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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府中陈设改造,奚蕊本是列了一溜清单,想着等祁朔回来同他商议一番,却没预料到他走得如此仓促。
但又想着他先前对这般肃静无华的院子都能忍受,想来自己这稍稍改变些许也算不上什么。
而昨日关于南平郡主的奇怪不悦也很快便被新到的一批花种盖过。
此时的奚蕊坐在庭院小案前,一手持着采购账本,一边比对着刚刚送来的各种花卉植株。
国公府的绿植甚少,除了几棵参天梧桐,还有正厅前的银杏,便只有沿路的些野生花草,看着委实凄凉。
是以,奚蕊命人将那些荒废院子稍作修正,又清理出了大片空,分别种上了桃树苗与梅树苗。
就是想着明年冬日与春日接连盛开梅花和桃花,总归不会同现在这般死气沉沉。
同时,沿路的野草杂苗也被修理干净,又使人去花市挑选了些品貌上佳的兰花、春羽、文竹、牡丹等植株。
“德叔,这便是花市中最好的兰花了吗?”奚蕊俯身扒拉了两下刚运来的小苗,眉头紧拧。
怎么感觉蔫儿了吧唧的?
德元解释道:“这几日卖兰花之人甚少,这几株是脱了水,养上几日便好了,夫人放心。”
奚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其实她对这些养花草之事也不甚精通,不过是回想着奚府院中养了些什么,选了些自己喜欢的照葫芦画瓢罢了。
“德叔,这国公府一直都是这般清冷吗?”她问出了这几日来一直存有的疑惑。
不论怎么说,好歹是个世爵府邸,如此荒芜怎么看都觉不妥。
德元叹了口气,眉眼中带了些遗憾:“先夫人在时府中还是一派昌盛,先夫人去后老公爷睹物思人便命人将所有都撤了,后来又长年驻扎边疆,府中更是无人得空安置这些了。”
“老公爷没有其他妾室子女吗?”她似乎从未听说过祁朔有什么兄弟姐妹。
德元摇头:“老公爷只有先夫人一位妻子,先夫人难产离世,膝下只有公爷一子。”
没曾想其中是这样的旧事,奚蕊略有讶异。
老公爷竟然没有妾室,也难怪现在的国公府人员如此稀少,倒是少了她不少事情。
“那......公爷他自己便没想过改上一改吗?或者吩咐你们去修整一番?”
德元笑了笑:“公爷年幼时养在太皇太后身边,后年长了些便同老公爷去了边疆,老公爷去后他更是甚少回京,哪里顾得上这国公府?”
若非平定了匈奴这一大患,恐怕祁朔依旧不会归朝,更不会娶亲。
这倒也是。
奚蕊若有所思点点头,没再继续询问。
接连几日的移植种树和摆弄花草后,国公府总算有了点先前在奚家时的烟火味,虽然依旧不甚热闹,但也有别样的清净。
奚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可是她亲自作图与比较筛选的花卉树植。
既没多花一两银子又颇为好看,实在成就感十足。
“文茵,你们觉着在这院中搭上吊椅如何?”
她倚在窗边对着外面的庭院看了又看,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夫人,您昨日不是才派人预备安上秋千吗?”文茵忍不住出声提醒。
总感觉这些天他们家夫人对于这些有点魔怔了。
“哦对。”奚蕊托腮恍然惊醒,又道,“左边再搭吊椅其实也可以。”
“......”
忽然阿绫的声音从外传进:“夫人,宫里方才传来了太皇太后召您入宫的懿旨。”
一听到太皇太后几个字奚蕊猛地放下双手,回眸道:“召我做甚?”
上次的窘迫恍如昨日,一想到便觉得脚趾抓地。Paopao
“也不单是您一人,是传了诸位在京命妇入宫茶谈。”阿绫解释。
听到这里奚蕊稍松一口气,下一瞬却又蹙起了眉。
所有在京命妇?茶谈?
未出阁前便被邀着隔三岔五地去参加太皇太后办的各种聚集京都世家未婚男女的灯宴。
可这成了婚怎得还有在京命妇茶谈?
先前因着太皇太后赏赐颇多她又十分透明,倒是乐意去上一去。
可现在——
也不是说她看不上那些赏赐,就是说......她这新晋身份,该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吧?
虽然心中无比想装死逃过去,可这是太皇太后懿旨,又是她婚后第一次以诰命夫人的身份相邀入宫,怎么说都是不好拒绝。
“夫人?”见她许久没有答复,阿绫唤了一声。
奚蕊回过神,深呼一口气道:“为我梳妆。”
......
