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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行的心跳很有力,他的怀抱是温暖结实的,苏陶感觉被他抱得有点疼,但这种疼痛感觉很真实。苏陶还闻到简行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很干净舒服,好像即将到来的夏天。于是,她就那么靠在简行怀里,停止了所有的思绪,这仿佛是她活过最当下的片刻,忘我也忘言。她依旧不知道为什么简行忽然抱住她,但这一刻,真的不太重要了。她不是想起了以前,是看到了。
比起苏陶的平静,简行充满了忐忑不安。他分明已经拥抱着苏陶,但始终害怕她拒绝他。以前,他也经常会拥抱她,只要两人单独在一起,他听她说着话觉得她可爱时,就会抱抱她,她每次都很开心也会抬手抱抱他。现在,简行没有等到苏陶的拥抱,他听到她说不知道。简行感到特别难过。拥抱便怎么也松不开,他怕一旦松开一切就结束了。
想到“结束”两个字,简行感到痛苦,他紧了紧手臂,努力冷静出声道:“对不起,苏陶。”
苏陶回神,她思索简行是因为歉疚才回来找她,所以,沉默了会,苏陶说:“没事,简行。”
而简行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苏陶。我真的从来没有忘记过你,苏陶,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对不起,我真的太愚蠢了,真的太愚蠢了,苏陶。但我不能没有你,苏小波。”说完这些话,简行好像很累,他长长叹了口气,就像苏陶以前惯常叹的气。
苏陶听到简行叹气,心尖发颤,她不由抬了抬手想抱抱他,却又放下。再三茫然纠结,苏陶最终抬起手轻轻推开简行,这样她就能看到他的脸。
简行松开怀抱,但他的手依旧紧紧抓握着苏陶的肩膀,他深深注视着她。
“为什么?”苏陶不禁问道,问题却没头没尾。
为什么,简行也问自己,原本对他来说非常坚定的理由,如果此刻苏陶不接受,就成了他的软弱。原来坦白和诚实就是这么困难的。
好一会,苏陶没有等到简行的回答,她开始有点慌,她又问了一遍:“我不懂你,简行,为什么?”声音有些颤抖。
简行看到苏陶脸色变得苍白,她眼睛里闪烁着隐约的泪光,这使他难过悲伤。他小心翼翼抬手捧住苏陶的脸,她的脸颊柔软温暖,一瞬间让他柔情勇敢,他说:“我不想你受到伤害,苏陶。我不能让我外公伤害你的梦想,可我当时什么都没有,苏陶。”
苏陶好似明白了什么,但这是一件难以被证明的事情,她从未如此难过,第一次懂得有些事情真的是无法有结果的,心就那么悬在半空,无处安放。苏陶哭了,伤心地哭出声音,眼泪不住落下来。
简行有些手足无措,他慌乱擦着苏陶的眼泪,却连一句安慰都不会说,笨拙得不像他自己。而他越去擦拭苏陶的眼泪,她好像越伤心,他只能再一次抱住她。
这一次,苏陶也抱住了简行,她用力抱着他,但她能做的也只是这样了,在发泄似地哭泣结束之后一切回不到过去,也没法有到达未来的信心。
苏陶哭完还一直打颤,简行松开怀抱,他握着苏陶的手臂好看清她的脸,他和她说:“苏陶,我不是在求你接受理解我当初的决定,我只是想从现在开始,想和你重新开始。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苏陶?”
苏陶摇了摇头,她低下头抬手捂住了脸,她不知道自己想说不能还是不知道。
“再给我一次机会,苏陶。”简行又一次捧起苏陶的脸,他看到她又摇头,不由轻轻低头很小心地把额头贴上她的额头。
两人抵着额头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许久,简行再一次恳切问苏陶:“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苏小波?”
