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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离京,太子监国。
宫中热闹非凡,已荣升太子妃的凤伶被贵妃娘娘的车驾风风光光接回,入住东宫,凭家学渊博、知书达理,协助太子挑选门客。
羿天可自定门客,凤伶却劝他:“殿下不妨先定六傅,再定宾客试读。”
“三师六傅……”晨起,羿天坐在东厢内舍,凤伶从她自己那间房中过来,挥手让宫娥退下,亲自持梳给夫君梳发。
指尖悄然抚过发梢,轻轻握于掌心,抬眸,她注视镜子里夫君一袭太子盛装的仪容,婉约而笑:“旁人或许不知,小郎有一位名扬天下的恩师——公孙伯羊。只不过公孙老先生远离朝堂,归隐山野,这三师人选,不若依了母妃,启用她推荐之人。至于座上宾,自当从宰相之列择之。”
羿天猝然闭眼,道:“依你。”而后起身,径自往外走。
“殿下?”凤伶一惊,搁下梳子欲追,却见夫君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阻止她跟过去。
“小郎……”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略显失神地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一只手揪紧衣襟,口中喃喃:“我说错什么了吗?”
羿天走出东厢,目光一转,恰好看到十七蹑手蹑脚地躲在门外,想进门又不敢进,许是怕碍了太子妃的眼,见他自个儿走出门来了,十七才搓着手腆着笑脸凑过来,笑嘻嘻地问:“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羿天猝然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往园子风亭那边走。
“哎哟!疼疼疼疼疼——”十七龇牙咧嘴,两脚直蹦跶,“小祖宗哎,您下手轻点、轻点!”
绕过假山,蹬着石阶迈入风亭,羿天才松开手,十七顺势滑溜到地上,一把抱住“小祖宗”的大腿,憋屈儿道:“您行行好吧,夜里头揪着咱家下棋,您都没瞧见太子妃那幽怨的眼神,日间也揪着咱家……您要冷落太子妃,也不该拿咱家当枪使啊,咱家近日老打喷嚏,定是遭人怨了!”说着,还“阿嚏”一声。
见他打喷嚏,羿天应景地抖袖子给他扇扇凉风,点头道:“你的确是遭人怨了。”
“那是!太子妃不得怨死咱家才怪!”眉毛八字似的一耷拉,十七还想吐苦水,却见“小祖宗”和颜悦色地问他:“你若是有个姐姐,还会与她同榻而眠?”
“小时候会,长大了当然不可能!”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十七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磕巴道:“不、不对呀,那是太子妃,您怎的将她当做姐姐了?”
大腿被人一直抱着,这画面挺尴尬的,羿天猛一把将他拽起,伸手在他脸上揉面似的掐、捏、揉、搓,笑微微地道:“我忽然发现,你装糊涂的本领日益长进,好!你装、继续装!”
“唔唔、啊啊……嗯嗯……”嘴巴里吐不出人话了,十七感觉自个的脸皮快被殿下揉破,慌忙高举两手,乖乖投降。
“……小祖宗哎,咱家怎么就招您的怨了?”羿天一停手,十七又眨巴两眼开始装糊涂,惹得殿下手心一痒,又要往他脸上掐,他这才慌了神地高喊:“咱、咱咱咱家知道了!太子妃也真是的,还给您找什么三师呀,您自个的师父那是借十双手都数不过来哪!再说了,您还有一位师尊!他老人家可想你了!”
羿天收起笑容,定睛看他:“当日你说‘只要我顺利当上东宫太子,师尊就能从瀚幽阁中出来’这话还作数么?”
瀚幽阁乃宫中禁地,除了天子,谁也不能靠近半步,连贵妃娘娘都无计可施,倘若没有圣旨恩赦,哪怕同在宫中,也见不到鞫容一面。羿天本以为暴君在册立太子当日,会下诏大赦天下,师尊或能脱困,哪知……
“可巧,咱家今儿来找殿下,就是为了这事儿!”十七神秘兮兮地一笑,“殿下,您可得跟紧咯,咱家这就带您去见一个人。”
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儿,羿天也有些好奇,当即跟着他走,怎知,十七引领他去的地方,仍是在东宫。
东宫之内,官署建筑以正殿崇德为主、东西两厢为翼辅,朝向不同的几道宫门外,设府以安置太子宫官员,正中成华门南出、路东边乃太傅府。
东宫比不得帝宫规模,却也十分气派。而今,宫门内、冷清已久的座座庭院屋舍里,更是多了些仆人打扫,宿卫站岗,詹事总管偕同各职人员,齐心将此处打理得井井有条。
十七领着他来到正殿,唤人送来茶点后,屏退左右,又将门窗紧闭,传令:“太子早起用功,在殿内读圣贤书,未经传唤,所有人不得入殿叨扰。”
于是乎,殿内除了十七与他,再无旁人。
羿天有些纳闷:“人呢?”带他去见一个人?那人应当等在某个地方!而正殿里头,哪里还有其他人?
十七嘿嘿一笑,晃悠在殿内,走到正墙挨左侧的角落里,突然跺脚三下,一重两轻还有节奏感。
羿天吃惊地看到——墙角一块严丝合缝的地砖,竟然缓缓滑动,往一侧滑开,底下露出个黑乎乎的地洞来。
十七冲他挤挤眼,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率先蹦足往那个地洞里跳,忽的一下就不见了人影。
羿天走过去,探头往底下一看,饶是眼力极好,也只模糊看到黑乎乎的洞口下方,隐约有灯火闪闪,“莫非是宫中密道?”他既吃惊又好奇,当即一跃而下。
机关由内触动,地砖缓缓合上,不留丁点痕迹。
从洞口跳下,到双脚落地站稳,羿天感觉脚下土层松软,稍微有些潮湿滑脚,伸手一扶,触碰到两侧的石头墙壁,再一看,弯弯曲曲的密道便延伸在眼前,如同蜘蛛网一般,四通八达,纵横于宫城地下,规模相当惊人!
当先进入密道的十七,已不见了踪影,羿天觅着远处闪烁的一点烛光,摸索着往前走,距离一道石门越来越近。
石门滑开,门内一间石室,石桌石椅摆设简洁,一盏豆大光焰,摇曳在石头桌面,光照下,一侧墙壁投下两道身影。
“十七?”
隔着那道石门,羿天看出投影在对面墙壁上的两个人影当中,那个身穿太监袍服、低头站着的一人,正是十七。而一旁坐着的,想必就是十七引他来见的那个神秘人。
紧走几步,一脚迈进洞开的石门里头,羿天一抬眼,整个人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定睛再看——石室之中,十七侍立桌侧,桌旁石椅上,稳稳坐着一个人,那人身穿道袍,男身女相,一张令人十分熟悉的面容,不但没有留下岁月的刻痕,还因久不见阳光,面容肤色竟比女子更白,凝脂一般。
唇红齿白、眉目妖娆,这个妖孽般的道人,迎着羿天进门来的身影,扬眉一笑,流出十足十的轻狂!
“师……尊?!”羿天惊呆了。
“小狼儿,来、到为师身边来!”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容,坐在石椅上冲羿天招手的这个人,赫然就是鞫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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