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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莫如花在遇到关山月之前一直做着一个梦,在一片朦胧的水雾里,隐约可见一长发及腰的女子唱着《蒹葭》踏莲轻舞,一条伤痕累累的巨龙,含情脉脉的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无言。
她总是在惊醒后对梦中那种强大的气场与触目惊心的伤口心有余悸的同时感到莫名的伤感。
认识关山月九年了,九年来她不曾再做过这个梦,可是今晚,她又做了那个梦,不知为何,醒来枕头全湿了。她总觉得巨龙对她说了什么,可是醒来却不记得了。
她抚着泪湿的枕头,努力回忆着那个九年不曾再做过的梦,与九年前无异,却又是那样的不同…
“如花啊!莫如花!快点啊!婚车已等在楼下了。”门外传来养母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今天是她嫁人的日子,养母这么早来叫她,恐是要急切的送走她这个扫把星吧。
她简单梳洗了一下,随便穿了件礼服,就上了婚车。
即便是这样,来接莫如花的新郎赫有名还是看呆了。
这是他第一次肆无忌惮又心安理得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因为,她终于要成为他的新娘了。
莫如花面无表情的上了婚车,一路无言。
酒店里宾客已经等待多时,没有人在意她的穿戴妆容,她太美了,即使披散着齐腰的长发,素颜,没有婚纱,也无人能抢了她的风头。
聚光灯撒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冷,像来自遥远的雪国,美的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莫如花从鲜花铺就的地毯上,向那个喜不自禁,春风满面的赫有名走去,说是走更像是飘去。她太瘦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起。
她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就像受宠若惊的小鸟带着一份狂喜迎着莫如花走来,连脚下的花篮都未看清一脚踩了进去,台下一阵哄笑。
一旁的司仪很识趣的救场,“咳咳!想必各位在百忙中到场的叔叔阿姨,亲朋好友,都在为新郎能娶到如此端庄美丽,灵动不可方物,犹如仙女落入凡尘的新娘而欢欣不已……“
心沉寂如海的莫如花将目光投向了人群,他没有来。
只听心灵深处传来一声闷响,一阵气闷,莫如花轻咳几声,看到对面的男子继续含情脉脉向她走来。直到男子挽起她,耳边还飘荡着他刚刚的誓言,无非是那些老套的情话,一辈子对她好啊什么的,她无心细听,更不想作答。
他挽着她向舞台中央走去。所有的聚光灯都打在她的身上,她是今天的主角,但她却觉得自己像个僵硬的木偶,被操纵着催促着走在这只有两三米长却漫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红毯上。
没有人知道她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走到舞台中央的。以前她一直觉得,两年很漫长,可是,此刻站在舞台中央,却似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沧桑。
结婚仪式是怎样开始的她全然不知,是啊,她的心,早已飞走了,飞去了那个春日的午后。
她莫如花与那个倔强的帅气的关山月第一次邂逅,升入高中的第一节数学课后,莫如花因一道题不会,去问数学委员的他,他起先是不耐烦,却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愣住了…
他们一起逃课,在那个午后,他竟第一次亲吻了她的脸颊,第一次因为她而羞红了脸,第一次带着她爬上高高的山岗,说,我爱你!一起许下那些响彻山谷的誓言。
一切都是那样清晰,恍如昨日。可他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她终究还是背弃了誓言在他出国留学的时候,嫁给了他最讨厌的人——赫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一个与他一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赫有名。
不可否认,赫有名虽是赫氏集团八代单传的宝贝疙瘩,却没有一点豪门公子的脾气。他是一个很出色的年轻人,沉稳、温和。他不只一次帮助她家那个濒临破产的公司度过难关,也不只一次默默为初接管公司业务对职场对生意一窍不通的她扫平障碍。
她莫如花一直把他当成朋友,当成一个正人君子,但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明明知道她和关山月的恋情,却还要用卑鄙的手段娶她,是为了报服学生时代关山月对他的打压,还是要证明关山月不能娶的女人他赫有名可以。
他赫有名的确有两下子,不仅能让奄奄一息的莫企死灰复燃,还能在两个星期内就将婚礼筹备妥当。
一滴泪不禁划过她精致白皙的脸颊,“怎么了?如花。“聚光灯下,赫有名温柔且深情的轻吻掉莫如花脸上的泪水,并在她耳畔轻声说,“放心吧,如花,我会好好爱你。“
莫如花下意识的闪躲,却发现自己竟被赫有名紧紧拥着。一阵恶心浮上心头。
这时,耳畔响起了司仪宏亮的声音,“新郎对新娘真爱表白,新娘感动落泪,这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祝贺这对新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伴随着一串串掌声,莫如花只觉一阵阵强烈的眩晕。
从赫有名冒然提亲到他们举行结礼短短两个星期,她茶饭不思,郁结于心,一米七的个子硬是从九十斤落到了七十斤。
莫如花与关山月相恋于高中,大学又选了同一所学校。他们大学毕业本是要结婚的,但是,就在她进入她养父公司不到三天,养父原本如日中天的公司却莫名的股票巨跌,生意一落千丈。
关山月的母亲来找她,告诉她关氏集团的公子是不可能娶一个默默无闻,来路不明的野女人的。让她与他分手,不然关山月会被逐出家门,关氏集团的一切将与他再无关系。她去找关山月分手,关山月不同意。
他对她说:“如花,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与你分手。请你相信我这颗心永远都是你的,我的人,只要你想要,也永远都属于你。我只是暂时无法娶你,请你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就自由了,那时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关山月飞去了异国他乡,一别再无音讯。关氏集团却与莫家杠上了,他们财大气粗,一开始只是重金截断莫企的大订单,后来零零碎碎的小订单也都被他们截去,养母怨她,从不抽烟的养父沉默着抽了一只又一只的烟。巨额的违约金和法院的传票一张张摆在他们的眼前。
她看着一夜白头的养父,是他在野外捡了在襁褓里哭泣的她,从此所有的父爱都给了她。心急如焚的养母,虽然一直不喜欢她,多次想将她送走,但最终还是把她给养大了。还有在公司里悄悄抹泪的老员工。如花心如刀绞。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天真,第一次觉得养母说的对,她是个扫把星。
这时赫有名来了,他带来了令莫企起死回生的大订单,带来了顶尖的技术团队,同时也带来了巨额的聘礼……
莫如花收下了聘礼,解了莫企的燃眉之急,却也意味着她将自己卖给了那个自己不爱的男人。
人生开始无边无际的迷茫,面对越来越近的婚期,她只能静静站在窗前,对着寂寥的星空祈求奇迹。
“如花,想什么呢?“赫有名晃着她的手柔声问。
“啊?“莫如花回过神来。
“好,我们美丽的新娘应该是太紧张了,想必在坐各位,也都懂得:人生这种美好的时刻,紧张,兴奋都是真情的写照!下面就有请我们英俊的新郎亲吻我们美丽的新娘!“
莫如花看着赫有名越靠越近的脸,不等赫有名吻上她的唇,便昏了过去。
在电视里看着形销骨立的莫如花倒在了赫有名的怀了,在海外待了两年多的关山月再也坐不住了,直奔机场,买了返程机票。
他再也受不了了,他再也不去管什么母子合约,与小小分别了两年零九天的他,其实已经想明白了。他一定要求得她的原谅,就算她打他骂他都可以,只要她能回到他的身边。