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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澜!我可以陪你去长安,但我不可能帮你联络鬼嵬!”林静骑着马,气喘吁吁道。
“由不得你!”赵云澜微曲着身子,策马向前。
“大人都没和我告别,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去了哪?”林静喊道。
“如果我没猜错,沈魏没打算还能活着见我们,所以必须在他行动前,下决定前,拦下他。”
“以大人的身手,只要他不愿意,谁能为难他,你压根胡操心!”
“如果他能全身而退,不可能把子昭全权托付于我,而且他甚至连新买的古琴都没带。”赵云澜还是隐去了沈魏提前就把蟠龙玉觽交由他一事,独自憋闷。
“鬼嵬以嵬为尊,生死不改。没有大人的首肯,我绝对不可能联络其它人!”林静极其信任沈魏的能力并不是十分担忧,而且规矩就是规矩。
赵云澜不再多费口舌,怀里既然揣着蟠龙玉觽,身旁还带着林静,他就不信连个人都找不见。唯一担忧的就是,那人已经出事了,想到这,赵云澜下意识拽紧了缰绳,马儿吃痛,往前直冲……
这厢马蹄匆匆,那畔步履悠悠。
虽然快到五月,骊山上的海棠和晚樱在翠柏之间绯红点点,着实好看。沈魏带着小夜在林间漫步,观万物纳新,赏花红柳绿。
沈魏摸着小夜的脑袋说:“如果将来看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千万别现身。”接着又道:“也别伤他。”
小夜用粗糙的长舌头舔了舔沈魏的手背,当做答复。
“上次来小屋养伤的那人,你还记得他吧?”
“如果他来山上,记得把我留的书信和东西,全都给他,”沈魏带着一丝无奈继续道:“我也只能托付于你了。”顺势蹲了下来,搂着小夜的脑袋,贴着它脖子,那是小夜还是个小豹崽子时,自己常做的动作。
小夜发出哼哼呼噜声,略带呜咽。
一人一豹就这么溜达到了小屋旁,沈魏推开屋门,屋子里还留着那日赵云澜晕倒后的狼藉一片,乱七八糟的屋子反衬了自个的寂寥。沈魏自嘲地笑了下,认命的开始收拾。
小夜哪都没有去,窝在一旁。
赵云澜和林静也是换了七、八匹马,五日间就赶到了长安城外。林静有点认命的带赵云澜去上次落脚的寺庙安置,让赵云澜稍安勿动,自己去探听下情况。
赵云澜虽然坐立难安,但是也不得不按捺心绪,好在林静半天就回了,一进门就喊:“长安城平平静静的啥事没有!”
“你确定?”
“切,你当我们是摆设?”林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那你能联络到沈魏吗?”
林静咕咚喝了一大口,顺势瞪了一眼赵云澜,看到他一脸焦虑与风尘疲惫,才无奈地开口道:“赵大人,赵公子,赵云澜!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作为鬼嵬我的特长是验尸、易容、顺带治病疗伤,这种工作自然是大人需要了才来找我,轮不到我找大人主动看病。所以只要大人不找我,我真的没办法联络他。”
“那其他鬼嵬呢?”赵云澜不依不饶。
“有些可以联络大人,但是大人若不见,那也没办法。”
“那你先联络其它人!”
“不行!没有大人指令,我不能联络其它人。”
“你知不知道,沈魏很可能查到哀帝死亡的真相,打算采取行动!”赵云澜怒道:“林静,你想看着他去送死吗?”
“大人是嵬,是哀帝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影卫,更是当年真正的羽林中郎将,禁军统领!他若查到什么,想要尽忠是他的本分,合情合理!”
“呵呵,好一个合情合理!臭道士,你到底联络不联络?”赵云澜怒极反笑。
“不。”
“你们大人去尽忠,为何不带你们一块?”赵云澜掏出蟠龙玉觽拍在桌上,冷冷道:“我不想拿这个命令你,因为沈魏交给我这个,是让我替他照顾你们,不是让我指使你们。如果他不是自知难以全身而退,为何将此物给我?作为朋友,我不能看他为了一个死去的人送死!更不能看他犯下大错!”
