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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阿宁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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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养神殿外,内侍宦的尖细嗓门随之响起:“娘娘,您昨儿吩咐,让奴才今日早些传膳来的。”

    闻得殿外声响,蓥娘这才记起:昨日就吩咐了自个宫里可靠的内侍宦,让他秘密着手去办一些事儿,这会儿想必是来向她回禀消息的。

    她整理了一下发饰,疾步走出内厢,掀开幔帐迎向殿门时,应声道:“进来吧。”

    嘎吱——

    推开殿门,一名内侍宦闪身入内,随即便反手关门,低着头匆匆走到主子面前,跪下急禀:“娘娘,您吩咐奴才去办的事,奴才都办妥了,祁王他们此刻应当已收到东宫的请帖,正在赶往宫城的路上了。”

    “如此甚好。”蓥娘停步于此人面前,低头看他,——如意宫的内侍宦,尤其是她亲自物色、用心栽培的奴才,都是忠心不二的得力帮手,也都是谨慎惯了的,恪守本分,平日里不该说的半句都不会外泄,做事也麻利,深得主子重用。

    “娘娘可还有其他的事,要让奴才去办?”跟在主子的身边、时日久了,即便有的时候主子不说话,但只要一个眼神,当奴才的就能明白主子的意思,——此刻,贵妃娘娘低头紧盯着他,他就知道娘娘还有事要吩咐他。

    蓥娘暗自斟酌了一下,仍是决定将要事交给此人去办:“今日宫中设宴一事,你就不必盯了,东宫自会有人出面迎候几位皇子准时参与宫宴。本宫要你即刻换装出宫,通知长安几家茶楼酒肆还有怡红院内咱们的眼线人手,让他们速速去寻阿宁的下落。”

    内侍宦一怔,“公主昨夜带去的人呢?”

    “那些人一个都没回来。”蓥娘心知:如果昨夜有人要对阿宁出手,对方必定会先清除掉如意宫派去保护公主的那些人,——天亮后还没有密探回来禀告公主的消息,想必那些人都已身遭不测了。

    “是不是先查探祁王那边……”内侍宦头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李玑!昨夜是他做东,邀请宁然公主赴约,公主此时未归,若是有什么闪失,祁王必然脱不了干系。

    “祁王?”蓥娘挑眉冷笑,“凭他还奈何不了阿宁!你倒是可以让人盯一盯祁王身边的人,尤其是昨夜陪他一道出现在‘十香斋’的人,仔细留意那些人当中、有没有不是祁王府上惯用的陌生面孔。”

    此刻,她已明白了:炽郎只支了她半招,另外半招他昨夜就用上了,还顺便摆了阿宁一道!“借刀杀人”这一计,不止是借一把刀,刀尖也不止是对准太子一个,而是被利用的双方互伤的“连环杀”!

    当年李炽用在鞫容身上的“连环杀”,这一回被他使得更加精妙,刀尖所指,任谁都逃不出这绝命杀招!

    炽郎可恶!昨日委实不该任由他拨乱了她的心境,甚至利诱了她!

    倘若她知道阿宁也会被卷进他那“借刀杀人”的毒计当中,她绝对、绝对不会求他支招!倘若阿宁有半点闪失,她非找他拼命不可!

    “奴才这就去办!”

    领命起身,内侍宦躬身退到殿门处,却见门外人影连闪,宫人敲门前来禀告:“娘娘,小主子回来了,在殿外求见。”

    公主回来了?!内侍宦一愣,回头看看贵妃。

    “你先下去吧。”一听阿宁回来了,蓥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挥手示意内侍宦退下。

    打开殿门,应诺退出殿内的内侍宦,在门口与一道身影交错而过,——破晓之时,匆匆赶回宫城的宁然,仍是一身暗紫轻装,半路上重新梳理了的发髻上,缺了一对儿钗环,头发与肩上沾着片片雪花,衣袖口子上隐隐的沾染了点滴血渍。

    “阿宁你、你受伤了?!”

    蓥娘疾步迎上前去关切,怎料,阿宁紧绷着脸,闷声不响地入殿后,看也不看母妃一眼,径自走到正墙前的檀香案旁落座。

    蓥娘一怔,觉着阿宁的反应有些异常,忙斥退了前来奉茶的宫人,亲自将殿门关上,缓步走到女儿面前,在她身边坐下,定睛细看:阿宁脸色虽不大好,但看起来似乎并未受伤,袖口的血渍应是从别处沾得的。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整宿不归?”

    檀香桌案上,熏香袅袅,蓥娘一面关切地问,一面持起夹子夹了炭火,亲自给女儿烫上一壶茶,斟入玉盏,递过去,让阿宁先暖暖身子。

    “外面雪下得这么大,天又这么冷,你可知道为娘有多担心?”

    母妃的手,轻抚在她肩头,为她弹去肩上沾的雪花,将暖炉凑近些,驱逐湿冷之气,让她脸上稍稍恢复点血色。

    母妃发自内心的关切与呵护,令宁然实难绷住脸色,当那盏香茗递来时,她伸手接了,徐徐呼出一口气,终于开了口:“昨夜发生了许多事,祁王借酒宴设局,将我与李茂、李褚困住,还要我亲自参与行刺太子一事!不过……”吹一吹茶汤上的热气,她浅啜一口,而后道:“他失败了。”

    “祁王让你去行刺太子?!”蓥娘一听就明白了:炽郎这回是拿李玑作为棋子,幕后派人怂恿操纵他亲自使出险招,来刺杀太子,还让阿宁打头阵,果然是借刀杀人!

    她忙问:“你昨夜当真去了?”

    “宁儿本想抽身出来通风报信的,可是……李玑身边突然多出一批死士,我被其中一人带离‘十香斋’之后,在路上就着了道,一度丧失神智,等我清醒过来时,太子在我身边,是他救了我。”

    宁然说得轻巧,就像是这些事并未发生在她身上,然而,蓥娘却听得悚然动容,得知炽郎居然还让人对她的女儿下毒,连如意宫的人都能着了道的毒,何其凶险!

    “还好你没事……”诊了诊阿宁的脉象,蓥娘放下心来:脉象平稳,当无大碍。

    所幸阿宁平安回来了,想不到竟是太子救了阿宁。而炽郎当真是恨极了她,处处都在算计阿宁,就因为阿宁是她的女儿?可、可阿宁也是他……

    “可恶!”

    蓥娘在长袖内拢紧十指,指尖嵌入掌肉,痛感让她心中更怨炽郎,且暗自惴惴:今日宫中设宴一事,是否万无一失?

    依从炽郎的计策安排今日事宜,她此刻的感觉却像是在玩火,心中已然有些不安,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炽郎支给她的那一招,今日无论如何都必须一击奏效!

    “还有一事,宁儿须向母妃禀明——”搁下茶盏时,宁然猝然抬眸,目不交睫地看着母妃,“祁王拉伙让我参与刺杀太子一事时,曾悄悄告诉我——他说如今的太子并没有资格坐在东宫储君的位置上,因为太子并非当年失踪的皇长兄李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