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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不良自问不是什么老老实实的好孩子,小时候翻墙跳高调皮捣蛋的事儿也没少干,不过他敢说翻医院的墙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自己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从正门进来探望病人,却要翻墙才能离开的病患家属了吧……他很想仰天长叹一声,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有惊无险的翻过医院的围栏,又低着头走了将近二百来米,张不良才敢抬头,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进了门衣服也没换,直接就往床上一倒,张不良突然感到有些疲惫,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从一开始的惊吓,到后来的恐惧,最后又经历了一次丢死人的尴尬,他现在只想赶紧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想想,什么也都不想做,原本还打算洗个热水澡,现在也懒得动了,胡乱的把身上的衣服扒掉往边上一扔,张不良直接钻进了被窝,他太累了,没过多一会儿,低沉的鼾声就在这个不大的房间之中响起。
可能是精神太过疲累,这一觉张不良睡的格外安稳,竟然没有做什么噩梦,直到早上才被闹钟叫醒。
睁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张不良仿佛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看着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刚刚清醒却又略带困意的慵懒。
可是下一刻,那张僵硬而惨白的人脸就跑出来打破这份美好,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突然记起曾经发生的事情,而且异常清晰。此时再次回忆起那张死人的脸,张不良只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那间漆黑阴暗的小屋,正面对面的看着他一般。
猛然坐起身,张不良使劲揉了揉脸,尽力把那幅恐怖的画面赶出脑海,然后像往常一样起床、穿衣、洗漱,尽量让自己想一些有趣的事情,以冲淡一些内心的压抑感。
接下来的一整天,张不良都在忙碌中度过,晚上也因为加班而并没有再去医院探望宋娇。事实上,这之后的三天张不良都没能实现与秦大大的约定,去医院探望宋娇。并不是他被医院的那具尸体吓到了不敢去,而是因为实在是太忙了,每天都要加班到十一点多钟,至于尸体带给他的负面情绪,也在高强度的工作中逐渐淡化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星期日,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天了,张不良狠狠的睡了一个懒觉,十点钟才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简单的泡了袋方便面,全都吃饱喝足收拾妥当后,已经是下午快一点了。
到花店买了一束水仙,张不良又再次坐车来到了医院。水仙花有祝福病人早日康复之意,这还是他上次买花时花店店员告诉他的。
有了第一次的探望经历,这一次张不良可谓是轻车熟路,没用打听和绕路,径直来到了宋娇的病房。
原本他以为秦大大也会在病房里,因为她是宋娇的专属护士。不过张不良进到病房里却并没有看到她,“也是,就算是专属护士应该也会有其它工作吧,不可能无时无刻的待在这里”,张不良想道。
这次来到宋娇的病房,张不良的第一感觉就是——太香了!没错,香味儿甚至可以用浓郁扑鼻来形容。张不良差点都怀疑是不是秦大大在病房里打翻了一瓶香水。
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香味的源头,窗台上摆了一排白色的鲜花,病床的两边也各自摆了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同样的鲜花。
起初张不良以为是跟自己买的一样的水仙,不过走近一看,却发现并不是,虽然都是白色的,但他却不认识这些花到底是什么,只是能感受到浓郁的香气。
会是谁买的这些花呢?难道是秦大大?还是宋娇的前夫来看过她了?张不良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深究,毕竟既然买来这么多鲜花,就说明是来看望宋娇的,都是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
张不良把自己买的花放在一旁,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宋娇做的事,却愕然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一时间只好愣在原地,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正在张不良费尽心思找事做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紧接着,一个熟悉又带着点儿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诶?张不良?你来了?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呢,说好的第二天就来陪我唠嗑,这都几天了!”说到最后竟然还真有点闹小脾气的意味。
这推门进来的,可不正是宋娇的专属护士,那个神经有点大条却又让人觉得有点可爱的秦大大么!
不知怎么的,张不良听到这个声音竟然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总算不用瞎猫碰死耗子似的到处找事情做了,秦大大一来,肯定不会无聊了,自己都不需要做什么。
虽然严格来说,自己和秦大大算上这次,也就是三次碰面而已,真正有交流的更是只有上次那一回,不过张不良不得不承认,在跟秦大大相处时,他总有一种很轻松的感觉,可能是因为秦大大自来熟的性格吧,但是很难得的却不会让人感到反感。
张不良笑着回道:“没办法啊,我也很忙的,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成天这么轻松啊,就在这看着一个睡着的人。”说着还露出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秦大大本来就是个开朗的性格,看到张不良跟她开起玩笑来了,也不再追究他的爽约,哈哈一笑,说道:“怎么着,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啊,也是,天天有个美女护士贴身照顾,多幸福啊,要不你也出去找个车撞一下,你要是进来了,我保证向医院申请调来当你的专属护士,怎么样?”
张不良也不堪示弱,略带调戏的说道:“哎呦,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试试了,不过,你们医院有大床房嘛,小床也放不下咱俩人啊!”
