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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立为主?
李宣的话让袁谭心中起了轩然大波。
即便他再蠢,也知道这是死路一条,因为袁氏目前全靠他爹撑着。
一旦他敢自立,手下那些人绝对不会支持他,刘夫人想废掉他的权力,麾下的将领谋士也不会同意。
不要忘记,城中除了他袁谭以外,还有一个袁熙。只要他敢这么做,那些将领谋士就敢拥戴袁熙上位,将他的军权大印收回来。
所以听到这个提议,袁谭几乎毫不犹豫地道:“表兄,自立为主乃是寻死之道,切莫再说了,我断然不会抉择。”
李宣摆摆手,笑着说道:“外亲别急,我只是把你目前仅有的三个处境说出来而已,若外亲觉得我说得有道理的话,且听我慢慢分析,慢慢道来。”
“请说。”
袁谭也是走投无路了,既然有个“明白人”能帮他分析时局,自然是万分愿意。
李宣就说道:“先说第一条投降刘备,这算是个好去处。”
“好去处?”
袁谭诧异:“袁氏与刘备为死敌,这也算是好去处吗?”
李宣说道:“因为刘备不会赶尽杀绝,此人极为名声,答应了长公子,就不会斩草除根,将来未尝不能出仕于朝,高官厚禄。公子可知道,当年我父亲是如何评价刘备的吗?”
“愿闻其详。”
袁谭说道。
李宣坐在席上,探头对袁谭说道:“当年我父为东平相,刘备出征讨伐董卓,路过东郡,听闻我父在东平,特意前来拜访,他们交谈过后,前几年我父亲临终之时对我说,时局将乱,天下间的英雄没有超过刘备的。王芬张邈与我交好,袁绍是你们的姻亲,但是你们切勿依附这些人,一定要归附刘氏。”
“李公对刘备评价如此之高?”
袁谭惊讶道:“那为何表兄却是来了冀州?”
李宣苦笑道:“外亲应该知道,德高公是我堂叔,他无子无女,去世的时候,公舒先生便希望我能过来帮他处理后事,结果.......”
袁谭就没说话了。
党人一派关系错综复杂,李膺当年是党人领袖,天下楷模,他的侄子李度便一直跟着大将军何进,后来何进死后,又跟随王芬。
李度是李膺兄弟的儿子,李宣是李膺的孙子,论起关系,李宣就是李度的堂侄,李度当年受李膺的事情牵连,遭受了党锢,没有娶妻,一辈子无儿无女连个人送终都没有,李宣前来吊唁,结果来了就走不得,全被袁绍强行留下了。
归根到底,还是袁绍靠党人起家,结果背刺党人之后,怕党人逃离冀州利用他们的名望和士林地位与他作对,因此干脆名义上是让党人继续留在冀州出仕,实则几乎跟软禁没什么区别,不准他们离开。
李宣见袁谭不说话,就继续道:“当然,这只是其中一条选择,外亲愿意与否,就得权衡利弊。”
“嗯。”
袁谭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选择这条。
李宣说道:“再来说一说突围北上去找袁公,此法也是寻死之道,城外十数万大军,恐怕难以突围,九死一生,而且城中将士士气低迷,根本不可能冲得出去,长平之战就是前例,此乃是下下策,我不建议外亲如此抉择。”
“自立为主也是下下策,我也不会选。”
袁谭立马说道。
“那就再来说说剩下的,也是只能被动选择的一条道路——守城!”
