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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难眠。
翌日天还未亮,奚蕊便顶着大大的黑圆圈坐直起了身,稍稍朝瞥了眼身侧,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心知他昨晚并未归来。
她呆坐着清醒了半响,又转眸看着窗外即将破晓的天际,忽觉得不能这样继续颓废下去了。
与其在这辗转反侧,不如干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总归还是有许多别的事情需要自己去做的。
思及此,奚蕊搓了搓脸,深呼吸两下,朝外唤了声:“文茵,来帮我更衣。”
正看着门板打盹的文茵听到声音一个激灵猛地站直:“是。”
……
长秋宫。
奚蕊早早便来坐于前殿下首,约莫饮完了一盏茶,林知眠才缓缓从殿后莲步移出。
她起身行礼:“臣妇见过贵妃娘娘。”
“今日怎得来的这样早?”屏退了一众宫人,林知眠挥手示意她免礼,却在下一瞬见到了她那明显乌黑的眼圈,低笑一声,“是有什么烦心事?”
奚蕊眼神闪烁一瞬又很快恢复,落座后取出带来的手册道:“臣妇这几日一直按着娘娘所说准备除夕家宴各诰命封赏,只是臣妇犹疑……这南平郡主该以何等品阶赐赏?”
林知眠了然一笑:“南平王为正一品亲王品阶,其子女被封为世子与郡主的,皆是按从一品规格置办。”
顿了顿,她又问:“你便是因这个思虑至此?”
奚蕊视线飘忽,低头轻嗯一声:“毕竟是……多年未归的亲王和郡主,总是不能失了礼数。”
林知眠瞧着她那交叠于腹快要搅成一团的帕子,含笑垂眸,也未点破:“蕊蕊可有见过南平郡主?”
奚蕊一愣:“倒是没有……不过听说她不仅生得国色天香,且心地善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林知眠听着她的描述,微勾着唇不可置否。
这确实是她想要展现给世人的模样。
“相比之下臣妇便略显逊色……”
“蕊蕊的舞跳得不错。”忽地,林知眠接下了她的话,弯起眼尾,“那日本宫一见,便觉整个京都,怕是无人敢同你一较高下。”
舞……?
奚蕊不由得又想到了那幅画上的女子,她同自己跳得是一样的舞,看上去并不会差自己半分。
“娘娘谬赞。”她垂眸扯了扯唇角,刚想问裴青烟会不会跳舞,思忖半响又觉无甚必要。
林知眠瞧着她逐渐耷拉下去的小脸,缓慢起身,踏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下,朝她走去,莞尔轻言。
“可愿陪本宫转转?”
……
奚蕊从来不知林知眠宫殿后院中养了这么多的花花草草。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一切皆是由她自己在打理。
“若无外人,蕊蕊可只唤我知眠姐。”林知眠侧眸瞧她。
奚蕊微愕:“这……不和礼数。”
林知眠低叹:“这些虚礼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
默了默,又道:“其实以前玄羿也会这样叫,只是当年老国公逝世对他的打击太大,后来他远赴边关甚少归京,再后来,他对待诸人皆比以往疏离更甚。”
“娘娘……”她犹疑出声,不知林知眠同她讲这些意欲何为。
“还叫娘娘?”林知眠嗔道。
奚蕊愣了瞬,还是弯了唇:“知眠姐。”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林知眠眉梢柔和:“但我觉得,你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
奚蕊眨眨眼,又她继续说:“我从未见过他对哪一位女子这般上心过。”
“南平郡主也没有吗?”
奚蕊脱口而出,可话音刚落她便后悔了。
林知眠瞧着她略显局促的脸色,忽而掩唇轻笑:“你觉得呢?”
奚蕊:“.…..”
见她不语,林知眠执起铰刀剪了眼前花草丛中的几簇枯枝,也未直面回答:“听说你也在国公府种了许多花草?”
