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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嫁鸡随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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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灯初上,都护府后院铃雨台却是灯火通明。

    因杜家二女近日出嫁,北庭、西羌,离得近的边界权贵都乐得来凑这个热闹,这安西城中一下子涌进了上千的人,买婢买院,更有北庭都护窦仙童因慧妃请旨,也要回京述职,特意做了曦言的傧相,带她上京,因为他新续弦正是萧纶纶,合该称萧如意一句堂姑,因而带了家眷。

    到了安西,不提明日成亲的事情,白天他在林瀚的陪同下先看了安西的风土人情,很是喜欢,夜里便随林瀚回了都护府,住了进来。

    都护府素来冷清,今儿因为这十年不曾遇见的大热闹,府里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萧如意做主,从歌舞坊请了歌舞傩戏班子,在铃雨台上唱了,林瀚同杜致和作陪,女客这边,在院中画舫上治了曲水流觞,只给一众太太、姑娘们说话谈笑,只有一班乐手在画舫斜对面的流云榭中唱奏着,叫众人隔水听音。

    夕阳已落,风沙减大,婢女们将莲青色的流云绫垂了下来,在画舫四角升起三聚五玻璃芙蓉彩穗灯,将整个画舫照的白天一般。

    酒过三巡,萧如意让撤下残肴,又续上乳酪。

    “若说起这酥酪,都护府上是一绝。”钱氏笑指着浇了糖樱桃,切了早桃碎的酥酪说。

    安西的大小官眷,有因为年迈不凑热闹的,有家中无人不便来的,有疾病缠身,想来来不了的,有羞惭于富贵不来的,有羞手羞脚,不惯见人的,到席的这三十几个,分两拨,一波儿以萧如意钱氏为首,一波以高保保的妻子康氏为首。

    一听了这话,就有几人或是称赞心思细巧,或是感叹早桃难得的。

    “好是好,夫人的那都好,就是后手不接,这么一小碗,一口两口就完了,不痛快!”

    这一听就是夹枪带棒的讽刺,倒有黄刺史的夫人捂着嘴笑。

    “这吃上不痛快,我给大家索性讲个奇闻助兴,话说当年老子出巡,到了咱们朝,见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便将神牛留到人间,又经了岁月,便修得人身,变作最标致最俏丽的一位姑娘,唤做牛宝珠。”

    “这倒新鲜,后面呢?”钱氏不知萧如意做甚,却默契的捧哏。

    “这牛宝珠本就是神牛,天生神异,那一日随家人到了洛阳,遇到姚黄、魏紫两位郎君,很是爱慕,强娶了两人,住在男方家。”

    “天下竟有这等放屁的事,不过女娶男,倒是稀罕!”

    “很是!”众人应和着。

    “这样倒也不枉为女儿了!”连康氏也听住了,“后来呢?”

    “后来生了个儿子,天生方正,人唤泻玉,做到了三品大员,特在吏部,管官员任免,天下捐官都归她管,为了纪念这件事,就在终南山上子虚道长的吴游别墅中立了一块石碑专记这件事,碑名泻玉。”

    话一说完,萧如意举杯,众人陪着饮了一口,有摸不到头脑一头雾水也开始讲笑话助兴的,有借喝酒掩住口鼻偷笑的。

    这说的是康氏牛嚼牡丹,讽的是高保保买官卖官。

    身为世家出身的萧纶纶自然听懂了,身材瘦弱的她披着对她来说很是宽大的蟒缎胡服,头上是形如宝瓶的如意金冠,两只长长的八宝如意步摇颤颤巍巍的,叫人一看都为她觉得沉。

    “萧姐姐说笑了,咱做人臣下的,做什么有天照看,便是一时不合时宜,却也是顺天承命的。”

    康氏虽不懂牛嚼牡丹,但她善于看人脸色,也听出来萧如意编排她,“就是,没有天照看,下面蝼蚁再多还驼得起大象来不成,吃不到葡萄,再说它酸还是吃不到,有本事提将藤握在手里呢!”

    “太宗还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偏你们又看不起蚁民了,”萧如意直接转向萧纶纶,“都护夫人的意思是不论母族?”

