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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赚钱,很简单。”说这句话的人就是肖贵,他是个四十五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衬衫,个子短小,眼睛精明。
一张酒桌有九个人,数肖贵最出“风头”,他这个人总是笑眯眯,说话圆滑,会拢气氛。
肖贵说这话的时候已经酒至半酣,但酒桌上有个女孩还没有沾一滴酒。女孩是税务局里的一个小员工,刚大学毕业考上公务员,戴一副眼镜,脸上冒着几颗痘痘,模样普通,性格古板。从上桌到现在,女孩就一个劲在吃,而她来酒局的原因是她就想来吃东西。
晚上肖贵请的是税务局某科室的科长,出发来酒店前,这位爱说笑的科长正巧遇到小员工,玩笑问了句:“去不去聚餐?”
小员工一听有免费晚餐便说去,十分干脆。科长又问:“会不会喝酒?”
“会啊。”小员工耿直。
小员工是窗口办事员,做事还算利索,但人际关系一般,科长眼里她是个木讷寡言的人,所以对于她的回答很出乎意料,来了兴致,他想这女孩是内骚。科长就说:“那晚上带你去喝酒。”
小员工说好,她就那么穿着工作服的裤子,把制服上衣换成了短袖,问了科长是哪个酒店,自己骑着电瓶车就过去了。科长还在车上等了她好一会,打电话一问,人已经在路上正在等红绿灯。
科长有点恼火,发现这小员工是真不靠谱,但这个时候也拉不下面子让她不要去酒店。
于是,酒桌上就这么出现了一个说着自己会喝酒,可就不喝酒的女孩。而肖贵给那科长几分薄面,想着是科长带来的,不是能干的,就是有什么裙带关系的。科长面上尴尬,心里叫苦,看那只管胡吃的小员工觉得特别丢人,已经想了很多小鞋回去给她穿一穿。小员工的存在是这个酒局上最特别的,用来缓解气氛逗趣。
陈黎云看到小员工在肖贵说完话后,抬起头,说道:“怎么赚?我觉得赚钱很难。”她想这是第二个苏庭,她替她捏一把汗,因为是她就绝不会接这话,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肖贵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他数了五张压在酒杯下,转过去到小员工面前,笑说道:“喝一杯红酒拿五百块钱,你说简单不简单?”
“真的?”小员工忽然眼睛蹭亮,谨慎疑惑难掩欣喜。
桌上的人都笑了,陈黎云为合群而笑,眼里看着那小员工却不由有些厌恶,这不是苏庭,是比她还低配的自尊心。
“真的啊!”肖贵站了起来笑嚷道。
小员工还有些迟疑,这会知道看自己的科长了。
科长笑道:“钱都压在你酒杯底下了,你看不到?”
小员工想想有道理,她一下站起来,端起酒杯,说道:“那我喝了。”说罢,她仰脖子喝酒。
小员工喝酒的时候,全桌人在起哄,等她喝完放下酒杯一把拿过桌上的钱塞进口袋里,大家是哄笑。
肖贵问她:“赚钱简单不简单?!”
小员工笑了声,这会眼睛明亮,脸色发红。
“简单不简单,你要说出来啊?!”肖贵又问了一遍。
“简单!”一杯酒五百块,真的太容易了。
“爽不爽?!”肖贵又问她。
桌上的人已经笑得不行。
“爽!”