李宣道:“坚守无外乎顽强抵抗,但城中粮草不多,即便是省吃俭用,立即搜罗城中其余食物,如老鼠、鸡犬、牛羊,乃至于在城中开辟菜地,我估计顶多维持半年吧。”
“现在袁公北上,即便把河间中山国巨鹿渤海等郡国收复回来,也需要大量的时间稳定局势,且此时正是秋冬时节,百姓也只有过冬的粮食,除非袁公纵兵劫粮,否则自己的补给都会成为困难,更别说支援邺城。”
“因此如果公子寄希望于在城内等到袁公来救,其实很渺茫。最重要的还是城内军心浮动,刘备军每日散发海量文书,动摇军心,城中不少军官士兵恐怕都颇为意动,想要维持局势,没那么容易。”
“外亲现在面临的问题可谓是内忧外患,粮草是个问题,士兵士气是一个问题,还有刘夫人咄咄相逼,同样是一个问题,外亲想要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打开局面,可谓难如登天呀。”
李宣的话听得袁谭频频点头,有些事情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却被李宣点了出来,而且不听还好,一听顿时就觉得邺城危如累卵,犹如一艘随时会破掉的大船一样顷刻间便会沉默,脸上的愁容一下子又多了几分。
事实上正如李宣说的那样,之前李宣说的三条路都是主动可供选择的方案,而被动选择的方案自然只有一条,坚守。
但面对城外十多万大军的压力,谁都清楚光靠坚守没那么容易,因为敌人已经围困了半年,界桥之战后冀州存粮毁于一旦,后续粮草一直没有供应得上,邺城城内倒是存粮很多。
可城中居住的人也多,居民百姓加上达官贵人还有近四万大军,总人口接近十万,每日消耗是一个天文数字,即便邺城存粮不少,那么久下来也所剩无几。
所以袁谭知道,如果自己再不采取行动,或者城外的父亲袁绍想办法支援城中的话,顶多维持半年,城内的士兵就能把他绑出城去投降。
而且城内的局势也非常紧张,粮价飞涨,很多百姓苦不堪言,不少穷苦人家已经买不起粮食面临饿死的局面。
从上个月开始,城内的治安也在每况日下,盗窃、打砸、抢烧的成倍提升,让城内的形势变得十分严峻,为此官府不得不发出禁令,不准百姓上街,每日派士兵巡逻,这才把败坏的治安勉强压住。
但这属于治标不治本,百姓不能耕作,不能经商,不能维持生计,要么选择饿死,要么就出去想别的办法,已经有不少人希望能够打开城池,放百姓出去自谋生路。
因此总结下来,就是现在的邺城已经算是到了崩溃的边缘,城池内部一片混乱,人人自危,外面有十多万大军团团围困,将邺城包得水泄不通。掌权者再不想办法,谁也不能保证目前的秩序还能够为此多久。
听到李宣分析了自己的处境居然如此糟糕之后,袁谭心急如焚,立即问道:“表兄,我现在就像是一个上吊的人,随时都会被吊死,需要一个人帮忙推我一把救我起来,表兄,我该如何是好?”
“溺水的人即便是遇到一根稻草,也希望能借助这根稻草拯救他的生命,可我不是神仙,只能帮你分析一下眼下的局势,变不出粮草士兵呀。”
李宣叹了口气,又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外亲需要注意。”
“什么事?”
袁谭听到他没什么主意,不由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聆听。
李宣说道:“在邯郸之战后,袁公已经将刘备和鲜于辅击退,如果袁公想要与刘备拼死一搏,就应该立即南下来邯郸,而不是北上,外亲可有想过为什么袁公会选择北上而不是南下呢?”
袁谭想了想道:“上次听到父亲的书信还是在一个多月前,听闻是我那表兄高干丢了涉县,粮草不能运达,因此父亲在信中叮嘱我让我再多坚守一阵.......”
“粮草不能运达确实需要筹措粮草,但也可以选择趁胜追击,速战速决。”
李宣侃侃而谈道:“现在城外刘备大军并未撤走,这就说明刘备并不打算继续追击袁公,袁公取冀州北面数个郡国,有两个选择,一是回援邺城,二是进攻平原。如果是前者,外亲还有救,如果是后者,外亲十死无生。”
“为何?”
袁谭诧异,进攻平原,似乎也不是不行,围魏救赵嘛,小孩子都知道的典故。
“外亲别忘记,袁公素来偏爱公子尚,公子尚是在清河国战败被俘,关押地点,大概就是近距离送到平原去,如果袁公把公子尚救出来,那邺城还重要吗?”
