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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大厅里人乱糟糟一片,狗儿发了火,就起了身,提着个一扎长短,充当镇纸的短木棒就走到了廊道前。
“说,你在后面伸着脖子乱喊什么?”狗儿指着一个喊的脸都红了的小郎大声的问道。
那小郎赶紧拱手道:“回先生,前面有个大个子,挡着俺的视线,俺就喊他避让一下,好让俺写字!”
狗儿点点头,就转身指着另外一个娃子道:“你纸上都写好字了,也在跟着乱喊什么?”
那娃子赶紧鞠一躬道:“俺是写上字了,但俺忘记这个字念啥了,周围乱糟糟的俺就想让他们闭嘴,俺好问问别人!”
狗儿点点头,继续走,一直到最后一排,指着他们问道:“你们几个可写好了字?”
几个人抱拳拱手道:“回先生,俺们都写好了!”
狗儿又问:“字念什么,可有忘记!”
几个娃子大神回道:“念‘男’,不曾忘记!”
狗儿一愣,轻声问道:“您们离的最远,前面人又最多,可有什么问题?”
几个小娃齐道:“没有问题?”
“嗯?前面离的近的一个个都还有问题,你们几个怎么会没有?”
几个小娃同时伸出手,指着门槛前的小娃道:“是他告诉俺们的!”
狗儿扭头看去,见是早先迟到的小娃,就疑惑着问他:“这个字你认的?”
那小娃摇摇头道:“俺第一次见!”
狗儿点点头,又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娃赶紧抱拳施礼道:“小子叫齐树!”
狗儿点点头,穷人家的父母大多不识字,再加上“贱名好养活”的习俗,一般给孩子起名字都是张口即来,自家孩子更没啥讲究,有一个称呼就行,有的父母更懒,直接按一二三四起名。
狗儿对这个自带板凳的聪明小郎甚是好感,就对着他点点头道:“齐树,明天记得早些来!”
齐树赶紧回道:“是的,先生!明日小子会早些过来!”
狗儿笑一笑,就背着手回到了柜台前。
拿起写着“男”字的纸张,在廊道走了个来回,一边走一边举着纸对左右道:“这个字念男,男人的男,没有写下的,赶紧写!”
东西两边没有写下的人,赶紧比照着字画写了下来。
狗儿一边走一边看着他们。
“蠢货!字写那么大沙盘能放的下吗?”
“还有你,撇写成捺,捺写成撇!写的臭狗屎一样,擦掉重新写!”
走一圈骂一圈,等所有人都记下了,狗儿道:“这个字要记在心里,明天我会查看,谁要是忘记了,仔细你手心肉疼!”
众人赶紧点头应是。
背着手又溜达了一圈,见众人没什么问题,狗儿就坐回到柜台前,喝了口水,咳嗽一声对着众人接着讲道:
“正所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加上生老病死,野兽吃人,这些男人没两年就死了精光,女娲娘娘又捏了一批,不曾想才过了一年又死光了,后来实在是烦恼,就比照着自己的模样用豆腐创造出了女人!”
话毕就顺手在纸上写下了“女”字,然后举起来让众人看。
谁知道这帮家伙,一个个沉迷在狗儿的故事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醒醒醒,傻呆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记!”
拿着木棒在桌子上哒哒哒的敲半天众人才回了神,一个个又乱哄哄的拿着沙盘比照着写。
狗儿见状赶紧起了身,走到过道中间,左右举着纸让他们看,有问题的直接告诉他们,写错的再纠正回来。
一开始还有些生疏,慢慢的就进入了状态,一个时辰眨眼过去,一共学了八个字,男、女、父、母、兄、姐、弟、妹。
讲的狗儿是口干舌燥,一口气喝光一大碗水,才道:“今天就学到这里,这八个字你们今晚上要多多习练,若是明天有人忘记了!”
说着话就停顿了下来,再抬头恶狠狠的对众人道:“那明天就不用来了!”
众人脸色一凛赶紧回道:“必会勤加练习!”
一屁股坐在柜台后面,对着众人挥挥手道:“都回去吧,明天记得带个蒲团来!”
众人点点头,齐齐的拱手谢了狗儿,叽叽喳喳的出了屋子。
见屋里就剩下自己人了,狗儿瞬间躺在了摇椅上,指指狗剩和王小乙,俩人赶紧跑了过来笑嘻嘻的对狗儿道:“狗儿哥,还有什么事吗?”
狗儿累的狠,就用眼神指指肩膀和大腿道:“捏一捏!”
这俩人本来以为会有什么好事,听了是要伺候狗儿,一个个表情就垮了下来,不情不愿的伸出手,一个揉肩一个捶腿,手里也没个力气,敷衍了事的捏了两下,气的狗儿大骂了他们一顿,又换了大傻捏。
大傻倒是有劲,俩指头一捏,疼的狗儿呲牙咧嘴。
“走走走,都给我走!”