“再来一杯,怎么样?”肖贵把桌上的转盘转回去,边说边又倒上酒。
“真的?还是五百?”小员工有些不敢置信问道。
“是啊!”肖贵大笑,又把钱压在了酒杯底下,转了过去。
小员工竟能喜上眉梢,这次她丝毫没有犹豫豪爽端起酒杯就喝了。
“我就说赚钱很简单,是不是?”肖贵这次问得是酒桌上的所有人。
大家都是笑也是赞同肖贵。
“什么不喝酒,就是钱没给到位,是不是?”肖贵说道,他这句话特别望着科长说,带着笑。
这句话是意有所指的,这个酒局就是“联络感情”的酒局,虽然大家什么事情都没有谈,但用意很明白。
科长自然明白肖贵的意思,他只要能帮他办些事,什么价位都能开。科长看了眼小员工,他发觉前面这个小员工让他感觉丢人尴尬,但现在看来带上她还是很有趣的。酒桌上就差个被逗的人。
喝了两杯酒赚了一千块的小员工飘忽忽的,放下酒杯主动说自己还能喝两杯。再两杯酒就要超过她半个月工资了。
肖贵拍手叫好,直夸她海量。
陈黎云默默看着小员工,她不知道小员工知不知道,酒吧里的公主都是这么陪人喝酒的。而陈黎云本来就知道赚钱很容易,只要丢下自尊心,赚钱是天底下最容易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种类型的人,每个人对自尊心的定义也都不一样。有人是还不懂什么叫自尊心,有人是懂了但不要,而有的人是没有自尊心;不过这些对有能力玩弄别人自尊心的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只是时间和钱多少的问题。自尊心是怎么被放下的,除了放下自尊心的那个人自己知道,别人是体会不了的,对别人来说也不重要。
陈黎云在这个酒桌上想起了自己,她其实已经很久没考虑过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现在想起她第一次放下自尊心是高二因为陈冰动手术问简行借钱的时候,而真正抛掉自尊心应该是设计把金宏宇赶出市高的那一次。虽然那次她也出于自保,当时的她是恨透了金宏宇的威胁,但那时候第一次设计陷害他人时,她的确是紧张害怕,也不喜欢自己的。
现在,陈黎云这方面的心理负担越来越轻了,偶尔她会惊一惊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了一点利益好处就可以不问自己的真实感受。
陈黎云今晚来酒局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找机会真正结识肖贵:她打扮得很干净,一身裸色的连衣裙,精致的妆容;她一直在对人微笑,就是为了让人觉得她温顺无害;酒局上,别人聊到带颜色的荤话,她懂但不厌不媚,只是微微侧头笑一笑,有风情而不失矜持,偶尔答一句话总是很适时幽默。
等到酒局快结束的时候,陈黎云见肖贵起身去洗手间,她没有马上跟去,而是等了会才起身。于是,她去洗手间的路上迎面遇到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肖贵,打招呼时,她直接笑喊了一声叔叔,见肖贵侧头有些意外不解,她便解释说了她是张领新的侄女。
“老张还有侄女,我怎么不知道?”肖贵打量陈黎云,发现这个女孩虽然乍一眼看上去很普通,但细看发现颇有风韵气质,一看那双灵活的眼睛就是聪明人。
“这事您问我张叔就知道了。”陈黎云笑说道。
肖贵闻言觉察这事的特别,他想了想恍然大悟,说道:“你就是老张的侄女啊!对对对,你在德生工作。之前老张让我帮你找找进德生的门路,结果我去问的时候,你已经入职了。老张说你很聪明,成绩一直很优秀是不是?”
“没有,是张叔过奖了。”陈黎云微笑说道。
肖贵阅人无数,他这下再仔细看看陈黎云,他笑了声说道:“不是,我看你就是有能力的人。”
陈黎云笑了笑,谦虚低了低头。
肖贵见陈黎云年轻却十分沉稳,且回想她在酒桌上的表现越发肯定她不一般。陈黎云刚才在酒桌上其实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她能做到,别人一旦注意到她这个人,想到她总能记起一些小事,记起和她这个人出现过。刚在酒桌上,陈黎云在大家起哄小员工喝酒的时候,她也在笑,但她总在适时做些什么。小员工灌酒,那红酒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又顺着脖子流进衣领里,陈黎云站起来在大家热闹中递过纸巾直接捂在小员工脖子上。当小员工反手按住纸巾自己擦了擦,陈黎云便坐了回去也跟着继续笑,好像从来没有站起来过。肖贵记起了这个女孩的细心和冷静。