秦大大也是什么嗑都能接,马上回击道:“大床倒是真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把俩小床拼一起啊,比大床还大,你想干什么都足够了哦!”说着就跟挑衅似的,还把最后一句话加重了些语气。
这下张不良确实是没法接了,本来俩人也就是刚认识,现在算是熟了些,能像今天这样开两句玩笑已经很不容易了,刚刚的玩笑开完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也没想到人家秦大大一个小姑娘竟然比他还放得开,真是人不可貌相,不服不行啊!
举手示意表示服了,张不良这才又聊起点正事,问了问宋娇的情况,秦大大告诉他还是老样子,除了没有意识外,生命体征跟普通人一样。
张不良也是叹了口气,植物人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可能很快就能醒来,只要醒过来,那就是正常人,不过大部分植物人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就像一个活死人,靠着吊瓶来维持基本的生存所需要的营养,最后在无意识中死去。
希望宋娇是幸运的那一部分吧,张不良在心中默默祝福着。
俩人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就聊到了医院的结构布局上,秦大大有些炫耀似的对张不良说道:“我们医院可是全市最大的医院,你别看从外边只能看到一个门诊楼,不过你进了院里就会发现,里边还有住院楼、内科楼和外科楼,分的可细了,实际上我们医院是占了一整条马路的长度呢,你从正门进来,要是一直往里走,从后门出去,你就会发现,其实已经走到下一条马路上了。”
张不良听了觉得有些神奇,从医院外边的马路上确实看不出来里边的空间有多大,此时听秦大大这么一形容,确实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不禁感叹道:“不愧是市第一医院,果然这配置就是不一样!”
秦大大有些得意的说道:“那是,就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呢,以后我们医院还会扩建呢,就咱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住院楼后边,还有好大一片空地呢,那也都是属于我们医院的地,以后我们还打算把骨科、妇科、儿科、眼耳鼻喉科等等这些科类单独分出去,单独盖分楼,做到专病专治。怎么样?厉害吧!”
秦大大还在得意的炫耀着医院今后的发展计划,却没注意到她在说到医院后边的空地时,张不良原本轻松的表情突然微微一僵,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秦大大说完后,原本以为会听到张不良的赞叹声,可是等了好半天,都没听见动静,抬头一看,发现张不良正坐在那儿发呆呢,不禁有点生气,起身踢了一下张不良的小腿,大声说道:“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还发上呆了,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啊!”
虽然嘴上声音大,不过这一脚踢的倒是不重,张不良从愣神中醒悟过来,赶忙赔礼道歉,这才把秦大大安抚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张不良还是决定问一下,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看了眼坐在那不说话的秦大大,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大,刚才听你说到医院后边的空地,你去过吗?”
秦大大心里还因为张不良刚刚对她的无视而有点小生气,此时听到张不良的话,有些没好气的回道:“我去那儿干嘛,那儿啥也没有,现在还荒着呢!”
张不良听了没立刻回话,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医院的太平间在哪啊?”
这个问题倒是出乎秦大大的意料,她本以为张不良是对那片空地不了解所以问问,没想到他跨度这么大,前一句还在问空地,下一句立刻就跳到太平间了。
秦大大有些诧异的说道:“你问这个干嘛呀,你还对这个感兴趣?想不到你这人口味儿倒是挺重,不过我可不能告诉你,那地方是医院的机密,一般是闲人免进的。”
张不良有些尴尬的笑笑,赶忙摆摆手,说道:“我对那地方可没兴趣,就是问问。”
秦大大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张不良,明显不相信他的话,她又嘱咐道:“我可跟你说,你可别自己瞎找去,太平间确实不让外人进,而且那地方阴森森的,又都是尸体,保不准有什么病菌。”
张不良听了,有些无奈的笑笑,他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只有神经病才会对这种地方感兴趣吧。
但是转念一想,张不良的疑惑又更深了一层,听秦大大的意思,虽然没有明确告诉他,但是显然自己那天看到的小黑屋不可能是医院的太平间,那里虽说是在医院后边的偏僻位置,但显然说不上戒严,那那里又是什么地方呢?又为什么会有一具尸体呢?
张不良突然觉得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之前他看见了尸体,却没有想到要报警,原因就是他认为在医院里看见一具尸体相对来说还算是正常的事情,没准是人家医院某个正常的流程。
可是随着跟秦大大的交谈,再加上自己细细回想,越来越觉得那具尸体无论是出现的地点,还是被自己发现的过程,所有地方都透露着不正常。
难道,真的被自己歪打正着的碰上什么命案了?
想到这儿,张不良竟然还有点小兴奋!甚至在脑子里已经幻想着自己化身神探,帮助警察叔叔侦破奇案的样子了。
等等!
张不良突然愣住了!兴奋?为什么自己会有兴奋的感觉!要是以前,一般遇到这种事儿,以自己的性格,早就吓得不行了,肯定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怎么可能会兴奋呢!