“我不知道,简行,真的不知道。”苏陶摇头,她明白了不是不好和不能,是真的不知道了。走回头路都是最难最累的。
简行没有再追问勉强,他只是抱住苏陶,把她温柔拥在怀里,说道:“我错过了晚上的班机,会明天一早回去。回去后,如果事情顺利,过一周我就会回来海市。”
苏陶听着简行交代行程,她没说什么只是靠在他怀里点点头。
苏陶这样的回应对此刻的简行来说就满足了,他松开苏陶,轻轻搂着她的肩膀,说道:“我送你回家,早点休息。”
苏陶还是点头。从他们站的路灯下面走到苏陶住的那栋楼,只有二三十米,两人并肩走了那么多米。等电梯的时候,简行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轻轻塞到苏陶的手里。
“是什么——”苏陶疑问的同时抬起手看到了一个对折起来的“东南西北”躺在她的掌心。
“以后,我只在你给的选择里做选择。”简行低头说道。
苏陶闻言没说什么,她握起了手心也是低着头。
这个“东南西北”是简行昨晚在酒店房间里和他爸简言之开视频会议之后折的,简言之了解了森览的情况,他让简行暂缓对森览的收购计划。原因就在于肖贵。简言之也认为肖贵这个人忽然出现在森览公司人员的关系谱上,绝对不是一件巧合的事情。
肖贵这个人原本就是个地摊的地痞流氓,忽然有一年,他成了一个搞投资腰缠万贯的大老板,都传说他在为一个“贵人”做事。简言之早年其实接触过肖贵,那年肖贵才二十四岁,便找他谈一桩生意,包一项高速路工程,利润很高,高到离谱。简言之向来谨慎,那些被说得太简单容易的事情,他不太喜欢;且他当时正和王明泽恋爱,得知王明泽的父亲王翰林从政,他不清楚肖贵背后的人是谁,是否会涉及政治场,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后来,那项高速工程被向家包了。
简言之和简行说:“这森览很有可能也是肖贵的产业之一,没查清楚前,这收购先暂停。”
“你怕森览不干净?”简行问道。
简言之点头。
“如果不干净早脱手才是。”简行说道。
“总之,先查清楚肖贵和这事有没有关系。”简言之说道。
简行皱了皱眉,点点头。
简言之打看简行的脸色,知道他多少为收购受阻的事情感到烦躁。
简言之知道这几年简行过得很压抑,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在工作上。打造将星生活馆入驻商场百货这个项目,是简行在将星自立的一个证明。而简言之最终能不能把将星交到简行手上,让董事会都接受简行,这个项目对简行来说十分关键。将星的董事会里的重要股东里,有半数人同曾是市委书记的王翰林认识,会受王翰林影响。且将星也是一个庞大的利益组织,董事会里对于简行忽然弃政从商也有很多想法。除了简行放弃从政对将星未来的发展会有一定的影响之外,更重要的是原本简行若从政,将星的未来董事长就会另有其人,简行的回来,有人认为被损害了利益,即便简行是简言之的亲儿子,是将星这个“商业王国”的太子爷,但有些东西别人早已经习惯觊觎。可以说,简行的处境并不是乐观容易的,一旦犯错,他要面临的也是淘汰,这几年的辛苦也会付诸东流。
因此,一向话不多的简言之,多嘱咐了简行一句:“你先回来,收购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了。”
“我知道,爸。”简行应声。
关了视频,简行还坐在电脑面前,好一会他伸手拿过了一张白纸,无意识地折了一个“东南西北”。折完,简行看着里面的空白,想起苏陶以前认真想惩罚或者奖励写在“东南西北”里让他猜让他选,多半选项都是背课文,做习题。有次终于在简行的强烈抗议下,苏陶写了一个亲脸颊。
其实这个游戏的规律很好找,对简行来说完全可以想抽到哪个是哪个,但为了让苏陶开心,他故意错了两三次,背了课文写了习题。不过也是因为如此,等抽到亲脸颊的时候,他特别开心。
现在人生的选择越来越少,当简行又一次把“东南西北”交到苏陶手上,苏陶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了。她只觉得这个夜晚很漫长。
而这个夜晚在另一个城市是另一番漫长的景象。
金宏宇的酒吧这晚因为一件恶性打架斗殴事件引起火灾,造成三人受伤被有关政府部门查停整顿了。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点对金宏宇来说很特别,因为在酒吧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就是向家老爷子向达的生辰。而恰好这次生辰,向达让金宏宇回向家,这意味着他要把金宏宇认回向家。
向达这几年在慢慢对金宏宇改观,他一直有在观察他,加之人年纪越大越念情念旧,他有让金宏宇回向家的念头。在三年前,金宏宇刚开这个酒吧的时候,向达还私访过。
向达当时去到酒吧像个异类,因为他的年纪很大,白发苍苍。向达一个人坐在吧台边,点了一杯鸡尾酒安静坐着,一坐就到半夜。酒保觉得这个老人太奇怪,便跑去金宏宇办公室说了这事。金宏宇一听便感觉那老人是向达。
金宏宇出去会向达,他坐到他身边,问他:“你来做什么?”