“你改天有空让你张叔带你去我们公司坐坐。”肖贵很快对陈黎云发出了邀请。
陈黎云闻言很开心的样子说好,还说能有机会去肖贵的公司学习很荣幸,她早听说过肖贵是个很有本事厉害的人。
不管肖贵听过多少奉承的话,他还是喜欢这种话,他大笑起来,记住了懂进退的陈黎云。酒局结束的时候,肖贵走前还特意和陈黎云道别,和她上司交代说陈黎云是他一个侄女。
肖贵今晚来酒局是带着两个女伴和一个男助理的,离开时一个女伴和肖贵走了,男助理和另一个女伴则美其名曰都开车去送喝了酒的科长。
科长走了,他带来的两个人,一个男人自己回了家。小员工喝了四杯红酒,散场后有了酒劲,她晕乎乎依旧去推她的电瓶车。
陈黎云打车的时候在路边看到小员工正要骑车,她叫住了她,和她说:“你这也是酒驾。”
小员工嘿嘿一笑说没事。
“你还是打车回去吧。”陈黎云说道。
“打车要钱的。”
“你家住哪?我们一起打一辆车。”陈黎云说道。
“不要不要。”小员工摇头却说了自己家的地址,还说如果陈黎云顺路载她一程可以,意思就是她不出车费。
“你晚上可是赚了两千块钱。”陈黎云笑了笑,徐徐说道。
小员工对这话是一笑没应,但看得出来说起钱高兴,她对陈黎云抬了抬下巴,骑上车走了,好像担心陈黎云说出分钱的事,哪怕是玩笑。
陈黎云站在原地,她没兴趣知道这个小员工是什么样的生活背景,她觉得并不重要,她认为人可以用生活背景去自己对自己解释,但不能对社会以及他人去解释行为,外人和社会只看最终的影响和结果去划分这个人的好坏。这个小员工在陈黎云看来不是正面积极的效果,就像她自己。
陈黎云其实现在并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她自己,以及她现在人生的意义。
陈黎云最近有一段新感情,和十年前那封写给自己的信有关。当时因为这封信,同学群里大家分外热络,陈黎云的老同桌林浩然加了她的微信,他和她说他十年前的信里提到了一件事情关于她。
陈黎云好奇问他写了什么,“小胖子”林浩然就拍给陈黎云看,他写了:瘦下来以后,要去谢谢陈黎云。
陈黎云不解谢她什么,林浩然说他坐过的同桌里只有陈黎云没有嘲笑嫌弃过他,还总是帮助他。而现在的林浩然的确瘦下来了,他给她发了一张近期的照片,他已经是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所以他来道谢。
林浩然从发照片那天开始,便经常联系陈黎云,很关心她,两人约见面吃过两次饭。林浩然眼里的陈黎云总有一股清冷平静的气质,他一直被她吸引着。陈黎云看得出林浩然喜欢她,而她总是很寂寞想被人陪伴,于是在金宏宇去了海市之后,两个人便开始交往了。
可金宏宇的离开和新感情的开始,并治好带走陈黎云的空虚寂寞,她依旧经常想起的是金宏宇,她首先会联系的人是他,在任何一个落寞的时候。
但今晚,陈黎云拿着手机想了很久,最终是给林浩然打了一个电话,她问他能不能来接她。林浩然去接了陈黎云。
回去的车上,林浩然问陈黎云回哪,陈黎云说:“去你家。”
“你不回家,你妈没事吗?”林浩然知道陈黎云的妈妈身体不太好。
“我赚钱最大的意义就是给我妈找了一个保姆,让我自己可以少回家。”陈黎云看着车窗外回答道。
林浩然开着车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开解陈黎云,他心疼她很辛苦,他希望她能像其他女孩一样娇弱一点,但她总让他没有机会照顾她。
这晚,陈黎云夜宿在林浩然家里,这不是第一次。但今天她很不同,显得特别沉默疲惫,洗了澡就睡了,真的只是找了一张床休息。
夜晚是神奇的阶段,可以有好梦也可以有噩梦;可以是自我面对最疲倦的时候,也可以是最放松享受休息的时候;万家灯火下,每个人的姿态都不太一样。
简行的灯火里有苏陶,梦里也有苏陶,而醒来后,看到怀里的苏陶,他特别喜欢人生。时间是清晨五点,简行要起床去赶飞机,他轻轻松开怀抱坐起来,穿拖鞋的时候,他听到身后的苏陶也醒了,她问他:“你要走了吗,简行?”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慵懒得像撒娇。
简行转过身,俯身抱苏陶,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过两天就回来。”
苏陶还闭着眼睛点点头,她抬手摸了摸简行的脸,又问他:“现在有五点钟了吗?”