赵云澜放下玉觽,摔门而去。林静呆呆地看着玉觽,很正经地想:我若不联络,赵云澜会不会生气杀了我?我能不能还手?我若是还手,大人知道了会不会杀我?我若联络,大人知道了会不会处置我?这些事想得林静眉毛都快拧断了,也还是难以下决断,恨不得问问沈魏,能不能联络。但他对哀帝的死究竟有多少隐秘,却并不好奇,身为鬼嵬一员,早已看够了隐秘与阴暗,这几年的平静是他真正的渴望。
沈魏取下挂在墙上的古琴,指间流出《广陵散》的琴音,琴音似心声——
“纷披灿烂,戈矛纵横,愤慨不屈,浩然正气”于山林间回荡。
沈魏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让自己还有一线生机的时机。他已经确定,哀帝是被人长期下毒,才英年早逝。世间所传,哀帝因为董郎色令智昏,沉迷情欲亏空了身子,这原本就不可能。作为哀帝影卫,最亲近的人,沈魏很清楚哀帝与董贤的情谊,也知道哀帝到底有没有纵欲过度。
他想还哀帝一个清誉,但人言可畏,这点他做不到了;那么作为一名死士,化为利刃为君报仇,手起刀落间,也将所有因他而起的危机画上句点。
刺杀王莽。
“嘣——”琴弦断了,沈魏左手无名指鲜血直流。小夜翕动这鼻子,警觉的看着沈魏。沈魏吮吸了下手指,温柔的说:“小夜,我该走了。”
三日后,赵云澜在长安的小院里终于见到了第四个鬼嵬。
林静带着一个体面但不扎眼的中年女子进了院落,嘟嘟囔囔地喊:“赵大人!我给你带了个人,你们自己聊,我回避。”
“您是?”这个女子与任何一种鬼嵬的人选都不沾边,赵云澜实在有些迷惑。
“赵公子,听说嵬大人给了您玉觽,能否一观?”这个妇女和气礼貌,态度带着一种不卑不亢的恭敬。
赵云澜内心实在不想整天拿出这对玉觽示人,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取出一枚递于那女子。那女子却未接过,匆匆一瞥,就直接跪地俯首。
许久后才抬起头来,脸上的容貌却已经改了。她样貌原本应该还算清丽,但左脸眼角到嘴角有一处皮肤烧伤溃烂后的疤痕,十分骇人。但就算如此,也能看出她实际年纪要比之前易容前,年轻不少。
“我不知道自家姓什么,大人收我为鬼嵬一员,易容后成为哀帝女官,当时起名:吴颜。”说完后,那女子又低下头来,在脸上摸来拂去的一通折腾。再次抬头时,已经恢复到一开始的中年模样,继续道:“哀帝驾崩,我仍留在宫内,一直负责大内信息传递。”
“吴宫人,你起来说吧?”赵云澜收回了玉觽,想要搀扶。
吴颜倒也不推辞,自己就站了起来,身姿轻盈,应该也是有武功底子的。
“嵬大人十日前让属下留心王莽的行踪,近日王莽深居简出,我并未打探到什么,也未能向大人汇报。”
“你如何向沈,哦,向你们大人汇报?”赵云澜问。
“赵公子,大人与我联络时,曾叮咛不要向任何人流露他的行踪,所以我无法告知您。若非是林静,加上玉觽,刚才那些话至死也不可能告诉您。”吴颜略略整了整衣摆,恢复了惯有的和颜悦色。
赵云澜却看到了一份很难说服的坚定,不由得心中烦闷,知道逼迫也无用,然后又问:“那如果王莽有什么异常行踪,你可否通知我们?”
吴颜垂下眼睛,思量了片刻道:“赵公子,宫规森严,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