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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乱糟糟的西城坊,七拐八绕的就来到了一棵大柳树下,大柳树周围搭建了五六个乱糟糟的窝棚。刘大傻子他们这些乞儿就住在这里,狗儿以前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受不了张家兄弟每日里总让自己出去偷钱,就一个人搬了出去。
此时那些乞儿都不在窝棚里,这个点大概都在外面做“生意”吧,至于张家兄弟更不在这里,想来是跑去哪里寻找乐子去了!
也不用狗剩带路,自己轻车熟路的便找到了刘大傻子住的窝棚。一个破麻布搭建的窝棚,在这个深秋的时节根本挡不住后半夜刮起的寒风。俩人进了窝棚就看到刘大傻正躺在一堆破稻草上闭着眼直哼哼!
“刘大傻。”狗儿用手捅捅他的腿喊道。
“谁喊爷爷!”那刘大傻眼睛也不睁一下就骂骂咧咧的回道。
旁边的狗剩看见忙去低声喊他,“大傻快醒醒,是大郎哥过来了,他来喊我们搬去别处住。”
刘大傻听出来狗剩的声音,赶忙睁开眼道:“大郎哥?噫!是大郎哥啊!你啥时候来的啊?”又扭过头瞅着旁边的狗剩道:“狗剩,俺肚子饿的难受,你早晨吃的粥可有没有剩下给俺带回来些。”
“大傻,俺带了,只不过没有拿过来,放到大郎哥那里了,俺和大郎哥这次过来就是准备把你喊过去,以后我们就不在这里住了。”
“不住这里了?好!狗日的那张二郎贼阴险趁俺不备居然蒙了麻袋才揍俺!”
旁边的狗儿听到忙去问大傻:“大傻你可还好?还能动弹得了吗?”
“俺脑袋不妨事的,但是俺的左腿被张二郎用棍子敲了一下,俺觉的很疼,站不起来。”
听他这么说狗儿赶紧伸出手撩起盖在他腿上的薄布片,就见那左腿上有一块儿巴掌大小的青痕历历在目。
“这狗日的张二郎下手真狠,差点把大傻的腿给打断。还好,只是有些肿,过个三五日,等肿消下去了也就不那么痛了”说完便扭过头来对着一旁的狗剩道:“快去寻两条长棍儿绑了两头,咱们把大傻抬走!”
瞅着狗剩跑了出去,狗儿也站了起来在帐篷里四处寻摸。抬手就从一堆破木柴里拿出了一张没了弦的长弓,黝黑的弓身下端,刻了个武字。又在一破草篓里找到一件破破烂烂的牛皮甲衣,狗儿知道这些物事都是大傻父亲的旧物。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便回头问道:“大傻,你爹留给你的那把磕了好几个口的破刀呢?”
大傻果然是傻,张口便道:“那破刀早被张大郎拿去换了炊饼!张大郎说给了质库,但破口子太多只换了四个炊饼,只够俺一顿吃!”说完还伸出五根手指比划着给狗儿看!
质库,也就是当铺,只不过比当铺门槛要高些,只收些值钱的物事。大傻那把刀自己见过,乃是大宋都作院所制专为禁军所供的制式兵器,而且这把刀还是当初大傻他爹升队正时,那位欣赏他的张指挥使所赏,选用精铁所制专供军官所佩戴的兵器。上面还制着钢印!
那铁料民间百姓是禁用的,北朝时查的严,抓住了便能扣上个造反的大案!朝廷南迁后便松了禁,只不过那铁料也不是民间百姓能够用的起的。虽然崩了几个口子,但也值个两三贯铜钱吧?一文铜钱换两个炊饼,虽然城里糟了灾如今三文钱才能换两个,但那刀也不是四个炊饼可换的!那张大郎贪了那么多钱,大傻只是没偷够他定的数,就把他打的这么重,真是好歹毒的心啊!
越想越生气,抬头看看大傻还晃悠着他那五根手指,从黑乎乎的指头缝里,看到他的嘴还咂摸着,似乎在回味炊饼的香味!没好气的掰回一根手指道:“这是才是四,你那是五!”
“俺知道,俺跟着你爹学过识数呢!虽然记不多但两个巴掌俺还是能数清得!那张大郎确实给了俺五个炊饼,不过他又要走一个说是啥跑腿费!俺觉得也对,就是那刀破了太多口,不然还能多换几个炊饼,俺觉得至少能换十个以上。”
这刘大傻只识得十个数,所以他认为十以上便是很多很多。
瞅着大傻又想吧唧嘴,气的狗儿狠狠的拍了下他的右腿,一声脆响,大傻屁事没有,自己的手掌反而是拍的生疼!这糙肉,好吧咱不和傻子一般见识。
“狗剩,找到了么?”
“好了好了,大郎哥俺找到了俩根扁担,你看看能用么?”
窝棚的布帘被掀了起来,狗剩兴冲冲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两根黑乎乎的比拳头还粗的扁担。那张家兄弟从来不干力气活,这帮乞儿还小也没那力气用这么大的,想必是他们从谁家偷来的!
“好,正合适。”随手接过两根扁担,从旁边那些破麻布堆里捡出些小条儿,绑了两端,中间又用结实些的粗布狠狠的缠绕了几圈,一个简易的抬竿便做好了!
