雷霆手段取而代之,将圣殿据为己有,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保留圣殿原本的模样,如果我没猜错,现在的地窟应该是和以前的圣殿完全不同吧?”
他盯着我的眼神立刻变了,我嗤笑一声,“别看了,我父亲可什么都没告诉我。我并没有骗你,这些都是我猜测的,你只用告诉我猜的对不对就行了。”
良久,他才开口:“是。”
“可是没有地图和令牌的你们很难重新修复圣殿,而同时你们还要防备我父亲随时可能的反击,你觉得你们最后成功的可能多大?”
“不试试怎么知道。”薛流风平静地回答我。
“我不是在泼冷水,我是在说实话。我注意过,虽然寨子里的人多少都有点武功功底,但相对于正道精英还差的很远,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从我父亲手中将圣殿夺回的,但依我对父亲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斗不过的。”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他自嘲地笑了笑,“束手就擒吗?想都别想。”
“所以你说我为什么来南疆?”我定定地看着他。
“他是你父亲!”他一怔,有些难以置信。
“是又怎样?”我故作疑惑地问他。
“他的罪孽深重,自然会有人了结他,但这个人,绝对不能是你。”他沉下声音。
“为什么不能是我?你可别忘了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灵山余氏又是怎么被灭的。”我朝他微微一笑,“也别想着赶我走。你又可曾知道,我若离开这里便再无去处了。秋原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可都沾满余氏的血,我如何能回得去?”
“况且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父亲,所以也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父亲,就如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薛流风紧紧地抿着唇,头偏向一边,如何都不看我。
“我第一天来寨子你就赶我走,是怕我被寨子里的人发现真实身份,之后你对你们在圣殿做的事情三缄其口,将我独自丢在寨子里,又是因为什么?”我凑得更近了,隐隐能看到他的睫毛颤动,“防备我?还是怕我被来袭击的人认出了身份?”
我退回原处,若无其事地俯身从铜盆里捞出那浸泡了许久的棉布,开始替他清理前胸上的伤口,任由他的沉默蔓延。
房间里的灯火本就昏暗,在床架的遮掩之下我更是需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楚,之前对着背后还好,现在对着前胸,整个人几乎都快埋在他的胸口之中了,他大概很不适应,一下子扶住我的双肩,将我推远了。
我也不在意,将潮湿的棉布丢给他自己擦,转身打算去拿药。
“是,”他突然说,“我是怕他们认出你,所以你就不能一直好好呆在寨子里别出去吗?”
我放下药回头看他,“不能。”
他倒是坚定得很,“反正我是不可能带你出去的。”
“哦?”我想了想,“无所谓,反正这个寨子你说了不算。”
我有些挑衅地凑在他身侧,“所以你管不着我。”
他一把抓住我准备放开的手,“若我非要管呢?”
他侧身盯着我,目光灼灼,却骤然凝滞下来,而后他另一只手朝我的右脸抚来,却被突然惊醒的我躲开,连带着他抓着我的手都一起甩开了。
“你想干什么?”我捂着右脸,连忙朝后退去。
“你的脸怎么回事?”他又皱起眉头。
“关你什么事。”我放下手,偏过头不看他,“你薛教主想管就去管你的教众去,别想管到我头上来。”
大概是我的不识趣惹恼了他,他一下把手缩回去,冷声道:“别叫我薛教主。”
“你管不着,”我冷哼,“薛教主既然不愿意坦诚相待,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我放完狠话打算离开,却看见还没动过的药,挣扎了半晌还是阴着脸拿起药走回他身边,迅速而粗暴地处理好那些伤口后,我才摔门而去。
真是丢人又跌份,我立刻溜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