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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姑娘救救我,我们姑嫂三人本是良民,大哥前年征战伤亡,家中无人依靠,被人哄骗贱卖为奴,求姑娘救命!”说着王萱猛地磕头,怀中孩子被吓住了,吓的哇哇大哭,林熹看了一眼,怪不落忍的。
“奴告主,依大宣律是死罪。”萧宏冷声说,偏声音软糯,让众人一愣。
“不敢告,与主家无关,只求姑娘看我们可怜,给孩子条正路,奴愿做牛做马,誓死效忠。”
几人将视线投向她怀里的小孩,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在萧宏身上,因孩子瘦弱,雪肤大眼,倒像是萧宏亲弟弟,加上他鼻梁高挺,眼窝更深邃,确实是一副有一无二的好相貌,若在牙行,必然被人买去做些娼门妖童的勾当。
“作死的小娼妇,天上的鹰,地上的马,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倒是会爬高枝儿挑主子,满心满眼的算计。”管事的骂着,就在牙人示意下往外走。
几人也被她这话提了醒,确实,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就是刚进帐篷的这些昆仑奴,好好的人被弄成了牛马,连自己的想法都没有。
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她们又不是富有天下的皇帝,哪能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身边丫鬟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像碧烟之流,都是从小长大的情分。
“不得无礼,这个丫鬟倒有一技之长,新学了我们工坊的关键技术,虽不比昆仑奴,但没有几百金也下不来。”苟牙人搭着嘴,见他们心气消了,又补了刀。
一下子买两个昆仑奴,对几个官家小姐已经是大手笔了,他们抬来的箱子绝对不超过1500两金,苟牙人料定她们不敢多管闲事,这些官家小姐,谁不怜贫惜弱,平时在街上散个一两二两的金子已经是顶顶大方的了。
林熹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富景买卖的奴婢怎么可能没有文书,她本人也不是事主,是被骗,就是她阿爹在也只能用金子说话。
但小孩子真的很可怜啊!
她蹭到萧宏身边,“要不我新得的那对玉臂钏给你,救救他们送到农庄去。”
“你大哥在何处从军?”萧宏心中有个疑问。
“北庭府亲卫营。”
果然,萧宏冷笑,果然是报应不爽,前年亡于阵前的亲卫只能是灭安国的那一批。
“天下人可怜的多的是,我安西都是爱国爱家的好将士,一两金足够他们的遗孀活一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南堂的那些人也不是天生就下贱。”现在不比后世,坠入娼门的是好吃懒做,都是各有各的难处。
萧宏掰开她的手,往前走。
“牙市有告示,我这样的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奴不过30贯,学了你的技术不过三月,溢价哪里就超过胡姬了,这样小孩吃用都是我同嫂子省下来的,从未吃过你牙行一粒米,市价不超10贯,林都督仁厚,爱民如子,天底下的可怜人多如牛毛,有勇气拜在姑娘面前的就我一个,求姑娘救救这无辜小儿,他娘贞洁自毁容貌才沦落至此,他爹求实上进才没了活路,惟愿他堂堂正正有个选择的权利不要受父母拖累毁了一生,惟愿他顶天立地如他父保家卫国!”
希望落空,王萱撑着口气说完便在地上磕头,不过转眼额头一片鲜红。
“求姑娘,求姑娘,求姑娘——”
“拖下去,成什么样子!天底下还有女奴选主子的道理?”