“嗯,你再睡一会。”简行说道。
苏陶闻言张开了眼睛,她发现房间里很暗,简行没有开灯。
“你开灯吧,简行。”苏陶说着,自己翻身伸手向床头,她的手还没有够到床头灯,简行手长已经够到。
简行拧开了床头的灯,调到柔和的光,低头见苏陶抬手遮着眼睛,他低头隔着她的手亲了亲她的眼睛,吻在她的手心。
苏陶笑了声,她放下手看着简行,嘟囔道:“我的眼睛是不是肿了?”
简行打量了会,柔光下苏陶的脸颊细腻柔美,她的眼睛不肿只是有点红,因为她昨晚哭过,因为事情也因为情(事)。
想到昨晚的缠绵,简行不由拂开苏陶额头的碎发,吻在她的额头眼睛,然后又吻了苏陶的唇。
苏陶抬手搂着简行的脖子回吻他,舍不得他。昨晚简行说今早要走的时候,苏陶点点头,当时她正靠在他胸口听他心跳。
在苏津南的那通电话之后,两人坐在沙发上决定重新开始交往,拥抱了许久。
拥抱之后,他们吻着对方,简行抱起苏陶去了床上。很多年的感情在那一刻像溪流汇入河流来到入海口奔向大海,热烈广阔。
两人互相纠缠着对方,像这几年的念念不忘。简行掐着苏陶的腰进入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人生的渴望达到了顶点,像在干渴沙漠里遇见海市蜃楼,拼命往奔赴,哪怕是徒劳也一次次充满希望去不断渴求。
苏陶的那一刻是在痛的极致找到了柳暗花明的出口,她浑身颤抖跟着是一阵阵酥麻失去了重心。她的欲望收缩颤抖着仿似匍匐在混沌里寻求支柱,而在她身上最坚硬的一块却来自于简行。于是,她的双手不由紧紧攀着他的背信任他。
他们(做)爱的时候,房间里开着灯,但苏陶并没意识到她看得见是因为开着灯:他们的身躯交叠,苏陶看到简行的身体健瘦颀长,每一块肌肉都迸发着热情的力量,他一次次把她托起来,她觉得自己像一弯水流淌在他怀里,想跟着他的热蒸发,把那些无处着力的冲动欲望一起带走。
苏陶在简行激情耸动爱抚她的时候,也紧紧抱着他,她不由自主咬他的耳朵,脖子肩膀。简行好像被咬得疼,扳过苏陶的脸吻住她的嘴,吻到不能呼吸,两人松开望着对方好像一切都静止了,但彼此的身体还在进行着收缩进出的爱意,他们好像坐在奔驰前进的列车里,在轨道上无限前进,窗外撩过无数的风景,窗内两人静坐着,都不曾离开过年少的位置。
有一会,他们一起低头望向两具身躯性(欲)的交合处,抬头后都悸动地呼吸不上来,简行吻了吻苏陶的唇说他爱她。苏陶捧着简行的脸,望进他深幽的眼睛里奇怪地想起了一件事情:高二那年有次音乐课,她被老师叫去台上唱歌,简行坐在下面笑望着她,她在唱《红河谷》里的那句:要记住红河谷你的故乡,还有那热爱你的姑娘。他的眼睛是她所见过最明亮纯净的眼睛。
床头的时钟是分秒地走,床上的亲密却像是一年年地走,很慢也很快,结束的时候已经进入新的一天,疲倦又满足的两人低声说着话,相拥而眠。这个觉很短但很优质,早起的简行一点也不觉得困和累,他吻完苏陶,起身去浴室洗澡,苏陶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安心半睡半醒。
简行从浴室出来换好衣服,苏陶爬起来下了床,简行让她继续睡,她一边抬手擦脸一边说道:“我要送你出门。”
苏陶住的是小套房,从睡房到酒店的房间门口并不远,苏陶依着简行到门口,他们在门口拥吻道别,依依不舍。简行出门后,又回身抱了抱站在门里的苏陶才肯离开。
清早的电梯从一楼上来,到达楼层的时候,简行正低头看手机航班动态,他没有抬头一步迈进电梯不防里面出来一个人,两人差点撞上。简行不由退后一步,看清来人后,他略微惊讶忙放下手里的手机,问好道:“阿姨,您好,好久不见。”