奚蕊有些窘迫:“咳,不过是我心血来潮,比不得知眠姐精通技艺。”
“我也没有精通技艺。”
“只不过是想着,将这长秋宫摆置地悦目娱心,若陛下前来能得一份安宁,便是足够。”
林知眠放下铰刀,对上身旁女子迷茫的眸,极尽温和:“而蕊蕊既能在府中种花栽树,想必也是同我所想相差无几。”
“蕊蕊是将玄羿当做自己的夫君来看,也是想让彼此身心俱悦,不是吗?”
“知眠姐……”
见她面有动容,林知眠执起她的手,浅笑:“我是想说,若有什么事,询听旁人,不如直接问他。”
“毕竟,你们二人夫妻一体。”
……
宁华宫。
朴素青灯之下,一身着素裳的女子身上未佩戴任何饰物立于佛前,缭绕佛香氤氲了整座宫殿。
江予沐跟着跪坐在女子身后蒲团之上,额间已然冒出了细汗。
“你心不静。”庄肃的女声骤然响起。
“太后恕罪,妾身……”江予沐执帕轻拭了额角汗珠。
“你走罢,下次若还这般,便不必来了。”太后横过来的凌厉眼神,使得她脸色又白了几分。
江予沐咬咬牙,在春月的帮扶下站了起来,又福身:“妾身告退。”
......
直到脚步踏过了宁华宫的门槛,江予沐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太后娘娘当真是太不顾及世子妃的身子了,本就怀着身孕还这般……”
“慎言。”春月义愤填膺地说着,却被江予沐打断了话头。
她叹了口气,转眸瞧了眼身后,确认没人才放下心来。
太后虽清心礼佛不问世事,但她对待家族小辈却极为严苛。
以前同萧凌一道来她还会缓和些态度,若是自己一人,便容易被磋磨。
以后定要寻些理由少来几次。
就在她思量的当头,忽而抬眸,正好瞧见迎面而来的一队宫人,而那为首之人正是南平郡主裴青烟。
拢在袖中的手掌收紧,江予沐迅速压下骤然而起的心惊,颔首道:“郡主。”
裴青烟上下打量了她的容貌,随即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她回之一礼,又作犹疑道:“你便是……昱辰的世子妃吧?”
她的视线落于通身,那眼神……似乎将自己里里外外扫视了个透彻。
江予沐只觉通身血液逆流于头顶,油然而其一股难以言喻的难堪。
她无处可躲,也未曾保留一丝一毫的体面。
“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郡主。”
交叠的手掌交紧使得骨节泛白,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江予沐终于扯出了一抹笑意:“早该同世子一道迎郡主归京的。”
“不碍事,我与昱辰本是同辈,也谈不上什么迎不迎。”
裴青烟宛然勾唇,手指覆上鬓角,又状似回忆怀念道:“早闻安阳世子妃生得极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见着世子妃,我倒感觉有点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不过说起来,世子妃倒是真同我喜好相当,这般艳丽的湘妃色可极为衬美人。”说着,裴青烟指尖捻下发髻上的珠钗,递到她手中,歪头浅笑,“再辅以这鎏金点翠簪,必然使得昱辰移不开眼了。”
江予沐虚握住发簪的手微微颤抖,望着眼前满目真诚的女子,几欲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郡主客气,只是此物贵重,妾身收不得。”
说罢,她一把将簪子塞回裴青烟手中,随即匆忙福身,逃一般地绕开一众宫人。
裴青烟瞧着她狼狈凌乱的步伐,握着簪子的手指轻轻翻转。
这位女子眼角眉梢皆同十年前的自己极为相似,就是性子太软了。
看来萧凌对自己的心思从未消散,竟还找了个替代品,当真是有趣。
思及此,裴青烟内心逐渐平衡,原本因着再次扑空祁朔而烦闷的心情开始转好。
她就算是被迫离开京都了十年又如何?