向达说道:“你开门做生意,有客人就接待,还管客人做什么?”
“我是开门做生意,但我不是什么客人都接待。像你这种年纪,要有什么病,忽然病发死在我的酒吧里,你让我找谁说理去?”金宏宇冷笑说道。
向达不恼,端起酒杯徐徐喝了口说道:“的确是,我年纪很大了,离死是不远了。”
金宏宇没有料到向达会这么说,他微怔片刻,随后才说道:“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就不要出来给人添堵。”说罢,他下了高脚椅,不想再和向达说话。
“你这个酒吧弄得不错。”向达忽然出声,好像一种挽留。
“这关你屁事?”金宏宇冷哼。
“我好歹是你外公。”向达转过椅子,不怒自威,一字一顿对金宏宇说道。
金宏宇站在那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他说道:“我妈死了以后,我就没有外公了。”
提起向韵,向达感到心痛,他看着金宏宇在他的脸上依稀看到了向韵的影子。老人家生气的心变成了伤感惆怅,他眼里锐利的精芒一闪而过归于平静,他望着金宏宇说道:“不管你认不认我,在血缘上,你都是我的亲外孙。”
“所以,你有什么指教?你不会跑来我的酒吧,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忽然发现,你还有个外孙?”金宏宇好笑道。
“如果你服从管教,听话懂事,我早就让你回向家了。”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在这个昏暗吵杂的酒吧里,向达说出了自己心底深处的想法。
“让我回向家?怎么着?你是要让我继承你的皇位吗?”金宏宇冷笑道,他厌恶向家,视向达和向妙都是害死向韵的凶手,此刻他觉得向达可笑,可笑他看轻他,以为他金宏宇会贪图他们向家的权势。
“我只会把向氏交给有能力的人去打理。”向达没有理会金宏宇的讽刺,这么说道。他的话不明意味,让人很难明白他此刻说这话的用意。
“那向远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金宏宇说道,他把双手插进口袋里,似笑非笑看着向达。
“我听说你和向远两兄弟的感情不错。”向达说道。
“因为小姨对我还不错。”金宏宇说这话的时候,笑意更深,“向家的好人就是我小姨向妙了。”
对此,向达没有说什么,他垂了垂眼皮盖住了眼睛里的情绪,最终,他说了一句:“不管什么事,家里兄弟姐妹的感情一定要好。”
金宏宇觉得向达说这话真是对向家最大的讽刺。
那天之后,向达每一年都会有固定的几天来金宏宇的酒吧坐一坐,有时候他会找金宏宇聊两句,有时候他也就是独自一人喝了酒就离开了。
向达有一次在酒吧里遇见金宏宇和陈黎云在一起,他坐在角落看,看到陈黎云微醺靠在金宏宇身上。金宏宇一把把人推开丢她在卡座上离开了。但过了会,他又回来了,一把把女人拽起来拖走。
向达那晚回去调查了陈黎云,发现她是金宏宇众多女伴之一,金宏宇的私生活可以说混乱不安定,身边的女伴也都是不安分的,比如这个陈黎云的男伴也不止金宏宇一个,家里还有个好赌的母亲。
向达在深入了解金宏宇这几年的生活之后,他在自己房间里看向韵的照片看了很久,他想起向韵离开向家的那天,和他说她只想要过一种平凡平安的生活。而向达当初没能给到向韵,他希望能弥补给金宏宇。所以向达希望金宏宇能回向家,他给他一个更好的环境,他就可以有能力选择一些更好的女孩,早日结婚安定下来。
在寿辰让金宏宇回向家的事情,向达花了不少功夫让金宏宇点头答应。而金宏宇看似不情愿,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他能读懂向达心思的同时,也能感受到来自向妙的危险。向妙绝对不会愿意让金宏宇回来向氏,所以,金宏宇偏要回向氏,他对向达以退为进获取特殊的信任,也是为了在这一天寿辰回去向氏。
那场斗殴和火灾是在金宏宇意料之外,一时弄得他有些狼狈,他在警局配合调查待了一个晚上,连换件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就去了向家。