“姑娘您救救阿萱吧,她回去一定会被打死的,她很好很好很聪明,救救那个娃娃吧!”阿蒂拉不忍好友如此,跪在林熹面前。
“阿娘也会喜欢她这样自尊自爱的。”林熹拉了拉萧宏。
萧宏一句话没说上了车。
林熹转身吩咐苟牙人,“将她嫂子带来我看看。”
“姑娘,求求您,还有我阿娘,她叫阿卡,没什么用处了,都是撵乡下田庄,只要10贯就可以了。”阿蒂拉赶紧给林熹磕头,“我忠诚,我不变心,求姑娘。”
“都叫来吧。”这次开口的是羲和,她同林熹相视一笑,坐在廊下饮奶茶。
苟牙人暗暗咬牙,然而王萱把话说尽了,他也没奈何,只能同手下嘱咐了带人,这里是安西不是长安,说是关键,其实核心的打花谱的技术自然在长安本家,这王萱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值钱,就可惜了这个小孩,这等绝色,他十几年买卖见到的头一个,若不是林熹,他肯定要留下好好调教,来日光看脸就是名满天下的大家。
他满脸堆笑的吩咐众人又是茶又是火盆又是马扎,转眼又想多赚些钱,间隙请人又拉来了几匹马,一个劲儿的推销,心里打定主意挣她一大笔。
林熹可有可无的看了看马,牙行的上等的她买不起,中等的她自有看不上,只就着琥珀怀里逗小孩玩。
“你们平日都要做工?”
“工坊里不养闲人,太粗苯年老不堪用的都在农庄,年幼的卖出去也不过10来贯,每天一碗薄粥一月下来也要10文,在工坊里常呆的大都需要干活,不干活的都送往北市和长安了。”王萱几乎忘记了额头的伤,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奴婢,在林府,侄儿也有了另一种可能。
她赌赢了,只是不知道刚才那位姑娘是林府的什么人,不知道同北庭有什么样的渊源,她打定主意日后小心应对。
“北庭那边是什么样的?”林熹常听人说安西如何好,她想听听将安西在朝堂上比下去的北庭是个什么样子。
“我平日同嫂子都在家里做活,外面什么样子我也说不好,嫂子人长的好,是从大家里放出来的大丫鬟,厨艺,纺织,缝补,在我们那一片都是数一数二的,跟我们那边的女人不一样,我们的帐篷永远是最干净的,我们的面果子花式永远是最多的,一个屯里百十户人家,人人都羡慕哥哥娶了她,哥哥的同僚们都为当时嫌弃嫂嫂而后悔。”王萱说着,因合了她们的心事,连碧烟都听住了。
“那时候我以为天永远是那样蓝,谁知道哥哥外出就再没有回来,天塌了,当时嫂嫂快要临盆,不时的有这样那样的税,哥哥的抚恤金在狗儿满月时就耗尽了,哥哥原来一月的禄米不过是略有盈余,生活清苦也没什么,谁成想狗儿八月里一场高热,我同嫂子将地卖了治了病,又遇上天旱,嫂嫂以前的主家来纠缠,亲友没敢得罪的,都伸不出手,我打小的伴伴出了主意,我想将自己典出去5年的契约换些钱,冬日嫂子将羊毛纺了又是一条活路,谁成想这是个圈套。”
“因哥哥出门前将户主改成我,我竟将嫂子连同侄儿都典了出去,我们没日没夜纺的毡一夜间烧尽了,到期还不了那5贯钱,我们一家三口都成了那赵帮办的奴婢,嫂子一气毁了容,我们丑的丑,弱的弱,小的小,家产连人被转卖,临了嫂子将她藏的一枚宝石贿赂了牙婆,到了这里,只是可怜了这孩子,哪怕我卖了自己呢,他怎么就毁了一生入了贱籍,偏又是这样聪明可爱!”
听她说完,几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怜悯。
但发生的地方是北庭,又没有多少凭证,众人都知道没公理同她讲。
碧烟和桐儿都是家生子,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以后到了府里只要用工自然有你的好去处。”碧烟劝了一句。
林熹也心生怜悯,推翻原本的决定,只要她们勤快肯干,可以将她们留在府里,给这个像萧宏的小男孩一种可能。
见到王氏,众人先生了一份怜悯又见她进退有理,众人不免高看一分,林熹又问了些经过,前后对的上,便强了蒋牙人过来,将这一箱子1100两金留在这里,连买带送买了这两家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