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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飞奔,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重新跑到了土地庙前,十一岁的身体因为经常挨饿变得有些瘦弱,营养不足使得一场速度并不快的跑步,就让这具身体出现了超负荷的信号。心跳加速,双耳充斥着如鼓鸣般的声响,此刻的鼻子已经不管用了,嘴巴大张,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双腿还微弱的颤抖。还好这具身体有着年轻人的优势,拄着膝盖歇了一柱香时间,它就恢复了充满力量的感觉!
扭头看去,狗剩死狗一般的躺在地上,肚皮还在上下的鼓动,一看就是体力还没恢复的模样。那狗剩呼哧呼哧的边喘气边问道:“大…大郎哥,我们为啥跑这么久?为何不停下来走一走啊?”
哈!用力的拍拍脑瓜,捂着额头一片懊恼。棒槌了!刚开始跑还好些,但是跑着跑着心情感觉是特别的痛快,像那天上的白云,听着耳边呼啦啦的风声,那双脚就没舍得停下来。
“狗剩,俺答应了李爷要巳时左右到,你可不要迟了太久,李爷可还在等着我们!
“容俺再喘两口气再走!”
唬住了狗剩,俩人又休息了片刻便往李掌事呆的地方走去。
这翻折腾,浑身又出了一身臭汗。先前的梳洗算是白费劲了。远远瞅着李掌事坐在一个木制独轮车旁,那口大铁锅也架在了上面。车上还放着些杂七杂八的物事。
理了理因吸了汗水而垂在额前的头发,伸出手向李掌事远远的行了一礼。
“李爷,小子还想着早些过来帮您收拾收拾,没想到您已经收拾停当了。小子羞愧难当啊!”说完便又重新抱拳,向李掌事赔了一礼。
李掌事抬抬手虚扶了一把道:“不妨事,老汉还没到老掉牙时候,这些个物事没甚斤量。只没想到今日很少人来领朝食,早早的就散了。吾便打发走那几个民壮,坐了歇一歇。也顺便等等你这皮猴子,呵呵呵。”
他这么一笑,胖胖的脸颊和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嗯!又一朵灿烂的花?
“李爷,小子帮您!”和狗剩一人一边扶着独轮车上的物事。没走片刻,李掌事就停了车,瞅瞅还有个三百来步的衙门口,狗儿疑惑的问到:“李爷,这还没到门口呢,咋停了?”
“呵呵呵,你这皮猴子不是鬼精鬼精得么?来猜猜为啥子停这儿!”瞅着李掌事挤成满脸小花的脸看着自己,赶忙扭过头去瞅那衙门口的门子!
那门子狗儿识得!也姓李,三十来岁六尺身高,尖脑袋留着一对八字胡。是李县令从隆庆府带来的仆人,花名“李天狗”。天狗不亏是占着“天”这个字,你若想进衙门公干,不递个门包那是不可能放你进来的。若是还想求见李县令走情办事,轻重缓急和门包厚度是挂钩的!天狗爷要是不满意,再急的事也得衙门口候着,若对方也是个官,仔细请你移驾门房坐着,继续等着。
隔着老远狗儿就能听到李天狗哼着逛窑子才会唱起的花歌,那尖脑袋还时不时的左转转右转转。
“李爷,您是怕近前了被那李天狗发觉?”
李掌事哈哈哈大笑一阵,摸了摸狗儿乱遭遭的头发道:“不亏是个机灵猴!给你,这半拉麻袋里装着就是那剩下的糙米!回去捡捡,再寻个筛子筛上几遍,最底下有点潮,摊开了晾晒上半日,便够你们俩兔崽子吃上半月的!”说完就从车里拎起一个破旧发黄的麻袋放到了狗儿的脚前。
自从爹爹和娘亲死了后,狗儿已经很久没被人关心过了。一瞬间竟有些抽鼻子…
“李爷,小子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李掌事打断。“快回吧,你这皮猴子,若是有事便来衙里寻我。”说完便不等狗儿作何反应,抬起独轮车大步流星的向衙门口走去。
瞅着李掌事与李天狗吵嚷了几句,身影便消失在了衙门口前。狗儿才重重的喘了口气,怕旁边的狗剩取笑自己,就偷偷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一扭头发现刚刚动作白做了。那狗剩整个人已经钻进了麻袋里,只留下个肥肥的屁股在外面扭来扭去!
这憨货,抬起脚狠狠的在那肥屁股蛋上留下了个鞋印。
三十来斤的糙米,俩人各拎着麻袋的一角边走边聊。
“大郎哥,为啥李爷会给咱们米吃?”
“因为李爷心善!”
“那他为啥不留着自己吃?”
“因为李爷心善!”
“米拿去草市还能换不少个钱呢!他为啥不去卖了呢?”
“因为李爷心善!”
“那他为啥不留给自家人吃呢?”
“有完没完!再问李爷一句你就自己把米袋背回去!”
“哦!知道了大郎哥!俺不问李爷了。但是你刚刚为啥哭了?”