所有人对于金宏宇的到来都感到很惊讶,而向达看到一身狼狈还挂了彩的金宏宇感到很生气。向达很看重这一天,所以绝不能容许出错,他感觉金宏宇真的对他这个外公一点感情都没有,所以会这么吊儿郎当地出现让他难堪。
向远这天也刚从海市赶回来,他在宴会上只看到向达冷落金宏宇,就和从前一样。金宏宇小时候会跟着向韵偶尔回来向家探望,但每一次,向达都对金宏宇视而不见。甚至有一次因为金宏宇调皮打破了花瓶,向达就罚他站了一天,十分不近人情。
向远对向达一直有畏惧之情,他对向妙也有类似的情绪,这几年他看似改变不少,但内心深处童年里的那种自卑和胆怯还是会紧紧缠着他。所以向远每次看到天生反骨的表哥,看他被人轻视依旧能自傲,心里羡慕也同情。
向远得知金宏宇酒吧停顿整修,他便邀请他去海市,向远告诉金宏宇他最近在帮向妙管理一家投资公司,他需要帮手。
“哥,我让苏陶做了女主角。”向远告诉金宏宇,两人出来透风,坐在向家的花园里抽烟。
金宏宇闻言并不惊讶,他前两天在网上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消息,苏陶因为这事差不多被黑得发红了。
“不错,你帮了她一个大忙。”金宏宇抽了口烟笑说道,对向远表示“赞许”。
向远听出了金宏宇的反话,他捏了捏拳,说道:“我以为我是为了她好。”
“做明星嘛,能红就行,管他是怎么红的。”金宏宇笑道。
“你能不能来帮我,哥?”向远提出请求。
“到底是帮你管理公司还是帮你追苏陶?你现在有钱有势,把资源砸她身上,做她的金主就是了。”金宏宇弹了弹烟灰,不冷不热说道。
“苏陶并不高兴。”向远想到那通电话,他再蠢也听得出苏陶并没有因为他给她女主角而开心。向远觉得女人真的很难懂,有时候给了她们所想要的东西,但给的方法不对,她们也会因此生气。
金宏宇闻言笑了声,他知道苏陶肯定会不高兴,她那种人恐怕会这辈子清高到死。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哥。”向远低头说道,他指尖燃着烟,却无心再抽。
金宏宇斜眼打看向远,他看他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对苏陶近乎执迷,这么多年没有改变过,做所有事情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讨好苏陶却总是适得其反。金宏宇发现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是注定悲情的,因为他们一辈子都在想怎么挤进别人的世界里。
“哥,你会来帮我吗?”向远没等到金宏宇的回答,抬起头看着他又问了一遍。
金宏宇抬手擦了擦嘴角的伤,徐徐说道:“会。”
这天宴会还没结束,金宏宇就离开了向家。向达站在楼上阳台看到他连车都不好好开,直接走捷径从草坪上碾压过去,向达不由捏紧了拳头,因为忍着愤怒而浑身发抖。
向妙在楼下,透过客厅的落地窗也能看到金宏宇离开以及他的行为,她神色冷漠带着一丝冷笑。而当张领新过来和她耳语了几句话之后,向妙的神色骤变,她皱眉发怒低声训斥了张领新两句什么。张领新尴尬站在一边,敢怒不敢言。
夏天越来越近,金宏宇开车从向家离开后,觉得太阳隔着挡风玻璃晒得他烦躁,他翻出墨镜戴上,将车上的空调调到很低。一路狂飙回到家,金宏宇洗了个澡就钻到床上睡觉,他从下午睡到晚上,昏天暗地。
吵醒金宏宇的是陈黎云,她下班来到金宏宇家,发现他在睡觉,她趴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
金宏宇是个晒不黑的男人,皮肤白皙透红,和陈黎云的天生黑刚好相反。陈黎云特别喜欢金宏宇的睫毛,又长又翘,总有种天真感,而他本身却是一个复杂的人。
金宏宇睡着的样子就像个孩子,表情恬静。陈黎云看着看着不自觉笑了,她忍不住伸手轻轻勾画他秀挺的鼻梁。陈黎云是在这两天才彻底明白为什么金宏宇会是一个那么偏执的人。
前两天,金宏宇在家试一套西装,陈黎云问他发什么神经:“去参加你自己的婚礼?”