李宣一席话,顿时让袁谭毛骨悚然,一身冷汗。不自觉又想起了母亲恶毒的话语,再加上平日父亲就厌恶自己,偏爱幼弟,即便是行军打仗,也随时带在身边培养,只让自己留守邺城,还派逢纪等人肘制,根本没有多大的权力。
回想往昔种种,袁谭只觉得心寒不已,心绪就更加杂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李宣那离开,一路上患得患失,既担忧自己面临的内忧外患的处境,又悲愤于父母对三弟的偏爱,一时失魂落魄,脸上充满惆怅。
.......
.......
大船在海上航行了将近半个月,后世坐飞机两个小时路程,硬是在海上漂了许久。
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船队平均时速是四节,也就是每小时大概航行8公里左右,不过船只的好处就是可以日夜兼程,也就是说只要有指南针和灯塔指明方向,每天可以走将近二百公里,顺利的话应该六七天就能从山东到日本。
但那只是理想状态,船队不可能一直保持四节的速度,夜晚的时候太黑也容易迷失方向,而且更重要的是,大海上有时候会突然遇到风浪得停船或者就近停靠附近的岛屿等风浪过去之后再继续前进。
所以这个速度并不是实际航行速度,而是理论航行速度。
好在青州到朝鲜的航线早已经被镇海卫下属的航海司摸得透彻,往来路上岛屿不计其数,上面都有镇海卫的驻军,即便是遇到大风浪,也随时可以停靠岛屿,有淡水和食物补充。
由于从莱州湾去马韩只有六百多公里,因此平时无风无浪的情况下,从青州到三韩半岛大概也就四五天的功夫,再从三韩半岛去日本,三四天就行。
这样正如王植对刘虞说的那样,从青州到日本,往来的时间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不足一月。
可没想到即将抵达马韩的时候,突遇大风浪,一连下了数天的大暴雨加上刮风。导致船队不得不停靠在后世的白翎岛上停留了数天,等到风浪平息之后,才到了马韩,然后再从马韩转道日本,又花了四天时间。
这样等到皇后从洛阳到青州,再从青州出海前往日本,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二十天,往来浪费了不少时间,皇后杨彪吕强等人也多受了数天的罪,每日在船上呕吐,颇为辛苦。
不过一路上虽然磕磕绊绊,但总归是抵达了目的地。船只最终是在后世的日本福冈市博多湾停下,在倭奴王与青州守军的迎接下,众人下了船只。
此时福冈风景优美,博多湾又是一处天然港湾,在没有工业的时代,这里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植物,港湾两侧山岭都是茂密的森林,沿岸密密麻麻无数个小渔村林立,岸边挤满了小矮人,一个个穿得衣衫褴褛,远远地好奇观望。
皇后和杨彪吕强等人一开始还很是松了一口气,觉得总算到地方了,等到下船以后,看到这些倭人一个个只有五六尺,也就是一米二到一米四之间,像是一群侏儒般的怪物,顿时吓了一跳,不敢下船。
好在陈暮立即对他们说道:“皇后、太尉,这些人都是倭人,天生个子较矮,并非什么怪物,不用惧怕。”
“怎么会这般吓人。”
老太婆嘟囔了两句,看到船只周围都有大量士兵保护,这才安心下了船只踏入港口。
岸边早有人等候,是驻扎在倭岛的守将尹礼,孙观被陈暮派往朝鲜,后来将倭岛占据之后,孙观就让尹礼过来,此人能力虽一般,但胜在忠诚,历史上跟着臧霸投降曹操之后,也是奋勇作战而死,因此驻守此地十分合适。
在他身边的一老者便是这一任的倭奴王,永初元年,也就是公元107年,向汉安帝进攻的倭奴王帅升,就是他的祖父。
见到一行人下来之后,倭奴王率领着倭奴国几十号大小官员齐齐跪在岸边,口中高呼“万岁。”
陈暮听着那口音古怪的语言,瞥了眼一旁的尹礼。
尹礼尴尬一笑道:“四将军,这是倭奴王自己要行的大礼,不关我的事情。”
“行了。”
陈暮摆摆手:“先帝和陈留王还有刘侍中在何处,带我们过去吧。”
“唯。”
尹礼连忙向倭奴王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带着众人往所谓的“皇宫”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