李希露看着简行,虽然不算意料之外,但她还是不由惊讶了。
“简行?你——”李希露在想措词。
简行等着李希露的下文,他恢复了镇定,礼貌望着对方。
“你怎么在这?”李希露昨天从易居安那听说了苏陶的事情,今天就为这事而来,不想就遇到了简行。
“我来找苏陶。”简行坦白道。
李希露看着简行,两人陷入了一种沉默里。
苏陶在简行走后回到床上,但她还没有躺下多久,门铃就响了。苏陶以为是简行忘了东西,下床飞奔去开门,她打开门很高兴,在看到按门铃的不是简行而是李希露的时候,她的高兴变成了惊喜。
“妈,你怎么来了?”苏陶说道。
“你刚才喊的是简行?”李希露捕捉到了苏陶开门时喊的名字。
苏陶脸一红,在李希露对她笑了笑之后,她捂了捂脸把头靠在门上也笑了。苏陶推开门让出道请李希露进去,关门的瞬间,她说了一句:“对不起,妈。”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李希露听到身后苏陶打开了等,房间里亮了起来。屋里有点乱,昨晚剩余的一些饭菜还摆在小客厅的茶几上。
“你一早过来是不是担心我?”苏陶问道。
李希露闻言回头看着苏陶,眼神里有打量。
于是,苏陶告诉李希露:“我和简行和好了。”话落,她忍不住笑了笑,有些叹息。
“我刚在电梯门口碰到他了。”李希露说道,“他就是你男朋友,昨天早上来找你的那个人?”
苏陶点头。
李希露闻言转回了头。
“但我们暂时不会公开。简行希望我好好拍完这部戏,他知道投资方现在对我的要求。”苏陶主动说道,她知道李希露会为难。
李希露闻言低了低头,她的手上挎着包,她没说什么但是长长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妈?”苏陶笑问道。
“你现在是把我当经纪人,还是当你妈?”李希露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解释了自己的叹气,她带着点惆怅的笑意。这几年一晃过去,她在苏陶二十三岁那年彻底离开了学校,她离开的决定冲动也坚定。苏陶那年经历和某导演的冲突,输了一场官司,很多人笑她也奚落她,冷眼旁观的人告诉她这种事情在现实里很正常,不知道她为什么小题大做,他们叫苏陶接受现实。苏陶因为这件事情和李希露说过一句话,她说那些说她的人不是在接受现实,他们是没有能力而对现实妥协,却说自己接受了现实。苏陶始终相信好的那一面才是现实,不好的那一面是大部分人对小恶妥协造成的,局面因此越来越大。
李希露在看到苏陶受挫后不仅没有悲观难受,而是越发坚定自己的信念,她就是那一刻决定陪着苏陶在演艺事业上往前走的。可走到今天,她发现,生活和理想还是解不开的题,它们首尾相连地扣在一起,利益的链条绑着所有人。
“你现在是我们公司里所有人的妈呀。”苏陶玩笑说道。的确,在希安公司里,所有的艺人都觉得李希露严厉也温柔。
李希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抬手捂了捂脸,好像是被苏陶说的话逗笑了,好一会,她说道:“好好演好这部戏,陶陶。”
“我会的,妈。”苏陶说道,她走过去紧紧抱住李希露。
简行从海市回去的当天晚上是约了陈黎云见面谈事情,但他去了餐厅并没有看到陈黎云,而是看到了金宏宇坐在位置上。
金宏宇靠着椅背,看到简行因为看到他而顿住了脚步,他是露出了笑意冲他扬眉,抬手打招呼说道:“你好,大圣人。”
简行神色微沉徐徐拉开椅子坐下,他一面解开西装的纽扣一面说道:“怎么会是你?”