张不良无语的想道:“难道是最近自己遇到了这些事儿,受刺激了?不过这刺激也太大了吧,连性格都给改变了!”
秦大大可不知道张不良现在的心理活动,她所看到的就是——又一次发呆!
这姑娘也是个直性子,这回连话都不说了,站起身来直接就往门外走,动作之大吓了张不良一跳!
张不良傻傻的问道:“你干嘛去?”
秦大大也不理他,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到门口了。张不良也感觉到不太对劲了,赶紧站起来追了过去,终于在秦大大拉开了一半病房门时拉住了她,顺势又把门关上了。
只不过可能是因为有点着急,张不良使的劲儿大了点,房门不像是关上的,反倒有点像是被人给甩上的,发出了很大一声“砰”的声响。
这一下倒是把他俩都吓了一跳,两个人站在那一动不敢动,看着彼此,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就怕有人注意到这边。
听了一会儿,发现没人过来查看,两个人不禁同时松了一口气。秦大大又踢了张不良小腿一下,恶狠狠的小声说道:“你干嘛呀?要把医院拆了啊!”
这一脚可比刚才那下重多了,疼的张不良呲牙咧嘴的,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尴尬的笑笑。
秦大大白了他一眼,又走回到病房里,坐在椅子上不理他。
张不良跟着一瘸一拐地走回来,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边揉着腿一边没好气儿的说道:“我这不是为了留你么,谁知道你抽什么风,说走就走。”
秦大大一脸嫌弃的回道:“我在这待着干嘛呀,某些人也不待见我,也不知道自己从那想啥美事儿呢,我还是别在这碍眼了,哼!”
张不良摇摇头,一副表示我怕了你的样子,随即开口说道:“我错了,行了吧,我刚刚确实是在想其他事儿,诶,不开玩笑了,我认真的问你个事儿。”
秦大大看张不良一脸严肃的表情,不禁也收起了傲娇的表情,看着他的脸说道:“什么事儿啊,这么严肃,还神神秘秘的。”
张不良又看了眼病房门,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秦大大看张不良这么谨慎,不禁对他即将要说的事情更好奇了。
确定门外没有什么异常,张不良才转过头来,把头稍稍往秦大大那边靠了靠,小声的说道:“我问你,你们医院后边空地上有一个小屋,你知道这事儿不?”
秦大大听到这个问题,转转眼睛想了想,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小房子,你问这个干嘛呀,你怎么知道的?”
张不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那这个小屋是不是你们医院的太平间啊?或者说以前是你们医院的太平间?”
“啊?”秦大大被张不良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张不良又在跟自己开玩笑,可是看着张不良那严肃的脸,她最后还是确定这确实是他真的想问的问题。
秦大大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怎么可能呢,那个小屋就是个废弃的房子,在那都好长时间了,以前是干什么的我不太清楚,不过肯定不是医院的太平间啊,你这是啥问题啊!”
张不良虽然心里已经隐约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但真的从秦大大口中听到,一时还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眼看着张不良又要陷入沉思,秦大大赶紧打断了他的思绪,接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这话别说一半啊,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张不良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要不要把那天晚上自己看到的告诉她,可是现在事情明显有些不对劲,张不良甚至都想到要不要报警了。
琢磨了半天,张不良还是决定告诉秦大大,于是,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在尽量不添加个人情绪的前提下,把那天晚上发现尸体的过程简单的给秦大大描述了一下。
不过,他隐藏了一个小细节,就是那个小五角星的记号,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他觉得这个记号无关痛痒,还是主观的不想让这颗星星出现在这个故事里。
不过显然秦大大并没有听出来这个小小的“漏洞”,她的注意力早就被这个不可思议的故事本身所吸引了。
张不良讲述的时间并不长,三五分钟就说了个大概清楚,然而随着这三五分钟的讲述,秦大大的表情却是一变再变,从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惊讶,再到最后也说不清是疑惑还是其他什么,她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张不良讲完后,看着秦大大,却发现她半天都没有反应,张不良心里苦笑一声:“这下可好,轮到她发呆了!”
伸出手在秦大大的眼前晃晃,她微微一晃,大眼睛眨了眨,有些疑惑的望向张不良,正好张不良也在看她,一下两人的目光就对视在了一起。
和刚刚在病房门口时的尴尬不同,此时秦大大的目光中多出了一种张不良看不懂的东西,似是疑惑,又似是在犹豫着些什么。
张不良被她这么盯住,有点不知所措,还有点心里发毛的感觉,他不由自主的小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医院尸体的临时存放点啊?”
秦大大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不可能,尸体放那还不放臭了,你肯定是看错了!”
张不良听了一急,刚想反驳,就被秦大大打断道:“行了,你别说了,我发现你这人也没个正形,啥都能编,我可告诉你,上外边别乱说,别给我们医院造谣啊!”
张不良看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顿时有些生气,自己亲眼所见的还能有假?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我说的是真的!你要不信……”
话还没说完,突然,门外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他:“大大,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