自己所留下的痕迹与影响一直存在,而现在,她会将此愈演愈烈。
“莺儿,有时候本郡主真觉得自己老了。”裴青烟叹了口气,将簪子递给莺儿,“十年前喜爱之物,现在瞧着,竟觉得有些稚嫩。”
莺儿见状为她稳稳簪上,瞥了眼那还未走远的人影,宽慰道:“郡主年华正盛,要奴婢看,就算是今时今日,这京都还无人比得上郡主容颜呢!”
二人的声音不算大,却足够江予沐听见。
她嘴唇微白,步伐渐慢,感觉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
“世子妃?”春月担忧地扶住她的手臂唤了声。
“阿沐?”奚蕊刚从长秋宫出来便见到了江予沐脸色不佳。
她急忙小跑着上前来,却见着不远处那陌生的人影。
本欲离开的裴青烟听到这一动静又转过了身。
只此远远瞧上一眼,在望见她容貌的刹那忽地瞳孔倏然放大,方才恢复的优越之感生生折了一般。
裴青烟后槽牙猛地咬紧。
这容貌……
“蕊蕊,我没事。”江予沐回握住那抓住自己手臂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对她解释。
“那是南平郡主,裴青烟。”
而方才江予沐的低唤,也使得裴青烟明白了奚蕊的身份。
原来是她。
二人的视线隔空交织。
奚蕊首先移开了目光,确认江予沐暂时无碍后,站直了身,隔空颔首以礼。
然而此时的裴青烟已然顾得不什么礼数,她只是折返了步伐,站定到了她们身前。
“你是玄羿哥的夫人?”
同样的问句,面对不同的人,一边是高高在上,另一边却是差点未能维持的云淡风轻。
她的语气令奚蕊十分不适。
传言的南平郡主人美心善,可怎么今日见着,却感觉并非如此。
再者,还叫玄羿哥。
简直是……
“是我。”她耐着性子回了句,将江予沐揽到身后,平静地对上了裴青烟的眸,“不知方才郡主同阿沐说了什么让她这般难受,她怀有身孕,郡主还需注意些分寸,伤到孩子可不好。”
没想到奚蕊这般不给自己面子,裴青烟攥紧了拳,却还是将自己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微勾唇角,笑道:“夫人莫急,青烟也是初次见世子妃,寒暄了几句,没曾想会引起世子妃不适,是青烟思虑不周。”
裴青烟脸色转变之快令奚蕊瞠目结舌。
没待她做出反应,便见裴青烟状似无奈继续道:“青烟比夫人虚长几岁,同玄羿哥一道长大,虽说有缘无分,却也算了解一二,夫人这般急躁性子玄羿哥怕是……”
后面的话欲言又止,可她的意思显然再明显不过,奚蕊已然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这人简直——
“青烟。”忽地一道男声传过,打破了此处剑拔弩张的氛围。
此处是下朝必经之路,奚蕊抬眸,便见萧凌一袭朝服而来,而他身后还有祁朔与季北庭。
因着视线遮挡萧凌本没有见到裴青烟身前是何人,待到看清人影之后反而愣了一瞬,随即蹙起了眉,声音也不自觉柔和了许多:“予沐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府中安心养胎?”
江予沐何尝没有见到他方才看向裴青烟时的眼神,虽心中酸涩难捱,却依旧垂眸淡道:“世子忘了,今日该给姑母请安。”
萧凌了然颔首,自然地揽过了她的肩:“予沐辛苦。”
“你们方才在聊些什么?”
奚蕊的视线从祁朔出现的开始便落在他身上,她看着他朝自己走来,正欲开口,忽地见裴青烟移动步伐,将身子挡在了祁朔身前。
只见裴青烟大方一笑,却又似夹了些落寞,在下一瞬垂眸:“多年不见你们都已经成了亲,我便想着,看看几位小妹妹是何等模样,只是……她们似乎不太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