后来她着了身软翠对襟长裙,云纹银白长绸挽于臂弯,既不显奢华抢眼,也不失端庄肃穆。
奚蕊乘坐马车来到宫中,又随引路宫人到了永安宫。
刚踏入殿门她便感受到道道灼热视线皆落于她身。
奚蕊唇边噙着淡淡微笑,在文茵阿绫的搀扶下缓步行至最前端属于她的位置。
“竟是个如此年轻的一品诰命。”
“据说她父亲只是个三品大理寺卿,若非这位小姐情深之至,如何攀得了辅国公?”
......
妇人间的低语谈话隐隐约约落入奚蕊耳中。
许是先前更为恶毒的话都听过,这些命妇的暗中夹枪带棒她竟觉得毫无波澜。
“太皇太后到——”
“臣妇参见太皇太后。”
奚蕊随着一众人俯身参拜,听着上面传来免礼又起身。
太皇太后缓缓落座,视线扫视过众人,在落到奚蕊身上时目光多留了一瞬。
她寒暄一阵,紧接着便是询问些家长里短,关切各位府中妻妾是否和睦,今年又添了几位儿女。
奚蕊静静地听着,其中大多话题皆是与她无关。
忽然有人将话头转到了她身上。
“辅国公夫人怎得一直不说话?这小小年纪便成了当家主母有些力不足心也算正常,若有难处说出来大家也可帮衬帮衬。”
开口的是一位三品诰命,她虽轻笑着,可字里行间皆是对她年纪的轻慢不屑。
要知道在坐的都是能做奚蕊母亲年纪的女子,突然出现她这样年幼又品阶更高的人,若是什么皇亲贵族便也罢了,偏偏只是个三品官员的女儿。
总有些人心理不平衡。
听出她言语中的敌意,奚蕊暗自叫难,她属实不想陷入这无甚意义的虚与委蛇之中。
“夫人说得是,只是家中既无妾室也无子女,还算清闲。”
本是奚蕊随口一言,却让方才开口的那名夫人脸上清白交加。
她刚刚还在抱怨府中妾室难管,这人便炫耀家中无妾室,当真是小小年纪便不知所谓!
当下有些咬牙切齿道:“祁公爷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国公夫人也需早些打算,为夫君开枝散叶。”
奚蕊咬唇颔首,又状似无意地将目光略过主位的太皇太后,俨然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果不其然太皇太后淡扫了眼那位夫人,道:“蕊蕊刚刚新婚,此事不急。”
一语出,那夫人讪讪闭嘴,奚蕊心下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猜的不错,因着祁朔的原因,太皇太后还是会稍稍向着点她——
“不过开枝散叶一事确实马虎不得。”太皇太后继续补充。
奚蕊头皮一紧,唯恐又扯到什么奇怪的话题,当下赶紧应道:“臣妇明白,只是夫君南下筑坝,臣妇也有心无力。”
话音刚落,她便觉周遭忽然陷入一阵诡异沉寂。
忽有一妇人轻笑出声:“看不出来国公夫人小小年纪便也懂得打算。”
奚蕊僵硬转头,见到是那户部尚书夫人。
户部尚书......同爹爹私交甚多,他的夫人也曾与自己母亲交好。
所以,她刚刚在娘亲好友面前,如此光明正大又面不改色的直接说......说了这什么虎狼之词?
这地方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
太皇太后倒是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待他回来,哀家会同皇帝说明补上他这新婚休沐,玄羿也确实需多顾顾家。”
奚蕊表情几欲崩坏,却还需维持强颜欢笑。
“多谢太皇太后。”
......
接下来又是一顿交谈,奚蕊拢在袖中的双手死死绞缠。
看出她的坐卧不宁,太皇太后忽而问道:“蕊蕊可是身体不适?”
奚蕊一惊,复而摇头,扯唇笑道:“未曾,只是想着家中该是新到了花市采购的花卉,心馋了哈哈哈......”
“国公夫人竟是亲自督查府中陈设吗?”突然有人好奇问道。
“在府中闲来无事便......”
“咦,夫人面颊的胭脂色型我似乎从未见过?”又有人注意到了她的脸。
“是我自己做......”
“国公夫人竟然还会制胭脂!”
“比那琉璃阁成色瞧着似乎更好些呢。”
“也是闲来无事......”
“夫人莫要谦虚。”
“不知可否传授一二?”
......
事情的走向开始逐渐离奇。
奚蕊也不知方才还不怎么受待见的自己怎得现在就成了这般情况。
倒是那最先出口为难她的三品诰命夫人十分从一而终,此时此刻就她一个人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
太皇太后对她有这般手艺也颇为惊奇。
“竟不知蕊蕊如此心灵手巧,不知哀家可否有这荣幸看上一看。”
奚蕊惶恐:“太皇太后若有需求臣妇定然奉上,只是此番出门也未带在身上......”
太皇太后笑着摆手:“不急,左不过玄羿这段时间不在京都,你一人在府中难免烦闷,便多来宫中陪陪哀家罢。”
“......”
不,她不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