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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仙亭”就在断魂崖边,人一站上去,那感觉就像是危如累卵,脚底心颤软,小命儿都悬着!
怪的是,这凉亭风吹雨淋,居然还顽强地扎根在悬崖边,只偶尔落下几片瓦,亭柱上剥落几片石粉儿,往断崖那头倾斜了不少,入得摇摇欲坠的危亭之中,俯瞰万丈深渊,凉风儿一吹,衣袂翻飞,平添几分“飞仙”的意境。
许多年前,大将军还时不时邀鞫容入亭小酌,说是叙旧,实则旁敲侧击,套话儿打探“天谕”下落。
驭刺心中的隐忧一日不除,这飞仙亭就日日不倒,即便鞫容屡次借故推脱,不去赴约,大将军仍单刀而来,独自伫立亭中,似个风雨不改、亟盼良人的痴心汉,令坊间更添几笔野史小传——冷面将军断袖之癖,独独钟情于这个男身女相的癫狂道人,悬崖边日日苦等,痴情以盼,实所谓情比金坚、感天动地!
流言蜚语,于朝野之间,不胫而走。
驭刺这人心冷得像块硬石头,听久了也没啥感觉了,苦了当事人之一的鞫容,一听大将军又送来拜帖,就跟女子每月来了癸水般的,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直至——
多年以后,天机观内一场浩劫,死了三百六十三名“天”字辈弟子,更换了掌门人,侥幸活下来的天机弟子们,终日惶惶,寄人篱下一般,再不复往日风光。
蛮玄子执掌天机期间,强令封闭后山,驭刺大将军来得也没那么勤快了。
直到年初,驭刺伴驾亲征,却在关外与犬戎一役中失利,匡宗身负重伤,降责救驾无功的驭刺,贬他在边关镇守,犬戎敌患不除,此生不得回京复职!
灵山上的常客——驭刺将军,再未出现在天机观后山。
春去冬来。
时隔多年,鲜有人来的“飞仙亭”,却在今夜亥时,猝然有一道身影,飞掠而至,悄然落身亭中!
※※※※※※
亥时初刻,羿天准时出现,浮光掠影般的飞掠至后山,落身于“飞仙亭”。
驻足小亭中,环顾周遭、屏息聆听,凭借着过人的眼力、耳力,他听到山间风摇草木、偶有小兽蹿过的动静,看到山顶寂寥空旷,除了雪花漫天飞舞,却不见四周有任何异常。
诱使他出宫,孤身夜上灵山,然而,此处却连个暗中埋伏的刺客杀手都没有。
他来都来了,敌手为何不现踪影?甚至连诱杀他的陷阱痕迹都窥不到,耳旁除了呼啸的凛冽寒风,没有半点杀机四伏的感觉。
后山没有弓弩埋伏,真是奇怪得很!
转眸,再往断魂崖那头望去,羿天的心,咯噔一下:断崖上一抹娉婷影姿悄然伫立,一袭轻装暗紫、融于夜色中,若是寻常人的眼力,当真极难觉察到。
“宁然?”
断崖上的那人,背对着他,那一抹玲珑有致的曼妙身影,入眼却不陌生,羿天一眼就认出:危立断崖狭径之间的人,正是宁然!
她独自一人站在断崖上,任凭他在对面小亭子里如何呼喊,她都置若罔闻一般,既不回头,也不转身,动也不动地站在曾令她险些失足掉下深渊的危险之处,狂烈呼啸的山风中,缕缕青丝飞舞,然而,那一抹孤立的背影,却隐隐透着几分木然僵硬。
感觉有些不太对劲,羿天猝然展开身形,点足一掠,犹如一支离弦的箭,从凉亭内闪射而出,往宁然站的地方,掠身过去。
断魂崖上,仅有一尺宽的狭径,连着山峰两端,临了万丈深渊,人行其上,脚下石土异常松软,寒风刺骨,形成强大的阻力,恰似踩着一根铁索,颤巍巍、荡悠悠,羿天却如履平地,几个纵跃,瞬间接近目标!
如狼般敏捷的腾挪速度,让他在迅速接近目标的同时,还能保持一定的敏觉与戒备。
轻轻落足于宁然身后,他伸手去拍她的肩头,只轻轻的一下,木然背对着他的人儿,浑身却猛地一颤,就像绷紧的一根机括弹簧被触发,她竟然以一个让人惊讶的角度,诡异地折转身形!
飞快旋身面向他时,她手中寒芒一掠,一柄锋利的匕首,照着羿天的颈项,狠狠地划来!
“宁然!”
他吃了一惊,闪身躲避的同时,劈手去夺她手中匕首,哪知她变招迅猛,匕首由横划的角度,猝然翻下,竖着往下猛扎他伸来的手掌。
这要是被扎到了,掌心还不得洞开个血窟窿?无奈,他变掌为弹指,弹向匕首。
嗡的一声,一击未能奏效,她牢牢攥紧手中的匕首,转而捅向他心窝,在他侧身避开时,她一口气出击十次,捅、挑、插、刺、割、剜、划、切……招招野蛮、招招致命!
三次呼吸之间,二人已飞快地交手数个回合,一个不要命似的喂招,一个拼了命地闪躲,——她一味攻击,他一味防守。
闷声不响的交手之后,他骇然发现:她竟浑然不顾自身安危,好几次险些在断崖上失足踩空,哪怕舍了自个的命,也要将他刺伤似的,她居然以一种不要命的方式,不间断地进攻。
她这是怎么了?
他感觉到那股杀气,实实在在,没有半点勉强或伪装,她闷声不响、一味扑杀攻击,手持利刃,下手不留丝毫余地,像是真的狠了心要取他性命。
他心惊,心冷,猝然顿住身形,将眼一闭,咬牙等她喂来杀招。
他停下的一瞬,她仍然没有收手,锋利的匕首对准他的心窝子,直刺过来!
飒!
风声扑面,寒透心窝!
那一瞬,他感觉到杀气迫至胸前,匕首刺到他心口不足一寸之时,她脚下突然一崴,断崖上风化的石块被她猛劲儿一踩,化作粉末的细碎沙粒松散掉落,带着她的一只脚往外侧滑出,猛地踩空,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摇晃了一下。
恰在此时,他猝然睁眼,闪电般出手拽住她,而后,一掌切中她的后颈。
十拿九稳的一招,本应将她敲晕,哪知一掌切下去,竟似切在硬石上面,一个少女柔嫩白皙的肌肤,怎会硬如石块?
嗖!借着他一拽的力道,顺带将倾斜出断崖外的半个身子,迅速调正回来,后颈挨了一下的她,非但没有晕厥,反而又将匕首捅来。
这一回,他不闪不避,飞快地出手,竟徒手握住了那柄锋利的匕首。
利刃割伤掌心,“啪嗒啪嗒”淌落血滴,痛感钻心,他却浑然不顾,只凝眸与她对视。
一瞬的僵持,她本已凌乱的发饰上,钗环“叮叮”一响,坠落下来,乌黑的长发飞瀑般倾泻而下,发缕之间,一对木然中透出诡异幽芒的眸子,就那样突兀地撞进了他的视线之中。
她的眼神,令他瞬间想起:当初领兵去找“万魔村”,途中被困雾色峡谷,自个带领的那数百名兵士一夕中毒,犹如鬼魅俯身,猝然发癫!——那些兵士突然之间像是变成了怪物,浑身皮肉僵硬如铁石,不惧刀剑!
宁然她、她竟然也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