砰!周围刹时安静起来,狗剩抗着麻袋一摇三晃的走在了前面!自己背着手跟在后面,瞧着前面狗剩屁股上那双对称的鞋印,不时地点点头。果然双数是最美的!
李掌事,本名李三刀。乃成都府人氏,其父其祖皆是府衙厨子!从小受其熏陶,其厨艺那是顶呱呱的好!其父致事后并没有顶替衙门里的差事就在外面开了家食肆,慢慢的经营成了个大酒楼。可惜好景不长,得罪了府里推官家的小衙内,指使着俩泼皮天天闹事,后来不知到哪寻来一老乞丐,一顿毒打扔在了酒楼后门不管不顾,隔天亮便咽了气。
还好李父精明,领着李掌事跑去见了推官老爷。头磕了无数,酒楼也送了出去,又封了厚厚的钱包给底下跑腿的差役。这事才在即将爆发时消停了下来。
后来又变卖了家宅田地换了银钱细软搬到了祐川县。受此事打击,其父害了一场大病。郎中看了无数,药方也吃了不少。病情不见一点起色!挺了半年便病逝了。这遭折腾,家中银钱便见了底。正好衙里招厨子,李掌事便去应了募!
家里的人也都死在了秋里的那场兵灾中,如今孑然一身住在县衙。这个月狗儿天天在这里吃朝食,没什么事便帮李掌事塞塞干柴,看顾下锅头!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平常坐下来被他拉着唠叨唠叨,那么点事可不就知道了!在这朝不保夕的地方,每隔个两三年就会遭受次兵灾,这祐川县几乎没几家不戴孝的,就连那高高在上的大官都死了好几个。
后半程俩人各提一角,跨过臭水沟来到破屋前,瞅瞅天色也快到巳时末了,藏好了粮袋。俩人井边重新洗漱了就往西城而去。
刘大傻,和狗剩一样,也是刘家村人,十五岁了。是他们这群,人嫌狗憎满街乱跑的孩子群里岁数最大的,大傻原名刘小武。他爹刘正武,乃是大宋禁军里的一把好汉!足有六尺半的身高善使一杆狼牙棒,三十出头就坐到了队正这个位置,据说入了他们张指挥使的眼正准备提拔当个副都头。可惜在去年春天大渡河一战,包括那张指挥使全军官兵皆亡与大渡河旁。
刘大傻,十岁时便与十三岁的孩童一般身高,腿长胳膊长,打小被其父以军中武艺操习。打遍全村孩童无敌手,甚至对上个成年男子还能走上那么几招。小孩子手上没个轻重,经常失手把那些与其打闹的小孩打坏,被人家爹娘找上门来说理。父亲在外当差,其母便充当严父角色,当人家面用柳条枝子抽打一顿再赔些铜钱了事。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不舍得下力气狠揍。一来二去刘小武便被打成了混不吝,一身糙肉,其父看了直夸养的好。等其长大了稍加点拨便是军中一硬汉!
可是刘小武也没能当上兵,在他十二岁时爬树掏鸟蛋压断了树枝,从五米来高的树上掉了下来。身体没啥毛病,也就头发丝大小的口子撒把土就止住了血,可他的脑袋磕到了地上晕了过去。
抱回家昏睡了三天,奇迹般的苏醒了过来。连城里请来的郎中都啧啧称奇!不过,也从那时起刘小武变成了刘大傻子。因为他时不时的就会发傻。诺大的个子,冲你嘿嘿嘿的傻笑,村里的人看了都道一声惋惜。
在乡下村庄里,孩子到了十四五岁。便会被其父带到地里学一些伺候田地的活计!这个岁数还满村庄乱跑的,也只有刘大傻子一人,他那个年龄的孩子大多都担了些家里分下来的活计。于是就天天和一些小他四五岁的孩子玩耍。被人家哄骗去打架,那些挨打的孩子也不会去告家长,因为他们都知道刘大傻子脑壳摔坏了的事。
而且刘傻子的娘只会当着面留眼泪,再也不舍得拿出枝条揍她家的傻儿子了更不会赔些铜钱出来。不过,狗儿却知道这刘傻子虽然犯起病时很傻,但他在不犯病的时候却特精明。那些个哄骗他去打架的孩子,若不掏些铜钱或者拿些吃的给他,刘傻子是绝不会去帮忙的!
在村里刘大傻和狗剩比较亲近。因为狗剩从来不会让他去打架,而且还会时不时的给他些吃的,所以他俩经常一起结伴玩耍。去年秋天的那场兵灾后,俩人都成了孤儿。狗剩和大傻便来到了城里跟了张家庄的张大郎和张二郎一起混日子。张家大郎二郎手底下有十几个这样的孩子,自己二十来岁的年纪了,整日里游手好闲。
指使着那帮孩子去偷街上路人的钱包或者食物。后来越发过分,每日里给那些孩子都定了些任务。偷不够数的晚上便是一顿责打,打完也不给些吃的,让其饿一晚美名其曰,反省!甚是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