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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
纤纤濯玉手,脉脉娇相向。
绯衣女人以半张扇面轻掩着笑意,唇角微扬,抬手低眉间,有暗香盈袖。
葛中离低头沉吟着,这样的声音,实在是不适合这样的美人。
就像是,给他的那匹汗血宝马掣星,配了一副粗劣皮子的马鞍子。
于他而言,只能想象得到这样的比喻,总之就是挺可惜的。
这个人,似乎让他又想到了些什么。
“哼,你们饮风阁中已经无人了么?阁主不在,连堂主什么的都没有,现在都轮到你一个侍妾来当家作主了?”麻衣姑娘越到前方,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她。
她生气,是因为她看到这个女人把她的匕首丢掷到了一边,而她都不知道,这匕首究竟怎么到的她的手中。
无殇瞟了一眼这个不懂规矩的姑娘,又是一阵嗔笑,“阁主不在,我自然是要代他暂管事宜的,这本就是我分内的事。可是你们江都,堂堂大弟子在这里还没发话,怎就由得一个小小侍婢出来放肆?”
麻衣姑娘顿时语塞,她嘲笑别人越矩的同时,自己岂非也同样是在越矩。
此时,倒是葛中离站出来说了话。
他只是谦恭地朝着无殇施了一礼,“夫人,环儿这丫头性子是有些骄横轻慢,方才言语间多有得罪,在下先代她赔罪了,想必夫人也不会与这小丫头片子一般计较。只不过,夫人方才所言也不尽为实,在我江都判官盟中,没有侍婢。举堂上下没有主仆之分,四海之内皆为兄弟。”
“皆为兄弟……”
无殇侧目盯着葛中离许久,似乎能将他整个人都看得透彻。
她对这种说法自是不屑,可也懒得辩驳。
她心里清楚,在一个地方,人情若是大于了规矩,就是一定会出乱子的。
葛中离见她并没有反应,也没对环儿多做计较,便又上前,“敢问顾阁主,或者是少阁主,可否出来一见?”
无殇闻言,一只胳膊慵懒地撑着额头,有些倦怠地不再看他们,“如你所见,这里除了我,已别无他人。”
“可是……”
葛中离欲言又止,他本不是来找她的,也本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的。
“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一样。”
葛中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即使他是第一次到饮风阁中来,他也一眼就能看得出,这个绯衣女人坐着的位置,是只有顾承风才能坐的。
即使在判官盟中,人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是没人敢坐上阴阳判官的位置。
可是她,仅仅是代顾承风行令也就罢了,可她竟然敢……
这,岂非也同样说明着另一个问题。
她与顾承风之间,绝不仅仅是主人与侍妾之间的关系,而是一种平起平坐的同盟之谊。
“这件事,只怕……”
话到了嘴边,说了一半,葛中离却又强咽了下去。
他本想说,除了顾承风父子,没有人能担的了。
只是他看到这个女人的样子,反倒好像是他多虑了。
葛中离抬手示意,八个昆仑奴面具将那未钉上的棺材板齐力抬下,露出了,棺材中的人。
身边的麻衣姑娘双眼已噙满了泪珠,却又强忍着不让它们滑落下来。
棺材中的人,同样没有面具,只不过没人认得。
他,没做过恶,没出过名,不是那种戴上面具赎罪的人。
“这是……”
无殇隔着帘子,又是轻瞥了一眼,只一眼,就已将人看了个大概。
尸体面如常色,看来是没有死很久。
眼珠突出,面露惊恐,可见他死的时候,也完全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
衣服破败,满是泥泞,看来,是被人从地里挖出来的。
只是他的身上,没有其他的於痕,只有一处伤口。
而这处伤口,却让无殇忍不住盯了许久。
麻衣姑娘双手撑着棺材边沿,紧咬着下唇,似要咬出血一般,怒目看向无殇,“这是,我哥哥。”
无殇没有回她的话,因为她等的也不是这个麻衣姑娘说的话。
她当然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为他人披麻戴孝的。
是她哥哥,还是她叔叔,于无殇而言,都无关紧要。
她要知道的是,葛中离,来的目的。
“我前一日还在酆都碰到了你们的那个少阁主,你们的人还告诉过我,江都的人,渝州没杀过,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在渝州看到的,是他的尸体?”
环儿双目憋得通红,要不是葛中离拦着她,只怕此时,她已冲上前去将这笔账算在了无殇的头上。
无殇微蹙了一下眉,只是对环儿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这与你无关。”葛中离挡在了环儿的身前,“我只问你且认不认,这条命,是你们渝州欠下的?”
“嗯?”
无殇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个伤口,我想你应该是识得的。”葛中离指着尸体脖子上那一道弯月似的刀痕,“伤口的痕迹清晰可见,是反手刀所致。一刀穿喉,干脆利落。不得不承认,这刀法迅捷精妙,果不是一般人能相比的。伤口进深一寸半,分毫不差,初时形如弦月,然月有盈亏,如今已过两日,这伤口,也逐渐已有望月之象。除了浮生如梦那样的玄妙刀法,不知夫人认为谁还可以出其左?”
“嗯……”无殇长舒了一口气,微微笑道,“的确没有。”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得意。
那个人的刀法,被别人称赞无人能出其左,她是真的有些得意。
“这浮生如梦乃是寒山刀法,只传给了大弟子寒山客,二弟子狂刀客和北林女诸葛,而如今还活着的人,除了那不知所踪的剑圣前辈寒山客,和已为饮风阁主的狂刀客顾前辈,只怕就只有少阁主会了吧?”葛中离的眼中,带着天理昭昭的威严,“试问天下,可还有第四人会这浮生如梦?”
“没有。”
无殇只能回答着没有,因为她早就知道,这个人,是被谁所杀。
“那这条命,你们渝州是认了?”
葛中离手中的长枪拄地,判官笔落,魂镇山河。
“认了。”无殇的回答很是轻松,甚至还带着一丝的俏皮,只是依旧的倦怠,“如果人真的是小影儿杀的,那就是这个人该杀。”
葛中离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认罪这么轻易,可却又这么轻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