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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御驾亲征前夕,已在京畿重地周边做了兵力部署,严防储君夺权架空天子的位置!故而,京中形势复杂莫测,诡谲多变。
目前,羿天所能看得到、摸得透的局面就是——
宰相一死,“亲左派”失了主心骨,如一盘散沙,尚不足为虑。晏公等肱骨良臣,内心早已偏向于东宫储君,皇室宗亲则对匡宗心怀积怨,内乱起时,必作壁上观。
惟独兵权虎符紧握在天子手中,铁面军雄师兵力,所向披靡,仅凭良臣相助,加之东宫的些微势力,无异于螳臂挡车,以卵击石。
但,若能在天子老窝里,以鞫容掌握的那股暗势力,调动暗卫,密谋发动宫变,刺杀天子架空皇位,则是险中取巧之策。
“长安城防,所有出入口,定然有眼线盯梢。”
眸中睿芒一闪,羿天猜到师尊这几日忙什么去了:出入长安的所有必经之路,这几日必定有暗卫在那里严防死守,一旦天子领兵回来,在还没进入长安城之前,消息就会立马传到宫中,师尊即可发动宫变,若能将天子兵力挡在宫城之外,只诱得天子回宫,胜算颇大!
犹如当年渊帝昏庸好色,糸鄯捏其软肋,协助当时还是燮王的匡宗,发动了宫变,太医丞进献“秘术春丸”,令渊帝在那夜临幸妤嫔之时,金枪猝倒,暴毙而亡。
渊帝驾崩于宫中,太子李炽在燮王武力威胁下,为自保不得不假意投诚,从旁协助糸鄯,一夕之间,竟腾空了整座宫城!
那次宫变之后,匡宗顺利篡位登基!
“如今师尊想要故技重施,然而,对手却是精通此道的人——当年父皇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夺得皇位,他又怎会让宫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发生一次?此番父皇所率大军,无故失踪,只怕这当中另有玄机!”
玲珑心窍的少年,眸光淡转之下,惊现睿芒!——如此敏锐的洞察力,仿佛能预见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切。
“殿下……”十七眼皮子惊跳一下,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心里头莫名地蒙上一层阴影,“殿下吉人天相,哪怕是天降浩劫,也能逢凶化吉!”
羿天一听,不禁莞尔:果然是近墨者黑,师尊鞫容信口开河、胡诌唬人的“通晓神谕”,十七居然也学了几分。
“事到临头,烧香拜佛?”
见太子还有闲情逸致来取笑他,十七皱起一张苦瓜脸,驱不散心底那片阴影,忐忑鹊突,越想越不安之时,忽然,“咚咚咚咚”的急促敲门声震入耳内,吓得他整个人往上蹦了一蹦,忙捂着“怦怦”急跳的心口,吊嗓子尖叫:
“谁呀?敲敲敲,敲什么敲,催命呢?”
敲门声好歹停顿了一下,外头的人似乎也被十七吊嗓门的尖叫吓了一跳,片刻后才隔着门、怯怯地应了个声:
“殿下,奴婢有急事禀告,能否容奴婢入殿觐见……”
一听,却是个小丫头怯怯的声音,十七“嘿”的一笑,冲殿下挤眉弄眼:“看吧,咱家就说让您回太子妃那头用膳,她一日不见您,就如隔三秋,这不就着人来请了!”
“将这些都收了。”晚膳也没吃几口,羿天推开碗筷,站了起来,径直走向殿门处。
自从上回,他持刀闯养神殿之后,凤伶似心怀内疚,也不多打扰他,即便他不与她一道用膳,她都不曾有过怨言,反倒更加善解人意、体贴包容,时而嘱托十七,尽心服侍太子。
太子与太子妃,即便是同处东宫,也时常是隔了许多日,才好不容易见上一回,每每相见,凤伶总是嘘寒问暖,关切他心口绞痛之症有无频繁发作,见他气色好转,她稍感心安,仿佛心中只他一人值得她万般珍视,他若安好,她才能展露笑颜。
他与她,一如既往的相敬如宾。
羿天却总感觉,她那带着淡淡墨香的温婉气息,始终萦绕在他身边,默默关怀、无怨无悔地付出,甚至在他不注意时,她默默凝视来的目光,那双秋水明澈的眸子里,几乎快要溢出满满的深情。
一往情深,痴心以盼,只等那少年回眸时的一笑!
这样的女子,即便是一抹淡淡的气息,也系在心尖,挥之不去,让人感觉她温婉柔情的外表下,分明是坚定而强大的内心,既能为至亲父兄忍辱负重,亦能为心中所爱坚守一切。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偏偏,他只敬她为姐姐,而无半点儿女私情。只觉她这般知书达理、兰心蕙质的女子,又有母仪天下的气度胸襟,惟叹此生错付了,终归是要他愧疚一生的。
一生,都难以抹去这淡淡墨香的温婉气息。
即使不爱,也无法忘怀。
怀着纷扰不休的心绪,羿天推开殿门,独自走出崇德殿,在宿卫、门人行礼跪拜时,却意外看到一抹娇小身影,同样跪在殿门外,
“你是……”
一见适才敲门之人,羿天颇感意外:这小丫头并非凤伶身边的宫女,不过,他瞧来倒有几分眼熟,倘若没有记错,这丫头应该是宁然身边的侍女!
“奴婢小欣,是宁然公主身边的人。”
小欣跪在殿门外,抬头怯生生看着太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水光盈盈,居然紧张得眼里头起了雾水,好似只要太子开口叱责一声,这丫头就会可怜委屈地哭出声来。
“怎么了?”他柔声问,伸手将她扶起。
小丫头紧张地左右瞄了瞄,趁旁人不注意,就飞快地往太子手中塞入一物,涨红着脸悄声道:“公主托人捎话给奴婢,让奴婢务必将此物转交殿下,请殿下亲自过目。”话落,施了个万福,退下石阶,一溜烟儿跑远。
宁然托人捎话给侍女,又让侍女将此物转交给他?
羿天觉着有些奇怪,低头看看被那小丫头塞进手里的纸团儿,打开了,纸上一行娟秀字体:今夜亥时,灵山断魂崖,盼与君一见。
落款是“宁然”。
“这字迹……”
宁然的字迹,他曾经见过,灵蛇飞舞一般,又有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气势,不输男儿手笔。而这纸团里娟秀如小家碧玉的字迹,分明不是宁然亲笔所写!
不知是何人冒名,欲诱使他出宫?
本想撕掉纸团,不予理睬,但,纸张反面几个蝇头小字,却令他脸色猝变:“君若不来,小女魂断!”
宁然有危险?!
纸团揉进掌心,羿天闷声不响,疾步折返崇德殿,砰然关上殿门,落了门闩,在十七愕然的目光注视下,他迅速打开密道入口,纵身跳入地下甬道,倏忽不见。
“哎?尊上不在……”不在石室。
十七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太子入了密道,他挠挠头皮,喃喃自语:“不去见太子妃,总挂念着师尊,难不成还想追去瀚幽阁塔楼里寻人?这师徒情分也真是……让人艳羡唉!”
只不过,地下密道纵横交错如此复杂,太子能摸索到去塔楼的那段路径么?
十七摇一摇头,也懒得操心了,坐到书案后头,顺手捡起几本折子,又开始尽心尽职帮太子坐镇正殿,打起幌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