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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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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起来,倒是比这三个老板加起来还要可怕。”

    他当然也已看到,刚刚苏与派人来请她时,她不由分说地拒绝,而这样的请,一定也已不是第一次了。

    绿猗先生这样的人尚且不想见,他一定也是更不希望见到的。

    “可这长安城中,最可怕的人,却不是苏与。”

    “那是谁?”

    “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

    “她是苏与的右手。”

    “右手?”

    “她砍了他的右手,便成了他的右手。”

    “这算个什么道理?”

    “只要有用,便是苏与的道理。”

    “可我却听说,金刀门从来不用女人。”

    “所以一个能在金刀门中的女人,你总该要怕的。”

    “比苏与还可怕?”

    “如果是要见她,我倒是宁愿去见苏与。”

    “这个女人的路数,你也不愿告知我一二?”

    “我与她的师父总算也有些交。”

    “好,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

    “毕竟,你与长林七俗的交总也还不错。”

    “看来,还是霍公子的面子大一些的。”

    “谁给他面子。”洛卿云说着,已经垂下了眼,不再看他,“我不过是不想小七难过。”

    “她与疯子七也有关系?”

    “你与小七也是朋友?”

    葛中离笑道,“七俗里至少已有五个人算是我的朋友。”

    “所以,我才会告诉你这件事。她与小七,都是南山客的传人。”

    “这……”

    葛中离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消息对于他来说,的确震惊。

    他见过几次疯子七,知道这个人半点武功不会。

    他没见过那个女人,但从洛卿云的语气中就能猜到,她一定承袭了南山客所有精妙的剑法。

    “这是个秘密。”

    “我知道。”

    “这天底下,我本来只相信八样东西。”

    “是什么?”

    “其中有一样,是谢语霖的智谋无双。”她提到谢语霖的时候,眼中总是闪烁着异样的神采,那般崇敬与向往。

    “这的确算得上是一样。”葛中离也不得不承认,那个人,的确是迄今为止最让他感到害怕的人。

    “还有一样,寒山的刀不走空。”

    “我虽然没有机会领教寒山刀法,但顾承风顾老前辈的刀,我也信。”

    “现在,已有了第九样。”

    “第九样?”

    “葛中离葛大侠的嘴。”

    葛中离听罢不住笑了出来,可面色又突然变得很凝重,“你放心,在我这里,这永远是个秘密。”

    “所以你总该知道,他有多不应该这样明目张胆地来到长安。”

    “所以,我也该走了。”

    “你要去救他?”

    “非去不可。”

    “可你总该明白,若是那个人派他来的长安,也根本轮不到你去担心的。”

    “那个人……”他又想起了那个画中仙,“你对他究竟了解多少?”

    “不多,但如果说连他都没有办法,那世上也绝不会再有人有任何法子。纵使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结义至信,手足至亲。”

    “若是在十年前,兴许我也会像你一样,少年意气,只为做心中自觉正义之事,江湖道义,快意恩仇,每一样都比自己这条命更重要一些。”

    “难道不应该么?”

    “应该,你这样的人,当然会觉得朋友的命,应该比自己的更重要。”

    葛中离长久的沉默,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想听听,你劝说我的理由。”他知道,洛卿云一定会劝他不要去的,他的优点就在于不像别人那样固执己见,即使是他不认同的想法,也会虚心听听别人的辩驳,然后自己再重新思考一遍,是否应旧。

    心如明镜,何惧尘埃?

    他向来很善于自省,也很善于知错改错。

    “权衡。”

    葛中离又是会意一笑,“聪明人的理由,只可惜,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聪明人。”

    “也许于你而言没有什么区别,可你,不仅仅只是葛中离而已。”

    “这个理由,的确已说动我了。”

    他又是沉默了好久,才缓缓道出这句话来。

    他当然也已记起,他不只是堂昭钰的朋友,更是判官盟的大弟子,有时候一个人所处的境地,想要两全其美地让所有人都好,才是他最大的牵绊。

    权衡,有些人权衡的是自己的得失,而他却要抛开自己,权衡周围的每一个人。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不管选什么都是遗憾。

    “我没有在劝说你,只是在你面前说了一个事实。”

    “所以这才是你回来之后,不去江都真正的理由?”

    他也已想到,他在权衡的同时,她又何尝不曾权衡过?

    他看得出来,从一坛酒一杯茶一首曲中都能看得出来,明明那么想去江都找他,却还要死守在这里受这样的折磨。

    “我没有大隐隐于市的怀与魄力,就让我赖在这深山老林子里自甘堕落吧。”她只轻描淡写地说着,眼睛已不知不觉地望向了窗外,“多好的竹林水榭啊。”

    窗外,有竹林,有江水,有美酒,还有一群在此避世的人。

    不是她不想走,是根本走不了。

    她在一天,才能多保他们一天。

    试想哪一天若是她不在了,那这些人只会有两条路可以走。

    他们离开这里,可曾经的罪名犹在,江湖上又怎会容得下他们?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他们杀人,或者人杀他们。

    更何况,他们早就不想出去了。

    可是躲在这里,除了她,谁又能管得住他们,若是金刀门的人来了,谁又能保得住他们?

    有些外物,亦是人间,又怎能是说抛下就能抛下的?

    “多好的繁盛人间啊。”

    葛中离也应下了她的话,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是已做出了选择。

    “年少的时候,总觉得人这辈子,就得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无愧于天地,无悔于内心,便心满意足。”

    “那现在呢?”

    “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一些别的事,不迁怒不贰过,可谁又能真正做到无过无悔?需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你认为对的,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错的。人这一辈子,又岂是一句话能够说得清的。”

    “不做,就不会错。”

    “可在该做的时候不去做,也是错的。”

    “你的话,倒是让我糊涂了。”他总觉得,洛卿云最初是让他权衡利弊,看清楚判官盟的局势而劝阻他的,可是现在反而又有些变了。

    “也许,是我也糊涂了吧。”

    她当然知道,最理智的选择自然是静观其变,可人终究是人,即便是活得明白一些的人,也难免还是会去做一些糊涂事的。

    “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

    “现在跟我说话的人,到底是换酒小筑的洛卿云,还是霍中散的洛非烟?”

    “只不过是一个宿醉未醒的狂徒罢了。”

    “好,我听你的。”

    “你信我?”

    “先生的话,一定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