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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边有小厮走动,他挥了挥手,招来小厮又要了酒来。
等着酒的时候,一阵熟悉的香风飘近——他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都不转头去看,伸手搂了小娘子,将她拉扯到近处,香喷喷的滑滑的脸蛋贴着面颊。
“为了你好,才让你走的,还要凑过来,你猜猜我口袋里有几个钱?”
小娘子妩媚的眼睛瞧着他的双眼,似在看他有没有撒谎。
“真的得走,在我身边,你要倒霉的!”
小娘子看出他不会生气,大着胆子伸手到他怀里摸索。
他由着她胡摸,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蜻蜓点水,温柔至极,亲得她整个身子都缩了一缩。
小厮端着盘子,将两壶酒置在案上,羡慕地看了他一眼。
他像个浪荡子轻薄着怀里的小娘子——小娘子被他亲着亲着,宛如喝醉了似的,忽然感到脸上冰凉凉的有着什么。
睁开双眼,借着天边的余光和院里长廊悬挂的红灯,她看到这紧紧搂住自己的男子,咧着嘴笑,眼中却有几滴泪水,滑过鼻尖,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也发现了,笑得更是肆无忌惮,伸指抹去了泪,勾指一弹,状极潇洒。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唱礼声音动人,如歌咏般唱道:“叶云生,一车四只棺材。”
嘈杂的声音从正堂前边消散了,像是有什么在阻止世间的一切喧哗,而安静似水悄然流动,从外边淌到席间。
这一刻,整座魏府,如同荒凉的祠堂,只有残风阵阵。
他伸手拿了酒瓶,将酒倒进嘴里。
然后,他抬头,看了眼天边最后的晚霞。
…………
“叶云生,给我滚出来!”九难一声大吼,运足了内力,震得附近无数宾客惨嚎连天,晕过去的,捂着耳朵的,跌得东倒西歪的,还有直接吐了的……哪怕稍远一些的也被吓得退开几步。声浪将叶云生酒案上的盘中瓜果菜肴震得散出了许多。
东禅的神照天息灾啊,给九难这和尚修到了阿那含果境界,确实非同小可!不过,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强横……
叶云生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目光离开那已经被黑暗吞噬的夜空,他也不看身边没有摸到银子而生着闷气的小娘子,拿着奈落,走到中间的台子上边。
乐师俱散,九难依然坐在案后,倒是剑王和林老鬼都守在了魏显身边。
没有防到敌人的暗箭,却是先挡了一波九难的吼声——魏显就坐在九难对面,没有他们两人在旁边运功抵挡,早已被九难带着神照天息灾内力的吼声,给震晕过去了。
九难四处寻找了一阵,问道:“云五靖呢?”
“没来。”他在台子中心站着,边上还有一张琴与琴架未及带走。
“就你一人?”
“就我一人。”他重复道。
“人间无用,你找死!”九难猛地推倒酒案,连搁在腿脚边的长剑都不拿,直接冲了上去,到叶云生近前就挥了一巴掌!
叶云生双眼看着他冲过来,眨也不眨,也挥出一巴掌,正好拍在九难的手掌上。
“啪”!
一声巨响,叶云生与九难各退了一步。
九难惊讶地喊起来:“怎么可能!你这废物,何时有这般高明的内功了?”
不久之前,他还在叶云生家里较量过内力,在他眼里,叶云生内功低微,不足挂齿。才这么些日子,就能与他不相上下,简直叫人难以想象!
叶云生也不解释,只说道:“九难,去拿剑来。”
九难忍不住大笑,笑声刺耳,煞气滔天,戟指叶云生道:“连凌云剑仙方子墨都败在我的剑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向我邀战?”
叶云生淡淡地说道:“在下人间无用,叶云生。”
“呸,人间无用,还有脸说?”
叶云生问道:“我的人间无用,和你的人间无用,不一样。”
九难道:“哪里不一样?不都是天下间无用之人?”
叶云生平举奈落,剑鞘剑柄俱是黑色,看上去普普通通,无甚出奇。他亦用平常的语气,说道:“铁剑书生徐青与天水四仙已被我打跑,野狐子一干人等刚刚死在这柄剑下。只要我将剑拔出了剑鞘,天上神仙不算,地府小鬼除开,在此人间,谁来都没用……谓之人间无用。”
他将剑抬高了些,说:“九难,轮到你了。怎么,不敢拿剑?”
九难被他一顿言语给气笑了,连声说好,抹身回去提了剑,再对魏显说道:“魏大人,江湖人比斗,常人就请了吧!”
原本还担心来报仇之人,可听了半天,是个什么人间无用?既然不是无法无天云五靖,魏显也没有放心上,有南海悬佛此等高手,兼之长安剑王,血肉屠刀俱在身旁,更有三十多名附近各路江湖人士,自是高枕无忧,哪里会怕一名受尽江湖中人嘲笑的剑客!
可听了九难的话,除了江湖中人,要他将今夜府上的其余客人都请走,不免愣住了。
“这是为何?”
九难瞪眼,咧嘴,露牙,一副凶相,又是冷厉又是骄傲,“我辈习武,剑在手里,以生死问道,哪里是给俗世人瞧的?大人不懂?莫不是将我等当成了耍把戏的,或是那些唱曲儿的?他若不是也要向你寻仇,这里你也坐不得!”
魏显被他说的面色涨红,有怒而发不得,只能叫了家院,管事,与府上宾客解释。
其实不用这些下人难做,无论是官府里的同事,还是城中豪富之人,哪怕身份卑微的优伶,娼女,那些宴娘,都巴不得赶紧离去。
江湖人寻仇这种事情,肯定是要流血的,哪个知道最后流的是谁身上的血?
叶云生安静地站着,什么念头都没有,九难不是徐青,三个徐青都比不了一个九难;也不是天水四仙,他现在还判断不出两者谁强谁弱,但可以肯定天水四仙并没有杀他之心,四位前辈剑上都留了余地,和生死比斗是不同的。
当然了,更不用提野狐子这等杂鱼了……
他曾详细地询问过小楚,因为当时楚客行亲眼目睹了子墨与九难的整个比剑过程。
实际上他并无多少把握能够胜过九难。
“叶云生,你为今晚找我,准备了多久?安排了几路剑术?”
“不曾有过准备,也不敢预先设计破敌剑招。”
“为何?”
“精心准备为求,有求则有应,有应必有痕迹。唯心中无求,剑出无应,才可从心所欲,道法自然。”
九难沉思了片刻,已是不再小觑于他,言说:“虽然你我剑道不是一个路数,但你剑道心境着实高明,已可让我放手一战。”
和尚今晚参加宴席,所以披了赭色的祖衣,以示对魏显魏大人的尊重。
当然不会穿着祖衣比剑,碍手碍脚不说,伤了某处,也是要心疼的。
九难脱了去,叠好放在远处的一张酒案上面。里面是一套四海为家的行者衣——杂色,破旧,多有补丁;斜襟,短打,束袖,方便利落。
叶云生解了披风,也叠了起来,放到方才坐的酒案上——那位被他轻薄的小娘子与别的宾客一起走了。
他没有想,所以也没有道别。
只是简简单单的,比剑前的准备,就让魏显身边的谢鼎与林老鬼有股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因为这两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松弛,自信,与专注,实在太过吓人了。
庭院里最边上的竹林里有一些魏府的仆人躲着观望,另外就是三十多名江湖中人,也不知道都是什么来历。
一名老家院走到魏显跟前说了句,大郎,客人都离开了。
魏显说道:“你也下去吧。”
这名老家院绕着中间的台子,走进了小竹林中。
在场诸人,除了魏显,便都是江湖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