金宏宇没搭理她。
陈黎云笑了笑走过去帮他把领带扯平,她说道:“如果你要结婚了,一定要早点告诉我,好给我一点时间和机会去打你的新娘。”
“你爱上我了?”金宏宇鄙夷看了眼陈黎云冷笑道。
“还差一点吧。”陈黎云笑说道。
金宏宇说了句恶心,烦躁扯掉了领带,脱掉了西装外套,离开了镜子前。
“你怎么了?我看你这两天心情都不太好。”陈黎云目光跟着金宏宇,转过身跟着他走出房间,看到他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他穿着白衬衫显得很俊美秀气。
问出这个问题后,陈黎云没有马上听到回答,在她以为金宏宇不会搭理她的时候,她听到金宏宇用一种嘲弄的语调说道:“我要去参加我外公的寿辰。”
“你外公?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陈黎云走去坐到沙发另一侧说道,她之前只知道金宏宇妈妈的死可能和向家有关,所以他执着于找向家的麻烦。但关于他妈妈家里的人,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金宏宇盯着电视在看,嘴上说道:“说起来我和你也算沾亲带故,我外公就是你爸的岳父。”
陈黎云被绕得有点晕,明白过来的时候,她略微诧异看着金宏宇问道:“你是向妙的亲外甥?”
“是。”金宏宇说道。
“但是,向家害死了你妈?”陈黎云心口一下被什么揪紧。
“对,他们害死了我妈。”金宏宇冷冷复述出这件事情。
陈黎云震惊了,她仿佛才认识金宏宇,她忽然真正读懂了他的痛苦和愤怒,还有他对这个世界和人性的失望。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陈黎云?”金宏宇转过头来盯着陈黎云,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平静缓慢,却让人听出了愤怒。
陈黎云还在惊愕当众,她一向思维活跃,伶牙俐齿,此刻却只能想到:“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会值得信赖?”金宏宇好笑道。
陈黎云呆愣住没有了话,她看着金宏宇第一次真的感觉到他恨她,而她瞬间好像不会呼吸,深呼吸了好几次都没有调整过来正常的节奏。
“能不能不要恨我?”陈黎云趴在床边小声问睡着的金宏宇,她的指尖很轻地抚摸过他的唇。得不到回答,陈黎云微微起身探过头吻住了金宏宇的唇。
金宏宇惊醒,他下意识一把推开人,等他张开眼睛看清楚是陈黎云,他骂了一句“草”,翻过身拉上被子背对她打算继续睡。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陈黎云站起来问金宏宇,她感觉他是睡不着了。
“别烦我。”金宏宇脾气很差。
“你酒吧昨晚是怎么回事?”陈黎云在新闻里看到了这个消息。
金宏宇用被子蒙住了头。
“要整修多久?损失有多少?这段时间,你都要失业了是不是?”陈黎云继续问道。
“陈黎云,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他妈就把你从窗口扔出去。”金宏宇闷声说道。
陈黎云其实觉得金宏宇每次说狠话的样子都有种喜感的可爱,她忍不住笑了声说道:“我是想知道,你接下来的日子是不是需要我养着你?”
“你养我?”金宏宇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他拉下被子扭过头看陈黎云说道,“你能养活你那了不起的妈就不错了。”
对于金宏宇的讽刺,陈黎云无所谓,让她有所谓的是金宏宇的下一句话,只听他冷笑说:“我明天去海市。”
“你去海市做什么?”