“怎么,很惊讶?你不是很聪明吗?不应该猜不到啊?”金宏宇笑道,他很喜欢看简行吃瘪。
“是陈黎云让你来的?”简行恢复了常色,不甚在意金宏宇的挑衅,继续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的关系是你这种正人君子猜不到的。”金宏宇往椅背上靠了靠,似笑非笑说道。
简行的眼神变得犀利,餐厅里的侍者正拿来菜单,他礼貌颔首说稍等一会再点餐,随后他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轻轻放了回去。
“我给你下了药。”金宏宇笑道,斜眼打量着简行的表情。
简行的神情一瞬不瞬,说道:“你没有给我下药的理由。”
“为什么?”金宏宇脸上还挂着笑。
“你要给我下药,今天出现的会是陈黎云。”简行慢条斯理说道,“你没必要把你和她的关系那么快让我知道。除非,你觉得我会和你合作。”
“谁要和你合作?”金宏宇嗤笑道。
“那你在等我求你帮忙?”简行笑了笑。
金宏宇不置一词,他脸上的假笑慢慢消失了,而当他看到简行冷笑看着他说他的确有件事情需要他帮忙解答的时候,他的目光变得阴沉盯着简行。
“你母亲到底是怎么过世的?”简行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看到金宏宇的神色瞬间变得难看,椅背也靠不住了坐直了身体。
“为什么这么惊讶,金宏宇?你那么聪明,今晚来找我,就没有想到我会说这件事情?”换简行往后靠在椅背上,打量着金宏宇。
金宏宇眼睛里有怒火翻滚,好一会,他冷静下来,冷哼说道:“我妈是病逝的。”
对此,简行从鼻子里应了一声,抱起了胸,冷眼看着他。
简行的态度让金宏宇感到愤怒,他怒极反笑,没有乱了阵脚,说出了他今天来的目的,他说:“我今天来不是为别的,是公事。”
“我和你有什么公事可谈的?”简行漫不经心问道。
“苏陶。”金宏宇吐出两个字,铿锵有力。
简行放下了手,他往前靠在桌子上,看着金宏宇说道:“在你说事情之前,金宏宇,我奉劝你一句,最好考虑清楚再开口。”
“你希望我考虑什么?”金宏宇笑道,他看到了简行的愤怒,他知道他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简行眯了眯眼睛。
“听说你和苏陶复合了,你知不知道好消息后面往往跟着的就是坏消息。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不和苏陶分手,我就把她这个女主角换掉。大圣人,你这么乐于助人,该不会偏偏不帮苏陶吧?”金宏宇笑说道,他也靠在了桌子上,凑近简行。
而金宏宇话才落,他感到脖子一紧脑袋一晃,因为简行伸手一把狠狠揪住了他的衣领,对他说道:“金宏宇,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没人再能用苏陶威胁我。你要敢动苏陶试试看,我可以让你死去的妈在你爸心里再死一次。”
“你这话什么意思?”简行最后一句话让金宏宇感到震惊,他试图掰开简行的手,反倒被他抓住手腕,反手扭扣在桌面上。金宏宇歪了身子感觉左半边的手臂生疼。
“没什么意思,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简行冷声说道。
“你他妈说清楚?!”金宏宇怒了,他吼了起来。
餐厅里的人都看了过来,侍者匆忙而来,简行松开了手靠回了椅背,而金宏宇拍桌站了起来,他不是先动手的人,但却被两个侍者伸手拦了拦。
“先生,请不要在餐厅里打架——”
“你他妈给我说清楚什么意思,简行?!”金宏宇隔着人怒对简行。
简行站起身,他和侍者说道:“没什么事,我们不会在餐厅里打架的,只是误会而已。”
侍者面面相视,或许是简行的态度令人信服,两个侍者犹豫了最终走开了。
人走后,简行看着金宏宇一字一顿说道:“在别人看来你妈到底是向家的人。”
金宏宇对这句话感到怒不可遏,但简行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他系好了西装扣子,神色冷漠离开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