    “俗语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可不是要以夫君为主。”萧纶纶说着,饮了酒,又笑,“幼时在府里,记得姐姐生辰六月下旬,我出嫁时同母亲论资排辈,似乎姐姐出生那年——”

    “也是,我自幼随冲净仙师出入皇宫,便是天子家,出嫁的也多随夫家,只有我自己幼时受先太后牵挂,奉旨招婿,倒忘记了平常人家嫁女的风俗。”萧如意截了萧纶纶有意挑明自己非萧氏女的话,断了对萧纶纶的怜惜之情。

    有先太后御赐的诰命,萧如意的真实出身较萧氏女只高不低。

    自幼,她们萧氏女最出彩的就是萧如意,她的光芒笼罩着整个长安,在闺中时是贵女中有一无二的,因先太后宠爱,便是公主都不及她嚣张,在长安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原以为嫁得贵婿,林瀚不得圣恩,她可以抖起来了。

    但,萧家毕竟还是自己的母家,在自己还没有一儿半女的现在,得罪不起,自己一时没收住,孟浪了。

    “到底一笔分不出两个萧字,两位夫人都嫁得贵婿,可见萧家鼎盛。”钱氏收住了,吩咐让弹奏的乐师歇歇,“皇帝也不差饿兵,也给他们些滚汤滚菜吃了再唱。”

    一时歇了中场,两个婆子带了食盒过来,钱氏看着打开了,只见一碗蜂蜜蒸熊掌,一份烤全羊,羊肉细嫩,用了什么特殊的香料,不见一丝腥味。

    “郎君见都督带来的羊同我们这边的不同,特意留了这份叫夫人尝尝。”婆子回了。

    “他们在前院烤起了羊?”萧如意有些担心,这气氛太热闹了些。

    “是啊,尺高的小野羊,不加料也香,烤了十几头,里里外外的官爷们都吃的满嘴流油,都唱起来,横的竖的睡了一地。”

    众人听了,都是笑,边疆的家眷谁不习惯爷们喝酒,一喝就是人嫌狗厌的大醉。

    大家都没有了继续喝酒的心,钱氏念着自家明日的婚礼,急了,“这糙爷们,明儿误了我家的事儿可别让我说出好听的来,对不住各位,我先告辞了。”

    众人都称心的前前后后告退,乘车领了自家爷们离开。

    唯有高希希不对劲的不言不语的,被一直盯着她,觉得她不对劲的林熹拿住。

    “说吧,干什么去!”林熹鞭子一你

    “去唤我阿父回家。”高希希不耐烦的扫开鞭子,罕见的没有其余的动作。

    林熹打量着她身上穿着,这个从她记事起就胡服鞭子不离身的姑娘今天竟然穿的是是对襟襦裙,襦裙立领,里面只是个假领,并没有穿内衬,脸也红红的不自然,竟然微微的扫了胭脂,上了妆,只是不愿意人看见,画的很淡。

    “还没有内院姑娘跑到外院一起老爷们中间拉人的道理。”

    说着高希希就甩开她往前突。

    “猛不丁的见你这样,一般的也是个美娇娘,谁成想你平日里是那个人嫌狗厌的,说吧,没准我还可以帮你一把。”

    “你以为谁都像你阿娘出身高贵,父母恩爱啊!”高希希最讨厌林熹的就是这点,别人费劲心力才能得到的东西凭什么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

    “看上谁了,走吧,我带你去。”闹了这些年,猛地看她不闹了,倒有几分不习惯,还有好奇,是谁能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不骗我不整我?”

    “不去就就算!”

    “去就去,谁怕你了还!”

    林熹从守夜的茶房里指挥两个婆子去传话拿斗篷,顺了钥匙,顺便从桌上抓了一把瓜子,闪身出来,带着高希希从小门左支右绌,直接爬到院里一颗大大的松树枝丫上,

    铃雨台此时机括打开,整个楼阁从屋顶上流泉,汩汩溪流飞泄而下,似珠帘从檐角坠落。

    “原来你看上的是他,不就人长得好一点吗?”林熹一吐瓜子皮,不屑的瞥了一眼雨帘中那个隔雨看月的棕发男子,“像我阿父那样的男子才是值得喜欢的。”

    稳重,负责,对人热诚,心怀坦荡,这才是老爷们!

    那棕发男子与人宴饮喜欢独立一处,谈笑目光常内敛,一看就是心思深沉的人。

    “你知道什么,你阿父是好,但他那样白手起家的男子才更让人钦佩。”

    “你喜欢就好!”林熹怕她闹起来失礼人前,连忙按住话头。

    “他肯定成婚了吧。”

    “我喜欢他与他何干?”

    惊奇的看向高希希,月光斑驳的洒在她脸上,头回,她觉得高希希也挺顺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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