“工作,我怕被你养成你妈那个德性。”金宏宇嘲讽丢下这句话转回了头,好像还打算继续睡觉。
金宏宇这话,陈黎云不信,她站在床边有些失神。陈黎云这段时间一直在隐隐不安,当苏陶的签名忽然出现在金宏宇的口袋里,当网络上关于苏陶的消息越来越多的时候,她就有种预感,她的生活会慢慢被苏陶再次包围住。陈黎云可以在没有苏陶的生活里忍受去过任何一种生活,但只要苏陶出现,她便会恨起自己的出身以及过往。此刻,陈黎云听到海市就忽然意识到,金宏宇或许是渴望更美好的生活的,他不会像她一样一直留在泥沼里挣扎。
“你是去找苏陶吗?”陈黎云望着金宏宇的背影问他。
这个问题让金宏宇彻底清醒了,但他没作声。
“金宏宇,你不会和高中那些男生一样俗气,暗恋了苏陶很多年还不敢说吧?”陈黎云单膝跪在床上,俯身探头在金宏宇耳边轻声笑问道。
金宏宇被吹得耳朵痒,他烦躁抬了抬肩膀也抬手推开了陈黎云的脸,扭头不耐道:“正常男人都喜欢苏陶那样,难不成他妈的为了不俗气还喜欢你这样的?”
“那是白玫瑰,得不到当然是最好的。不过,不是正常男人都喜欢苏陶那样的。喜欢苏陶那样的会很有面子,虚伪清高的男人都喜欢,而正常男人怕比较喜欢坏女人。”陈黎云伸手捏了捏金宏宇的耳朵,居高临下笑说道。
金宏宇冷着一张脸,他不否认陈黎云说的话,因为他自己就是。他讨厌陈黎云这个人,但不讨厌她是个女人。当陈黎云俯下身亲吻他的脸,手像灵蛇一样摸进他的睡裤里撩拨他,笑咬着他的耳朵和他说愿意和你(做)爱的女人才比较爱你的时候,金宏宇有种快(感),他一下翻身把陈黎云压在了身下。
在潮湿原始的(情)欲里,他们都不用和别人比较自己活得有多不堪。陈黎云只需要一遍遍吻着金宏宇的眼睛,舔舔他的睫毛就能有拥有的感觉。
简行坐飞机离开海市,到达后,他就给苏陶发了一条信息报平安。苏陶也给他回复了一条。两人心照不宣地关心着彼此,但隔阂一时难以消除,时常聊着就没有了下文。重新建立信任这种事情,不是靠人有这个想法去努力就行了,更要看机缘有没有给证明的机会。
简行不想勉强苏陶立马去承接他的热情和渴望,他换了种方式和苏陶保持联系,一种幼稚又认真的方式,他和她玩游戏。
简行有一天晚上给苏陶发了一个游戏邀请,游戏的名字叫《你画我猜》,游戏提醒苏陶:你的好友简行画了一幅画邀请你来猜一猜。
苏陶好奇就点开了,然后她看到了简行画得惨不忍睹的画,看了半天愣是猜不出来他画的是什么东西。苏陶想起以前简行最讨厌的就是美术课,因为他真的很不会画画,可以说一点绘画天赋都没有。那时候的简行是个天之骄子,除了苏陶,还有就是画画能让他走下圣坛。
简行告诉过苏陶一个秘密,他所有的绘画作业纸上都故意没有写名字,就是因为觉得自己画得太丑了,如果不小心被人看到就会丢面子。而美术老师是会发现这件事情的,为此老师还找简行谈过话,她让他一定要写上名字。而简行就是不肯写。在这件事情上,他稚气倔强得像个孩子。
简行和苏陶说画画这件事情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很笨拙的人,而他不喜欢那种感觉。
现在,简行开始主动给苏陶画画,苏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苏陶总是猜不出简行画了什么,而简行越挫越勇,努力自己的魔鬼作画。
这个小小的游戏不知不觉成了两人的一个世界,简行工作再烦和累都要抽空给苏陶画幅画,而苏陶一看到简行的画,她就忍不住笑了,外面对她的舆论再多,她也能知道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