一群人呼啦啦的跑了出去。
气的狗儿又骂他们没有良心。
骂着骂着就回想起来,曾经自己也是这样,每天爹爹授完课让狗儿帮他捏捏,狗儿就找理由跑出去玩。
想着想着,天色也就慢慢暗了下来,乱糟糟的一天也就这么过去。
熄灭火,锁好门,背着背篓就往家走去。
回去的路上,不时的有小娃子停下来恭恭敬敬的和狗儿打招呼,狗儿赶紧装作严厉的样子点点头,有时候还会道声“好好练字”云云。
等回了家,见一个人都没有,大过年的外面也热闹,玩的一个个都疯了一般,叹口气,自己也才十一岁年纪了啊,奥不!
过完年了,应该是十二岁了。
又叹口气,洗洗手拿起一块儿猪肉到案板上,细细的切做小条,然后丢进锅里,再拿个大白菜切碎了,洗干净扔锅里,丢些盐巴,放两滴菜油,木叉子腾上冷炊饼。
然后蹲下身子炉膛里打着火,看着里面的火苗,思路也慢慢飘去。
东都临安,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南宋的皇帝一脸发愁的抱着暖瓶,望着外面腾空而起的爆竹,神色也仅跟着紧张起来,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爆竹化作五彩缤纷的火花瞬间而逝。
轻轻的叹了口气,旁边伺候着的小太监赶紧走了过去,腰弯如水里的虾米一般,一脸恭敬的问道:“官家,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赵构摇摇头,小太监连忙倒退的又站了回去。
坐着也是无聊,赵构就把暖瓶放在了面前的玉桌上,背着手在大殿里茫然的乱走。
金丝锦缎龙鞋踏在厚厚的朱红地毯上,软绵绵的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先是绕着玉桌走,一圈两圈,走的不耐烦了就围着朱红楠木立柱,一个个的敲着听响声。
正敲着起劲儿,忽然听见大殿后面远远的走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心里一揪,赶紧扭身看那门口。
只见一位眉毛稀少,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被两个小黄门扶着走了进来。
赵构赶紧上前了几步,紧张的问道:“怎么样?”
那老太监挥退了左右两小黄门,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道:“官家,是老奴无用,那金国的使者太野蛮太无礼了,张口就要岁币再增三十万贯,老奴和秦相哀求了他好久,最后还到了二十万贯!”
“再增二十万贯!!!直娘贼!太欺负我大宋了!”
啪的一声响,大殿的左页门便被赵构一脚踢了个窟窿,踢完了还不解气,直接夺过一旁侍立的亲从官腰间的铁锤,就是对着那页倒霉的门扇一顿乱锤!
直到砸的稀碎才作罢,扭身看着一屋子跪下的太监和宫女,叹口气道:“都起来吧!”
众人不敢,跪最前边的老太监,更是把脑袋扎在了地上,撅着屁股一副请罪的样子。
赵构皇帝摇摇头,把铁锤砰的一声扔到门外,就背着手坐回到软踏上,细细的想了会儿才抬头对那老太监道:“秦相可有什么要说的?”
地上爬着的老太监赶紧扭着身子转了过来,先磕了俩头才回道:“回官家,秦相公说,他哪里可以想法弥补十万贯,但是剩下的这十万贯缺口,他说他说……”
老太监越说音越低,到最后干脆停了口。
气的赵构端起面前的青瓷雨文金釉茶碗狠狠的砸了过去,碗里的茶水扑的泼了老太监一头,帽子也掉了,头发也湿漉漉的乱了一团。
“你这个老奴,也来学外官的样子支支吾吾,忒的不痛快,是皮痒了不是?”
老太监赶紧哐哐磕俩头道:“官家息怒,官家息怒!”
赵构撇撇嘴指着他骂道:“赶紧给俺说来!”
老太监磕了俩头回道:“官家,秦相公道,‘要么再征一些民税,要么就从内库银出。’”
“征征征,就知道征税,百姓们那还有银子来交税,先今的赋税都收到了后年,到什么时候才能让朕的子民喘口气!”
看着皇帝似乎是不愿意征民税的样子,老太监赶紧道:“内库银子也不多了,今年置办宫里的年货可是花了不少钱,阁子里好几位娘子的常例银子都还欠着呢!而且,宫里小黄门的赏钱也该发发了……”
听他絮絮叨叨一大堆,反正一句话,没银子!
这个名义上富有天下的大宋官家,为了十万贯银子又发起了愁,听着天上“轰隆隆”又一声巨响,赵构的视线慢慢的移了过去。
“红红绿绿的真好看!”一旁的大傻对着狗儿不停着念叨着。
狗儿道:“好看那就再看一遍,记住不许撕了!”
一个小乞丐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一张画,就让他们几个捎了回来,众人也顾不得吃晚饭,一个个围着狗儿好奇的瞧热闹。
巴掌大的一页纸上,画着个光头佛陀,侧面是配着几句经文。
字倒是很普通,但是那画像,却是用好几种颜色勾兑出来的,画的栩栩如生,很是稀奇,狗儿也是第一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