见狗剩还蹲在自己面前傻愣着看着,开口便呵斥道:“没个眼力劲儿的,大傻他傻,你也傻了么?还不去把大傻的身子侧过去,愣着看我干啥!”
那狗剩听了也不去扶大傻反而又往自己面前凑了凑,正要发火,就见狗剩从怀里掏出三个钱袋,贼眉鼠眼的递给自己,吃了一惊忙打开了一看,只见那每个钱袋里都装了七八枚铜钱。
狗儿脸色一喜,赶忙低声问道:“那儿弄来的?”
“张二郎的姘头,张寡妇的帐篷里。”
“嗯,想来是张寡妇背着张二郎偷偷藏的!不过,张二郎的钱都是张大郎给的,你们偷来的钱也是交给张大郎的,张寡妇怎么会得来的?”
狗剩也学着狗儿扰着头思考着,扰了两下没甚意思,便说道:“大郎哥,那张寡妇床底下还有一个大瓦罐,俺瞧了里面还有十几个钱袋子,底下还有半瓦罐铜钱,俺看里面似乎还掺和着几个银角子,要不俺去拿回来?”
“不可再去”赶紧阻止了狗剩迈出去的腿,狗儿低头想了想,嘿嘿的笑了一声道:“原来张大郎却是把钱藏在了张寡妇帐篷里,好一招声东击西。你不能再去,这钱想来是有数的,每隔些时日张大郎必会点上一遍!我们今天抬走了大傻,张大郎回来不见了人,必定会去重新点数,钱缺多了就会发觉,定要去寻大傻的,我们兄弟又打不过他,会吃亏的。”
停顿了一小会儿回头看看大傻又重新说道“眼下我们主要是把大傻抬走,今日发觉了他藏钱的老窝,等它日大傻恢复了腿,再让我想出一计必让他吃个大亏!”说完便眯着眼背着手学着父亲的模样做沉思装!还没等吟出父亲那句常挂在嘴边的诗,耳边就传来大傻粗大的嗓门。
“咳…大郎哥俺饿了,俺们啥时候走啊?”
哈,装过头了,脸颊火辣辣的红,慌忙低下头装做拿抬竿的样子顺便遮掩一下。
“咳…大郎哥抬竿俺已经拿过来了,大傻也在上面躺好了,咱们走不?”
“走走走!”
红着个脸提着抬竿的前端,狗剩抬着后端。这粗制的抬竿还算结实,俩人闷头走了一顿饭功夫,就来到了巴家破屋前,抬竿上的大傻早已没心没肺的打起了呼儿。寻了一块平地把抬竿放下来,瞅瞅躺上面的大傻还没醒来,还在欢快的打着呼噜,算了不和傻子一般较劲儿,拿出早晨放好的两碗粥,端到他面前,俩人便一起向大树旁的水井边走去。
洗了手和脸,本想脱下破衣服洗个身,试了试水很凉,自己的小身板也经不住秋里的寒风,只好作罢!又实在受不了撒发出来的汗臭味,只好拿着块麻布蘸着水慢慢的擦拭。
想起大傻那张脏兮兮的脸,叹口气,便去前面一户人家借了俩盆儿,端着水哼哧哼哧的回到破屋里,这大傻还在呼噜噜的睡着,只是碗里的粥没了踪影!
算了不给他擦了,都混成乞丐了脏些脏些吧,看他睡得痛快等一觉醒来估计这腿伤也能够好受些。
这句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因为生命的初始便是睡眠,你看那些婴儿常常处于昏睡状态,一觉接着一觉。哪怕是成年人也得保持八小时的睡眠时间,睡不够便会长黑眼圈,长久处于失眠缺觉状态得人,别看他的外观没啥大的变化,其实暗地里他的生理机体已经是处于亚健康状态了。
流泪,哈欠,甚至牙龈出血,这些症状都是在侧面提醒你赶紧大睡一场补足睡眠。
处于深度睡眠时的身体还会不自觉的排出一些因子,这种因子会帮助人体进行新陈代谢,类似一种镇痛剂的效果,可以减缓人体疼痛感。所以有些受伤的人,会变得嗜睡,言归正传。
俩人抱着木盆进了东屋,用手撩着水细细的洒了一地,重新抄起扫把,嘴上绑着块儿破麻片,一人分了一半地,撅起屁股闷头开始打扫。一时间尘土飞扬,锣鼓喧天!嗯?锣鼓?赶紧趴在窗户洞前看向外面。
只见一队身着麻衣,头绑孝布腰间还系着麻绳的人从东城方向缓缓走来,正打算往南城门而出。那打头的是一三十来岁骑着匹大黑马的精壮男子,与旁人不同的是他头上戴着顶白色孝帽。
他的后面还跟着十几个家仆打扮的汉子,手里皆拿着些哭丧棒,有的还背着竹筐,远远瞅着里面似乎装着些绑着白布条的铁铲。
在骑马的男子前面有五个汉子各拿着锣鼓又敲又吹着,与他打扮不同的是,他们几个腰间只系着麻绳但脚下踏着的麻布鞋上却贴着块白布片!这几个人里领头的是一个五十来岁,下巴上留着花白胡须的精瘦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